“楊治天！”
超脫者發出一聲怒吼，身上爆發出刺眼的光芒。
一團蘑孤雲升騰而起。
楊治天身體句僂，鼻端出氣如同破風箱一般。
鮮血滴落在地上，發出啪嗒啪嗒的響聲。
無數神兵，懸浮在楊治天的身體周圍。
那些神兵的鋒刃，全都對準了那一團蘑孤雲所在的方向。
“楊治天！”
超脫者的聲音，再次響起。
只見那魁梧的身形，緩緩地從蘑孤雲中走了出來。
超脫者身形看起來有些狼狽，身上除了帝釋天留下的那一道傷口，又多了幾道傷口。
那都是楊治天給他造成的。
“哈哈——”
楊治天緩緩地站著身體，身軀有些微微顫抖。
他看著超脫者，忽然大笑起來。
“我說能傷到你，那就是能傷到你。”
“那又如何？”
超脫者面如寒冰，冷冷地說道，“這點傷勢，對我來說，不過是皮毛之傷。
而你，還有什麼本事？”
他看著楊治天周身懸浮的神兵，一臉不屑。
“我早就知道，你以神兵來取代眾生，暗中是佈置了手段。”
超脫者冷笑道，“你以為我就沒有防備？
來吧，今天就讓我看看，你楊治天，到底有多少手段！”
“如你所願！”
楊治天身體微微顫抖，他緩緩地抬起雙手，打出一道道法訣。
“嗡——”
他周身那些神兵之上，勐然浮現出一道道身影。
範士昌、俞鴻運、眾鎮天元帥……赫然在列。
他們一個個臉上露出掙扎之色，但是都無法控制自身的舉動，操控著神兵，向著超脫者撲了過去。
一瞬間，彷彿有無數個人同時在進攻超脫者一般。
超脫者很強，遠比所有人預料的都要強。
他的力量，更是超過了神聖。
尋常神聖，怕是連他一招都擋不住。
但現在，他面對的，不是一個神聖。
能輕易殺死一個神聖的，未必能輕易殺十個神聖。
能輕易殺死十個神聖的，未必能輕易殺死一百個神聖。
超脫者縱然強，面對數十上百個神聖的同時攻擊，一時間，也只能是防守。
這些神聖，可不是各自為戰。
他們都受到了楊治天的操控，配合得天衣無縫。
更何況，旁邊還有一個楊治天虎視眈眈。
一時間，超脫者竟然落入了下風之中。
楊治天表情嚴肅，他的七竅，都在不斷地流血，但他彷彿沒有察覺到一般。
施展這最後的手段，對他的身體來說，是一種極大的負擔。
但是他，已經完全忘記了生死。
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戰！
拼盡全力，縱然還有一口氣在，那也一定要戰！
超脫者雖然落入了下風，但是臉色絲毫不變，反倒一直帶著嘲諷之意。
楊治天佔了上風又如何？
他能堅持多久？
況且，自己可一直都還沒有施展全力呢。
他倒要看看，楊治天，到底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他一定會讓楊治天知道，他與自己之間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神聖之間，要分出生死勝負，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正常情況下，兩個神聖如果想要分出勝負，打鬥個數月，甚至是數年的事情都可能發生。
超脫者和楊治天，可都是超越了神聖的強者。
他們兩個的戰鬥，當然也沒有那麼快結束。
事實上，超脫者固然不懼楊治天，但他面對楊治天，也同樣沒有壓倒性的優勢。
想要取勝，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做到的。
否則的話，他也不至於一直想要把楊治天壓箱底的手段給誘導出來。
說起來，他和楊治天，都在拼耐力。
看誰，能堅持到最後。
這個過程，並非短時間能夠完成。
……
潼關城中，神聖判官帶著混沌星塵，風塵僕僕地而來。
他把那些混沌星塵交給周恕，然後從張國卿的手裡得到了另外一批鑄兵材料，再次前往那神秘宮殿兌換混沌星塵。
神聖判官，根本就沒有拒絕的意思。
自從見識過周恕真正的實力之後，神聖判官，就興不起一點拒絕周恕的念頭。
看玩笑，周恕屠殺數十個神聖，連一炷香的時間都沒有用掉。
他要殺自己，也就是一劍的事情。
跟這麼一個人打交道，自己的命，可隨時都可能不屬於自己。
拒絕他，那不是找死嗎？
反正也只是跑腿而已，神聖判官實在是沒有理由拒絕。
得到了神聖判官送回來的混沌星塵，稍微恢復了一些實力的周恕，也終於從閉目當中睜開了眼睛。
他看著那些混沌星塵，沉默了足足數日。
一天，太陽初升的時候，周恕，終於動作起來。
他的動作很慢，一舉一動，都像是無比鄭重一般。
每一個動作，都彷彿蘊含天地妙理。
那一團混沌星塵，在他手下，彷彿泥巴一般，被他揉捏成一個個的形狀。
時間點滴流逝，周恕手中的形狀變化得越來越快，而他的表情，也是越來越凝重。
眼神之中，充滿了溫柔的感覺，周恕手上的動作，也是越來越輕。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周恕伸手一劃，劃破自己的手腕。
一抹鮮血，瞬間融入那一團混沌星塵之中。
周恕雙手瞬間變得飛快，一個個人影，瞬間在他手下被捏了出來。
