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太過浩瀚，人類太過渺小。這宇宙之中可能存在千萬種奇特的現象與過程，而人類已經掌握的，可能連萬分之一都不到。

遭遇到某些不可思議的事情，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趙長星始終都有這種思想準備。但此時此刻所遇到的事情，仍舊有些超過他的想象。

“是……整個宇宙都消失了嗎？”

趙長星心中閃過了一個疑問。而很顯然，這個疑問，在場每一名官員，每一名科學家心中都有。

“也有可能不是宇宙消失了，而是……我們消失了。”

趙長星默然不語。

他想起了當初自己所看到的，摩雲厲塔爾文明所在的拉蘭德21185星系，如同被“黑霧”籠罩住然後莫名其妙的消失掉了的事情。

那件事情發生在數百年前，在人類文明尚未到達拉卡伊9352星系之時。那件事情的親歷者們，除了一些具備特殊際遇，譬如長期冬眠的人之外，全都已經死了。

趙長星便是為數不多的親歷者之一。

那麼現在，從外界看起來，己方艦隊，是否也如同是被一團“黑霧”所籠罩，之後便從這個宇宙之中消失了？

如果摩雲厲塔爾文明是被某一個超級文明發現，從而遭到了“清理”的緣故，那麼，己方艦隊是否也被發現從而遭到了清理？

但如果是“清理”的話，首先一點可以確認，也即, 那個做出了這一切的超級文明，必定具備人類文明無法抵禦的實力。他們可以在一瞬間之中殺死己方所有人。

而現在, 自己卻還活著。

莫非……這不是清理？當初的摩雲厲塔爾文明, 也並未滅絕？

在這一刻, 趙長星想起了很多很多，猜測了許許多多。這些事情紛紛亂亂, 哪一種猜測都有可能是真的，也都有可能是假的。趙長星無法憑藉這些猜測來做出後續的安排。

但有一件事情總歸是不會錯的。

“釋出緊急召集令。命令，喚醒軍方所有人員, 太空軍進入戰備狀態。喚醒所有科研機構所有專家學者，隨時待命。”

“是。”

喚醒指令立刻得到了執行。這意味著，在接下來數天時間之中，將會有高達兩千餘萬人會從冬眠之中醒來，會令所有遠航號飛船以及戰鬥飛船全都變得擁擠。

此刻, 正在值班, 處於清醒狀態下的一部分科研學者已經開始了初期驗證, 並在短時間內得出了一些初步的結論。

“領袖，目前基本上已經可以確認, 消失的是我們, 而不是這個宇宙。”

這個結論雖然早在人們的預料之中，但沒有實際資料與證據支撐的話, 它就只能是一個猜測。

現在, 資料與證據來了。

“我們測量了外部環境的相關輻射資料, 結論是，除了艦隊本身釋放的輻射之外, 所有來自外界的輻射全都消失了。目前，我們已經驗證了各種類型的星際輻射，包括光子、氦核、質子輻射、重核輻射、中子輻射，以及中微子等。”

如果“消失”的是宇宙，那麼, 至少也應該會有一些輻射殘留。但現在, 所有型別的輻射全部消失，那就只能意味著一件事情。

有某種東西，包裹住了這支艦隊。又或者，艦隊進入到了某一個奇特的, 必然與外界隔絕的空間之中。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現在所遭遇的事情。

趙長星點了點頭，說道：“進行基礎物理定律測試。”

趙長星想知道，己方艦隊進入到的這一片奇特的，與外界隔絕的空間，物理定律是否產生了變化。透過這一點，說不定也能窺探到某些真相。

“是。”

此刻，緊急喚醒指令已經執行完畢。趙長星看到，足足30個各等級作戰飛船編隊已經進入到了最高戰備狀態。承擔戰略投送職責的空天母艦此刻已經“舒展”開來，各艘戰鬥飛船已經離開泊位，組成了戰鬥編隊。

它們分別來到了遠航號飛船編隊的前後左右上下各個方向，將這些承載著整個文明的飛船嚴密的保護在了核心位置。

各種類型與型號的戰場情報搜集裝備已經全功率開啟。從此刻開始，戰爭委員會的委員們有信心，就算是一粒星際塵埃穿過防護圈，也可以被人們所裝備的儀器設備捕捉到。

眾多從冬眠之中清醒的科研學者，專業相關的，便在文明科學院的領導之下分別執行驗證與研究、探索任務，專業不相關的，便暫時處在待命狀態，隨時等待召喚。

在這種情況之下，第一條結論很快便呈現在了趙長星面前。

“我們指派了63支各自獨立的驗證隊伍，乘坐飛船前往各個不同的方向獨立執行了有關‘卡西米爾效應’的相關研究與驗證實驗。結論是，真空漲落效應仍舊存在，且與以往完全一致。”

