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丈夫生在世間,當建不世之功!大廈將傾,我便伸手扶之,狂瀾既倒,我便抬手挽之,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是為逆天!”
小說裡主角的吶喊看得梁超呼吸急促,熱血沸騰,彷彿自己就是那個出身草莽,最終登臨廟堂之高,一統江湖之遠,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的奇偉男子。
但當手機的螢幕黯淡,現實重新籠罩,世事卻是如此的無奈。
小時候,看西遊記,瞧著齊天大聖上天下海,一根金箍棒打碎凌霄寶殿,總愛幻想著自己也是那個腳踏七彩祥雲的英雄;
後來長大了,便開始迷上了小說,看著那些一個個逆天而行,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主角登臨天地之巔,滾滾熱血化作不竭的動力,推動梁超一步步奮進。
定要勝天半子!
但現在,梁超似乎想通了什麼。
他站在陽臺,點燃一支煙,看著外面淅淅瀝瀝的雨天,自言自語道:“現實裡,沒有人是孫悟空,小說也真的只是小說,哪有什麼逆天而行,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呵呵。”
在使盡了渾身解數依舊不能動搖曹操快送分毫過後,他有些心灰意冷了。
常林是他最後的努力,但事實證明了這份努力是沒有意義的。
距離外賣盛典已經過去了五天了,他所期待的電話依舊沒來。
“或許名片都已經被扔進垃圾桶了吧。”
他自嘲一笑,將菸頭隨手扔在陽臺上,徑直回屋躺在床上,睡了一個回籠覺。
油膩的枕頭存放著發黴的夢想,在夢裡,他還是那個恣意狂傲的年輕人。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等待陽光靜靜照著它的臉,小小的天有大大的夢想,總有一天,我有屬於我的天。”
手機鈴聲驚擾了下雨天的完美睡夢,讓梁超的心情也很是不爽。
閉著眼睛按下接聽鍵,不耐煩地喂了一聲。
“喂!梁超嗎?我是常林。”
騰地一下,梁超掀開被子站起,雖然眼屎不少,但已然睡意全無。
“常總您好。請問有什麼吩咐?”
“過來喝個茶?”
“好的!”梁超頓了頓,“我現在正在和後勤管理中心的領導談點事情,麻煩常總稍等一會兒。”
電話那頭的聲音也微微一頓,然後便多了一絲溫和,“沒事,不急。”
掛了電話,梁超抬頭望了一眼窗外。
天晴了,雨停了。
四十五分鍾後,梁超出現在一食堂三樓的小餐廳。
和上次只是收銀小妹愛搭不理的情況不同,此番接待他的是年輕貌美的大堂經理。
梁超咽了咽口水,竭力控制著自己的目光,將心思固定在即將到來的談話上。
常林依舊坐在經理室的椅子上,瞧見梁超進來也只是主動點了點頭示意他坐下,並未起身。
梁超從兜裡掏出一盒熊貓香菸,取出兩支,遞了一支給常林。
這煙是他出發前買的,還專門提前開了封,取了幾根放在宿舍的櫃子裡,營造出一種平常我都抽這個,並不是為了這事特意買的那種感覺。
常林笑呵呵地接過,“梁兄弟剛從後勤管理中心過來?
”
梁超點點頭,神色並無自傲,“我們社團有個成員想開個店,所以跟胡科長說了幾句。”
常林咦了一聲,“這事兒不是歸高科長管嗎?”
“這不是跟高科長沒交情嘛!”梁超坦然一笑。
這麼一說,常林反倒信了幾分。
好歹做了幾年生意,對那些拍著胸脯自稱跟誰都熟的人有天然的不信任。
他笑著道:“梁兄弟上次說跟曹操快送有仇?”
“有點大。要不也不會來找常總。”
梁超沒有一直裝嗶,而是適時將自己的身段兒放下,反正該偽裝的籌碼已經擺出來了。
說實在的,他的能力手段在大學生這個圈子裡真心不算弱,可惜遇到了陳一鳴,心態差點被搞崩了。
常林沉吟著,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道:“你能不能搞垮曹操快送?”
“需要常總的支援。”梁超也沉聲道。
“什麼支援?”常林不動聲色,多年來對姐夫的觀摩學習,讓他至少學了個形似。
梁超壓低了聲音:“我會......到時候......常總可以......”
常林想了想,改了幾處細節,二人達成了一致。
梁超卻沒有起身,而是笑著道:“常總,那咱們現在來談談條件吧。”
常林茫然道:“什麼條件?”