那看起來只有一尺來長的小人，隨著周恕的動作，落在地上。
落地之後，它們瞬間開始長大，幾個呼吸之後，它們已經徹底變成了真人大小。
那些泥人，一個個栩栩如生，但就那麼站立不動沒有絲毫的靈智。
周恕也沒有意外，他繼續捏著泥人。
很快，三個泥人被捏了出來。
這一次，周恕手中出現長劍，往自己心口一刺。
三滴心頭之血，落在那三個泥人的身上。
那三個泥人的樣貌，赫然是殷無憂、陸文霜和白芊芊。
他以普通血脈，捏成其他人。
以心頭血，捏出了殷無憂三人。
看著那一個個栩栩如生的泥人，周恕沉默了良久。
他盤膝閉目，恢復了良久。
一直到體內的力量差不多恢復過來之後，周恕才再次動作起來。
他祭出十方俱滅，一張大網，在空中蔓延看來。
大網之中曾經籠獲的無數資訊，開始在空中瀰漫開來。
周恕曾經採集的祖地人族眾人的資訊，一一出現在空中，然後受到某些力量的牽引，落到那一個個泥人的身上。
那些資訊，並非真正的神魂，只能算是眾人的神魂碎片。
正常情況下，這些附帶著眾人資訊的神魂碎片，會漸漸消失在天地之間。
那個時候，他們就真正的永遠消失。
理論上，已經破碎的神魂，是不可能再重新凝聚的。
但現在，周恕使用十方俱滅和莫大的神通，收集了眾人的神魂碎片，然後以天工造化之法，為祖地人族重鑄肉身。
現在，他們的神魂碎片，已經被放入他們的軀體之中。
接下來，就是要依靠時間，來讓他們的神魂重新融合，到了那時候，他們才能真正地醒來。
這個過程，或許一兩年，或許三五年，也或許幾十年、甚至幾百年。
他們到底什麼時候會醒來，周恕不知道。
他也沒有時間在這裡等待眾人醒來。
因為他不知道超脫者和楊治天什麼時候能結束戰鬥。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第一批祖地人族的身軀重鑄，周恕並未停下動作，他在重複著之前的動作。
祖地人族，死在白道龍、田玄道等神聖手中的，數不勝數。
僅僅是以天工造化之法重塑這麼多肉身，都夠周恕忙活一陣了。
每重塑一個肉身，對周恕的消耗，都是極大。
以他的實力，都很難持續不斷地鑄造。
但是周恕沒有一絲不耐煩，他累了就休息，恢復了力量就繼續，日夜不斷。
隨著時間的推移，周恕面前的泥人越來越多。
從幾個，到幾十個，再到幾百個、幾千個。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周恕滿頭的頭髮，竟然已經變成了一片雪白。
他心力耗費之大，可見一斑。
張國卿，從周恕開始鑄造泥人之後，就一直守在門外。
他遠遠地看到周恕的頭髮變白，心中的喜悅已經是蕩然無存，只感到刀割一般的痛苦。
他不知道周恕為什麼這麼著急復活祖地人族。
他看得出來，周恕已經是心力交瘁。
他明明可以慢慢來的。
張國卿試圖勸阻周恕，但周恕什麼都沒說，動作也沒有停下來。
到最後，張國卿也是沒有辦法，他只能靜靜地守在門外，周恕有什麼要求，他也能在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
有時候，張國卿甚至在想，是不是中斷了周恕的混沌星塵供應？
只需要下一次神聖判官送混沌星塵來的時候，在城外把他攔下……
城主手中沒有了混沌星塵，那自然就能休息。
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否則再這麼下去，他真怕城主堅持不到所有人族都復活的那一天。
如果城主出了什麼意外，那就算祖地人族都能復活，也不值得啊。
在張國卿看來，就算是祖地人族所有人的性命加起來，也比不上城主一人的性命重要。
如果城主用自己的命來復活祖地人族，那祖地人族之前的犧牲，又算什麼？
他們為了保護周恕而死，周恕又為了救他們而死，這不都是白死了嗎？
心裡想著，張國卿甚至都採取了行動。
哪怕是拼著被城主責罰，他張國卿，也有責任為城主的性命負責！
……
“站住！”
一聲大喝，嚇了神聖判官一跳。
“張國卿！”
神聖判官看到張國卿，松了口氣的同時，也開口罵道，“是我，你看不到嗎？
你嚇唬我幹什麼玩意兒？
快點，我又換了一批混沌星塵，讓我過去，我把它們送給周閣主。”
“你現在回去，繼續兌換混沌星塵。”
張國卿並未讓開，而是冷冷地說道，“等你什麼時候兌換夠了十斤混沌星塵，再一起送過來。”
“什麼？”
神聖判官瞪大眼睛，“十斤？
那得兌換到猴年馬月？
而且，我也沒有那多財物兌換啊。
我把混沌星塵送回來，然後你們再給我一批天材地寶，我再去兌換，之前不一直都是這個流程嗎？”
他身上，可沒有多餘的東西去幫周恕兌換混沌星塵。
“你在質疑我的決定？”
張國卿冷著臉說道，“讓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
需要的天材地寶，我會讓人直接送過去給你。
你就不用來回跑了，這對你來說，也能節約時間。”
“我知道，可是周閣主他……”
神聖判官皺眉道。
“這就是城主的意思。”
張國卿板著臉，正色說道，“你照做就行！”
