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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已正午,李進前仍獨自坐在闊暢的董事長兼總經理辦公室內,默不作聲的側耳傾聽窗外兩輛消防車愈去愈遠的鳴笛聲,一門心思的思索著近來發生的諸多蹊蹺之事。

這座辦公室剛剛裝修不久:天花板、木地板及四面牆壁的飾品均採用了當前流行的最新花式材質,老闆臺、皮轉椅、靠牆的書櫃和會客的沙發茶几統統做了更換,同時老闆臺旁邊的那座巨型地球儀已經搬走,取而代之的,是後面牆壁上的一幅巨大的世界城市分佈電子地圖,圖中的許多城市都分別亮著紅旗或者藍旗,紅旗表示公司已在該城設立了“香雪”酒屋,藍旗則表示公司下步的進軍目標。上次同學聚會,分手時李進前一一記下了各位同學的居住城市及聯系電話,然後透過他們的關係大力對外宣傳推介“香雪”黃酒;在這些同學的積極奔走幫助下,“香雪”公司已在國內八十八個大中城市設立了“香雪”酒屋,在國外二十六個重點城市開闢了“香雪”黃酒專賣櫃檯。按照三年規劃,公司明年春季還將在歐美的倫敦、紐約等城市嘗試設立“香雪”酒屋,現在這些城市已經全部亮起了藍旗。

除此之外,在老闆臺對面的牆壁上又掛起了一張狹長的精心裝裱的條幅,卻是萬嘉樂去年關於“香雪”釀酒公司的批示原文放大後的真跡,其筆力粗獷遒勁,字型豪放飽滿,看上去極有氣勢。

然而近段時間,一些針對“香雪”公司的蹊蹺事件卻頻頻發生:就在半個小時前,竟然有人撥打了禾襄市武警中隊的消防報警電話,聲稱“香雪”公司總部釀酒車間失火。武警消防中隊立即派出兩輛消防車鳴響警笛一路疾馳而來;然而到了公司總部門口,竟連值班的門衛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雙方鬧騰半天,這才明白有人慌報火情,於是兩輛消防車只好又鳴響警笛悻悻的原路返回。

到底是誰在暗中搗亂故意說謊呢?這段時間,公司營銷、釀酒各項工作執行正常,一丁點兒的差錯都沒有出過,工人情緒穩定幹勁火熱,生產營銷指標節節上升,國內市場上的黃酒銷量已經連續四個月穩居全市第一,怎麼會突然發生這麼些事情呢?

李進前一面梳理思路,一面信步走出辦公室,走進公司院內;此刻正是生產時間,偌大的公司院內但聞機聲隆隆,卻連半個人影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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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這次的慌報火情事件之外,李進前又聯想起了之前的幾起蹊蹺事件:

三個多月前,有人向省質檢局、省消費者協會投訴“香雪”黃酒存在鋅、鎂、鈣等微量元素嚴重超標的問題;

兩個多月前,有人向禾襄市勞動監察部門反映公司釀酒車間溼度過大酒糟太多,工人工作環境惡劣的問題;

一個多月前,再次由深圳偷偷溜回禾襄的周海丙因在街頭與人發生口角而被警方帶走,事後周海丙說,警方並未追究他與人口角的事情,反倒詳細查問了他當日冒充領導幫助李進前騙取銀行貸款的經過並全部筆錄在案;

……

儘管這些問題大多或無中生有或誇大其詞,完全不值得追究,但周海丙事件卻引起了李進前的高度警覺,迫使他不得不靜下心來,認真的思考著應對策略。

透過現象看本質,將幾件事情聯絡起來綜合分析,李進前的心裡漸漸的有了底:有人躲在暗處窺察,並伸出一隻無形的大手伺機給自己、給“香雪”公司製造麻煩!

那麼如何斬斷這只無形的大手並順藤摸瓜,將那位躲在暗處伺機給自己、給“香雪”公司製造麻煩的傢伙揪出來呢?李進前翻來覆去的想了幾條主意,最後卻因均不可取而不得不一一放棄了。

然而無論如何,公司裡的各項工作是決不能再出現半點疏露,決不能再給對手以任何可乘之機了。想到這裡,李進前立即一一撥打了何宇力、齊同勳、柳康健和呂向陽的電話,要求他們這段時間一定要嚴格落實各項安全生產制度,加強各項防範保障措施,確保不出哪怕是一丁點兒的差錯。

打完電話,李進前復又漫步走回了辦公室;剛剛坐下,老闆臺上的固定電話就響了,是一個陌生的異地號碼:

“李總,別來無恙乎?晚上想單獨約見你一面,不知肯賞光否?……先別問我是誰,見了面,你自然就會知道的。怎麼樣,有膽量赴約嗎?……”

是一個乾澀沙啞的老年男人的聲氣,似乎極其熟悉,又似乎極其陌生。李進前儘管滿腹疑問,卻還是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什麼膽量不膽量的,你說個時間地點吧!”