不久之後，第二條結論也出現了。

“真空光速沒有變化。”

然後是第三條，第四條……

“引力常數沒有變化。”

“強力、弱力、電磁力沒有變化。”

“哈勃常數無法觀測。”

“各微觀粒子物理性質與特徵沒有變化。”

“沒有變化。”

一條又一條結論俱都表明了一個事實。此刻人類文明艦隊所處的這片空間，與以往完全一致。

此刻，距離進入這片奇特的空間，已經過去了11天時間。在這11天時間之中，艦隊外部的世界仍舊是一片厚重的黑暗。沒有光，沒有輻射, 沒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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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艦隊內部也與以往沒有任何變化。猜測之中的毀滅也沒有到來, 似乎, 艦隊真的只是無意中闖入了一片奇特的，沒有任何智慧力量操縱的空間而已。

在這個時候, 又一個猜想提了出來。

“這是否仍舊是某個超級文明的遺留物？遺蹟？殘骸？就像是當初我們遭遇的那個五級文明遺蹟，然後被‘偷’走了所有的動能一樣？”

“是一片獨立於三維大宇宙的空間嗎？某個超級文明出於某種原因，或者是戰爭，或者是防禦之類，在這裡遺留下了一片空間，然後我們在不經意之中闖了進來？”

這個猜測是具備一定合理性的。並且，在現階段看來，這是唯一具備合理性的猜測。

而，既然無意間闖入了這片空間，那麼下一步需要做的事情就很簡單明瞭了。

想辦法逃離出去。

無論這片空間究竟是基於什麼原因而出現，超級文明的遺留也好，某種奇特的自然現象也罷，此時此刻的人類文明都沒有興趣，也沒有能力利用它來做些什麼。

人們只想儘早離開，儘早到達目的地，然後繼續發展文明而已。在文明足夠強大之前，沒有人樂意摻和這些超出當前能力的事情。

可是……該如何逃離？

面對這個問題，相關專家們進行了大量的討論，提出了各種猜測。單單擺在趙長星面前的建議，就有足足幾十個。

但趙長星很快便從這眾多的方案之中，察覺到了一個讓整個文明都有些尷尬的事實。

——在這許多年的學習之中，趙長星幾乎無論在哪一個學科都具備了相當的知識儲備，雖然進行尖端科研尚且力有不逮，但深層次理解這些方案還是可以做到的。

這個事實便是，這些建議與其說是建議，倒不如說是在碰運氣。與其說是科學方案，倒不如說是宗教儀式。

就像當初的地球時代，一架飛機在為某個與世隔絕的土人部落運送了一些給養之後，土人部落便發展出了“飛機崇拜”，試圖透過宗教儀式，透過獻祭之類的事情，來讓飛機再度出現，再度送來給養一樣。

此時此刻，人類科學家們提出的方案，在趙長星看來，便與土人部落的“飛機崇拜”沒有什麼差別。

都是在科技程度差距過大之時，一種用低層次試圖強行理解高層次之時的鬧劇。

這眾多的方案之中，讓趙長星感覺有些價值的只有一個。

再度為艦隊加速，嘗試一下是否可以“衝”出這片空間。

得到了趙長星的首肯，這項方案便得到了實施。於是，整個龐大的艦隊便再度開始了整齊劃一的加速。

坦白說，趙長星只是抱著“有棗沒棗打三竿子”的心態做出這個決定的。反正就算失敗了，也不會有任何損失就是了。但在執行這個方案之後，又一個讓所有人都震驚莫名，出乎所有人預料的事情發生了。

在加速持續了一天時間，相對於之前的“靜止”，艦隊速度提升到了大約每秒鐘一公里多點的時候，人們看到天邊出現了一顆星辰。

這顆星辰的出現，就像是發出了某種訊號一樣，下一刻，又一顆星辰出現了。然後是第三顆，第四顆……

一直到整個宇宙空間，上下左右前後，全部都是閃亮密集的星辰，整支艦隊再一次被萬千星辰環繞為止。

此刻，所有清醒著的人們心中俱都有些茫然。便連提出了這個方案的那名學者都陷入到了呆怔狀態。

“竟然，竟然真的有用？”

……

第一百七十五章 飛機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