“那好吧。”
神聖判官有些無奈地說道，“那這次的混沌星塵我都已經帶過來了，就先給周閣主吧。
免得我帶來帶去，萬一丟了，我可是承擔不起。”
“給我吧。”
張國卿板著臉說道。
神聖判官還想再說什麼，張國卿已經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快點給我，你可以走了，再不走，我可要讓人趕你走了。”
張國卿說道。
神聖判官無奈，想想，張國卿是周恕的心腹，這裡又是潼關城城門口，張國卿也不至於騙自己。
把混沌星塵交給張國卿，然後轉身走了。
張國卿拿著那一團混沌星塵，臉上的表情有些猶豫。
下一刻，他把混沌星塵收起來，轉身，然後表情錯愕……
“城主——”
張國卿心裡咯噔一聲。
“我——”
“不用解釋。”
周恕搖搖頭，澹然說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但我心中有數。
放心，我不會有事。”
他目光看向遠方，眼神深邃無比，“在這裡，我不會有事。”
周恕重複了一遍，繼續說道，“鑄造神兵是我的老本行，我不至於死在這上面。”
“可是——”
張國卿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道，“城主，復活大家夥，並不是急於一時的事情，你的身體要緊。”
“把混沌星塵給我吧。”
周恕緩緩地開口道。
張國卿下意識地想要拒絕。
“放心，我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我心中有數。”
周恕露出一抹微笑，說道，“你覺得，你把混沌星塵扣下了，就能讓我停下了？”
張國卿苦笑，他當然知道，他無力阻止周恕。
周恕真要是想把他手裡的混沌星塵拿走，難道他還能跟周恕動手不成？
就算是動手，他也不絕對不是周恕的對手啊。
“城主，你的身體不是你一個人的。
你是整個祖地人族的希望，你一定要珍重啊。”
張國卿看著周恕那一頭的白髮，只感覺觸目驚心。
到底是怎麼樣的消耗，能讓一個殺神聖如屠雞宰狗的強者，滿頭青絲變成了白髮呢？
張國卿，都難以想象周恕心中的壓力到底有多麼地大。
他很想為周恕分擔，卻又不知道自己能夠做什麼。
“快了，馬上就要完成了。”
周恕微笑著說道，“等完成之後，我就可以休息了。
國卿啊，有件事，我需要拜託你。”
“城主請吩咐。”
張國卿正色道。
“我有一件東西，以後可能需要你幫我轉交給一個人。”
周恕沉默了片刻，然後緩緩地說道。
“什麼東西？”
張國卿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城主你為什麼不親手交給他呢？”
“現在還不好說。”
周恕搖搖頭，說道，“我就是隨口一提，也未必真的需要你。”
“哦——”
張國卿也沒有多想。
他把剛剛從神聖判官那裡得來的混沌星塵遞給周恕，再次勸道，“城主，請你一定要愛惜自己的身體！”
“嗯。”
周恕點點頭，說道，“國卿，我把你捲入祖地人族和超脫者之間的紛爭當中，你有沒有怨過我？”
他讓張國卿獲得了新生，但同樣讓張國卿陷入了現在的困境。
“當然沒有。”
張國卿搖搖頭，堅定地說道，“若非城主，我到死，都還是個湖塗鬼。
正所謂朝聞道，夕死可矣。
至少，我現在知道我是誰，我的來處去處，而不是之前那般湖裡湖塗。
如果讓我再選一次，我還是會如此選擇。”
“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周恕笑了笑，說道，“有時候，我都不知道，讓你們再活一次，到底是對，還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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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國卿有些擔心地看著周恕，這還是問題嗎？
讓祖地人族復活，當然是對的？
試問，祖地人族雖然都不怕死，但誰不想一直活下去呢？
好死不如賴活著，能活著，誰會不會願意。
周恕搖搖頭，並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好了，我已經休息好了，要繼續開工了。”
周恕說道，“國卿，你就不用擔心我了，潼關城，還需要你照料。
我可不希望，大家歸來之後，看到的是一個破破爛爛的潼關城。”
說話之間，周恕拍了拍張國卿的肩膀。
“我明白了。”
張國卿嘆了口氣，沉聲說道，“城主放心，以後我知道什麼是重點了，不會再意氣用事。”
不知道為什麼，張國卿看著周恕走入城中的背影，感覺他像是揹負了無數東西一般，背嵴，竟然都有些微微地彎了下來。
他鼻頭一酸，眼淚都抑制不住地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