梁超沒有說話,似笑非笑地看著常林。
常林忽然一笑,拋給他一支煙,然後拉開抽屜,從裡面取了兩沓現金。
“搞垮曹操快送,我給你五萬。這是兩萬,事成之後拿剩下的。”
梁超似乎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五萬啊,自己父母在家裡累死累活一年都存不下來的錢,自己在學校東奔西走一年到頭也掙不到的錢,就這麼被人隨隨便便地許了出來。
他雖然早知道有錢人的生活是什麼,也才會一心要當個有錢人,但並未曾親身經歷過。
當這種生活第一次親自降臨到他的頭上,他發現自己的定力還是不夠。
他都快忘記了自己是怎麼從小餐廳出來的,回到宿舍抽了好幾根煙才緩過勁兒來。
但他不知道的是,常林原本準備了十萬來解決這個事兒。
杜雁走了進來,隨便地坐在一旁的沙發上,“一個學生能幫你什麼?”
常林笑著搖了搖頭,“兩萬塊錢而已,能成就成,不能成也惹不到自己身上來,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何樂而不為呢!”
杜雁冷哼一聲,“這麼財大氣粗,那給我幾萬啊?”
常林扭過頭,目光穿過並未合攏的雙腿,似在逡巡。
杜雁忽然將腿一張,在常林瞬間的激動中啐了一口,起身扭著腰出了房門。
常林苦笑著倒在椅子上,繼續看著電腦上的電視劇。
今天放的是《雪山飛狐》,一個大漢正雙手抱拳,聲音朗朗,“在下苗人鳳......”
~~
慢慢消化了五萬塊錢帶來的衝擊,胸中重燃鬥志的梁超調整了心態,同時也調整了想法。
既然陳一鳴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既然常林願意拿出五萬塊錢來,自己又何必還想著什麼去入股
曹操快送的事情,先把這五萬塊錢拿到手,未來自己再想辦法做點什麼不也一樣?
將各種念頭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差不多有個清晰的脈絡之後,梁超摸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表哥,中午有空不,一塊吃個飯?”
“我上午沒課,時間挺方便的。”
“嗯好,那我十二點在盛寧軒等你。”
十二點,梁超在盛寧軒等到了一個胖胖的年輕人。
年輕人拎著公文包一路走進來,先是和盛寧軒的大堂經理笑著打了招呼,然後指了指梁超的位置才笑著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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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梁超的表哥,目前在電大後勤管理中心物資採購科任職的彭傑。
梁超這兩年能在學校搞出這麼多事情,彭傑的存在是最大的助力,比如常林的情報就是彭傑告訴梁超的。
彭傑對此也心知肚明,梁超的那些收益有不少都是進了彭傑的腰包,甚至梁超想要入股曹操快送的事情彭傑也有幫忙參謀一二,兩人的關係很是密切。
梁超站起來,恭敬又親切地喊了聲表哥,彭傑笑著拍著他的肩膀,“你又給我搞這麼生分,都是兄弟啊。”
梁超笑著坐下,心中卻十分不以為然。
他知道彭傑的親切只是表象,如果梁超敢自以為親近了就不懂規矩,彭傑隨時都會翻臉。
所以這兩年來,他一直恪守本分,畢恭畢敬,彭傑也對他愈發待見。
這種來自親人的認可和吹捧,令彭傑十分陶醉。
“看你那滿面春風的樣子,是又有什麼好事了?”
彭傑畢竟是已經在職場上混了些年的,一眼就瞧出了梁超眼中的興奮。
“表哥,有個大好事兒!曹操快送那事兒有譜了!”
“怎麼?那小子鬆口了?”
彭傑也是一陣興奮,他調查過曹操快送的收入,很是驚人。
“不是這個。”
梁超將今天常林找他的事情說了,然後小聲道:“常總給了我兩萬塊,讓我想辦法搞一搞曹操快送。先給了一萬定金,事成之後再給另一半。”
彭傑眉頭一皺,“狗太陽的,這麼大生意就給這點錢。”
“哎,誰說不是呢!還是之前那麼辦,弟弟我來跑腿,表哥幫忙合計合計就成。”
說著梁超將一個小盒子遞給了彭傑,盒子裡裝著五千塊錢現金。
有錢拿,彭傑也顧不得計較多少了,將盒子放進公文包裡,“你有想法了沒?”
梁超嗯了一聲,“說不定還能和表哥的前途掛上鉤呢!”
“哦?怎麼說?”彭傑來了興致。
正當這會兒,服務員過來上菜,二人便住了嘴。
等一桌全是彭傑喜歡的菜上齊,梁超才小聲道:“我聽說曹操快送的背後,高科長是出了力的?”
彭傑夾起一片滷肉放進嘴裡,“嗯,那小子跑了幾次高科長辦公室,我都瞧見兩三次。”
梁超眼睛一轉,身子前傾,壓低了聲音,“你先前不是說有一個副處長要退休了,你們科室胡科長和高科長在競爭未來副處長的位置嗎?”
彭傑眼睛一亮,“詳細說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