……

晚九時許,按照約定,李進前獨自一人步行走進中國農業銀行禾襄市支行大廈的底層,然後乘坐電梯,一直上到了二十層的大廈頂樓。

這座建於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大廈頂樓矗立著一個巨大的敞蓬時鐘,時鐘每天自上午七點始至晚上九點止整點報時,聲音清亮悠揚,一波一波的傳遍市區;於是太陽就在時鐘整點報時的聲音中冉冉升起,又緩緩落下,人們就在時鐘整點報時的聲音中熙熙奔波,又攘攘歇息。當李進前走出電梯又踩著一道狹窄陡峭的鋼板樓梯盤旋著攀上樓頂的時候,時鐘剛好開始整點報時,宏大的聲音直震得腳下陣陣顫動,耳朵嗡嗡轟鳴。李進前抹了抹眼睛,終於在一片激越重濁的天籟之音中,在一片灰黃濃黑的混沌夜色裡,看到了緊靠頂樓邊緣靜靜枯坐著的一個乾巴淨瘦的背影。

天幕黑得密實,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時令已經進入初秋,濃雲低垂,也該是淒雨綿綿的時候了。站在足有籃球場地大小的大廈頂樓,環望四周低矮匍匐仿若丘陵波浪一般鋪陳而去的各類建築,感受四面八方無阻無攔浩蕩而來的寒涼晚風,李進前這才真正體會到了“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的悚然驚懼,也這才真正體會到了“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下”的豪邁豪壯。

在城市裡,無論夜晚怎樣黑暗,然而要想找到光亮,卻並不困難。李進前靜下身心,一動不動的站穩腳跟,藉著遠遠近近樓房民居的微弱光亮,無聲的打量著面前十丈開外處那尊一動不動枯坐如鍾的乾瘦黑影。

原來是他!聯想到那個似熟悉又似陌生的乾澀沙啞的老年男人聲氣,李進前在暗自做出判斷的同時,又驟然心生疑惑,黑燈瞎火的,他約自己到這個上不著天、下不接地的地方來,究竟是何目的?

“哈哈哈哈……一葉扁舟,單刀赴會,李總果然是個爽快人!”良久,黑影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一面笑又一面起身轉頭過來。

儘管看得並不清爽,但李進前還是一下子就確認了自己的判斷:是李震宇,是禾襄市“宏發”釀酒公司的老總李震宇,是多年來一直穩坐全市釀酒行業頭把交椅的領軍人物李震宇。

李震宇一面哈哈大笑一面跨步走上前來。李進前隱約感到這位多年來的商場競爭對手的笑聲有些異樣,但還是伸出手去,握住了李震宇伸過來的巴掌。

兩人並沒有過多的客套寒暄。李震宇握完手,請李進前席地而坐,自己則繞到黑的鐘樓後面摸索半天;出來的時候,雙手捧著一包東西,當著李進前的面的打了開來,卻是一瓶白酒和一包花生米:

“這是十元錢一瓶的‘高粱燒’,這是買‘高粱燒’時人家店主免費贈送的花生米;沒辦法,在這裡潛藏整整三天,實在拿不出更好的東西招待李總了。釀了一輩子的酒,到頭來卻連自己釀的酒都喝不上,這是不是也是一種悲哀啊?”

李進前目帶疑惑的望著李震宇,但卻並沒有開口說話。

“怎麼樣,我們兩人在這樣蹊蹺的地方,以這樣的怪異方式見面,李總大概做夢也不會想到吧?”李震宇說完,用牙齒咬開“高粱燒”的瓶蓋,仰頭對著瓶口咕咚咕咚猛灌兩口,然後把瓶子遞給李進前;自己則一面巴咂巴咂的品味著,一面捏起幾顆花生米放進嘴裡,喀嚓喀嚓的津津有味的大吃大嚼起來。

風小了些,雨卻開始淅淅瀝瀝的下了。這場秋雨雖然來勢微弱,雨線極細極稀,然而撒在身上卻還是有些絲絲的冷意。李進前接過酒瓶也猛灌一口,這種顯為人工勾兌的廉價的劣質白酒有些嗆,有些辣,香精味濃得幾乎令人反胃,趕緊捏一顆花生米放進嘴裡嚼著,但卻依舊沒有說話,在這之前,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約見他的竟然會是李震宇,更沒有想到堂堂的禾襄市釀酒業界的龍頭老大竟會落魄到如此的田地,只是靜靜的耐心的等待著李震宇開口。

果然,幾口白酒下肚,李震宇便開始說話了:

“年輕人,李總,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憑著我的年齡,擺出倚老賣老的架勢,我是可以叫你做年輕人的。今天約你單獨見面,實在是有些事情想和你說清挑明。但我首先要告訴你一件大事:我破產了!”

“什麼?”李進前大吃一驚,失聲叫道。據他所掌握的情報,“宏發”釀酒公司眼下正在與臺灣一家企業秘密簽訂合作開發養生黃酒的協議,根本沒有破產的訊息傳出;不過因為歷來只是專注於自己的事業,除非迫不得已,對於“香雪”之外的傳聞流言並不願過多留心,所以李進前並不知道這條情報準確與否。

說到迫不得已,李進前聯想到了近段時間以來針對“香雪”公司發生的諸多蹊蹺事件,這正是逼使他把目光投向“宏發”公司的最大原因;根據種種情勢判斷,他很懷疑那只無形的給自己也給“香雪”公司製造麻煩的大手就來自“宏發”內部,甚至極有可能就是面前坐著的這位“宏發”公司的掌門人!

李震宇根本沒有注意到李進前的異常,只管侃侃言道:

“……意外吧?‘宏發’馬上就要破產了,其實說破產可能並不確切,而是即將更換門戶,迎來新的主人罷了。不過訊息現在還在嚴密封鎖當中,外界並不知道。作為多年的競爭對手,你願意聽聽發生在我們之間的那些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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