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真實的蘇萊or虛假的蘇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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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車場的出口,一個崗亭孤獨地曝曬在烈日中,如同獨自拄劍守邊疆的勇士。

一個中年男子無聊地坐在亭中,兩把椅子,一把坐人,一把擱腿,掀起衣服,露出圓滾滾凸起的肚皮,老舊的風扇呼呼地指著吹,晚上多半要拉稀。

瞧見窗戶邊露出半個腦袋,胖保安騰地站起,椅子都給踹翻了,陳一鳴甚至都沒看清他的動作,就看得他戴好了帽子,理好了制服。

果然高手在民間啊。

瞧見桌上的菸灰缸,陳一鳴心裡就穩了。

他從兜裡摸出煙來,遞過去一支,笑著道:“老哥,借個火?”

這種時候,不要說廢話,容易讓人家先擺明了態度,接下來哪怕可以幫,也會礙於剛才的態度,就不幫了。

同時也不能用諸如【有火嗎?】之類的疑問句,不給對方選擇。

果然,保安老哥猶豫了一下,接過了煙,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過濾嘴,然後從兜裡掏出個打火機,打燃火遞向陳一鳴。

“自己來自己來。”陳一鳴順勢走入崗亭,接過火機打燃遞向保安老哥。

保安一愣,湊過來點燃了煙。

陳一鳴順手將地上的椅子扶起,放在自己的屁股旁邊。

然後緩緩掏出一支煙點上,將打火機放在桌上。

保安已經下意識地坐下,一看情景也不好意思不讓人坐,便開口道:“坐著抽唄。”

陳一鳴坐下笑著道:“老哥這小日子舒坦啊!”

“算不上舒坦,清閒倒是真的,一天也沒幾個車。”

保安笑了笑,顯然對自己的工作還是很滿意的。

不是所有人都要去追求大富大貴,像這位保安老哥的心態就很穩。

當然,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因為人家在燕京有房。

“每天看看報紙,偶爾收收錢,也不用日曬雨淋,每個月領著工資,多好。我大學畢業之後要能找到這麼份工作,我做夢都得笑了。”

拍馬屁又不要錢,陳一鳴自然咔咔往上懟。

保安老哥先是自豪一笑,然後夾著煙擺了擺手,“你不行。”

陳一鳴:......

好好的怎麼罵人呢!

“幹這行,要的是個心態好。一樣米養百樣人,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罵你的,鄙視你的,看輕你的……哎,多了去了。你這樣的大學生,哪兒受得了這氣啊!”

看著陳一鳴一臉受教的樣子,保安老哥談興來了,“不說別的,就今天,一小娘們,開個傻不拉幾的藍色兒跑車,這麼大熱天的,還來個敞篷,你說是不是蠢得跟豬一樣。然後呢,人從老遠就舉著跟中指朝我比劃,我不也只能老老實實受著?點頭哈腰收錢放行,一點脾氣不敢有,也就跟你這兒說幾句。”

“呵!還有這等事,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傻子,也太不講究了!”

他掏出手機,“老哥稍等,我回個訊息。”

手機裡,蘇萊發來的資訊還靜靜躺在未讀信箱裡,陳一鳴開啟。

蘇萊:咦?這話有點意思,我記下來。

陳一鳴:萊哥,我覺得你真是聰明又懂禮貌呢!棒棒噠!

收起手機,陳一鳴豎起大拇指,“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老哥這是要成佛啦!”

“哈哈!大學生說話就是好聽。”

保安老哥笑得很是開心,甚至從桌上拿起自己的點八遞給陳一鳴。

老舊的電扇吹著二人,二人一起吹著牛伯夷,氣氛融洽。

看看時間要到了,陳一鳴準備起身過去趕車,保安大哥抓起一隻圓珠筆,要陳一鳴給他寫下剛才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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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一鳴唰唰寫下,“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開口常笑,笑世間可笑之人。”

買一贈一,簡直是厚道極了。

他從煙盒裡掏出兩根煙,一根散給保安老哥,拿起打火機幫他點上,然後背起揹包,緩緩朝著機場大巴的站臺走去。

他回過

頭,看見叼著煙,一手拿著那張信紙,一手朝自己揮手的保安大哥,彷彿看到了佛。

尤其是摸了摸兜裡硬硬的打火機,更覺得自己被他度化了。

沒有人可以真正用完一個打火機,但也沒人搞丟它,它只是在品嚐過我們手掌的歡愉後,逃脫到了另一個人的夢中。

此事古已有之,據說曾經在燕京猿人的窩點中,發現了其他猿人的打火石。

曾經看過的騷話讓陳一鳴心安理得地拿著那個印著【天天足浴城】的打火機坐上了去往西單的大巴。

大巴駛出停車場的時候,坐在窗邊的陳一鳴看到了挺著大肚子的保安老哥在翻箱倒櫃地找著什麼。

不用擔心,都是成年人了,可以自己解決問題。

他掏出手機,點開了蘇萊發過來的......

一串資訊。

半小時前,蘇萊:你覺得我會信?

二十八分鐘前,蘇萊:人呢?

二十五分鐘前,蘇萊:你居然敢不回我訊息?

二十分鍾前,蘇萊:你完了。

陳一鳴能夠想到電話那頭的蘇美女有多麼氣憤,可是,氣憤就氣憤唄,有什麼好怕的。

讓她氣讓她哭,都比讓她笑有用。——【渣男語錄】。

不過想起蘇美女記仇的做派,他還是趕緊回了一條。

“大姐,我是個要趕路去報到的窮學生,就這麼個小破手機,哪敢隨時拿在手裡啊。不得確認了四周安全,沒有人偷窺到我們的私情才敢給你發消息啊。說點正經的,那個眼鏡哥們兒你打算怎麼處理?”

二十分鍾後,蘇萊回了一句隨便。

得!真生氣了。

連自己挖的坑都懶得搭理了。

陳一鳴挑了挑眉,沒管她。

再記仇總不能跑到學校來收拾自己吧?那就是真·閒的乃疼了。

雖然萊哥的條件,完全值得一渣。

但對如今的自己而言,還是賺錢優先吧。

當然,若是萊哥主動投懷送抱,這種少奮鬥二十年的事情,還是可以考慮的。

畢竟從小胃就不大好......

萊哥發了話,陳一鳴也就準備給這位眼鏡哥冷處理了。

“嗯。謝謝。”

沒有告訴他名字,還是閉合式的回答,知趣的人應該就懂得暫時沒戲了。

但是很遺憾的是,這哥們顯然不怎麼知趣,很快回了訊息。

“我還以為你沒收到簡訊呢,呵呵,你在幹嘛呢?”

對於這麼不知進退的朋友,陳一鳴也很無奈,只好又回了一句,“剛送我表弟去了學校,在返程的路上。”

演戲就要演個全套嘛。

趙聶的簡訊回得很快,“其實吧,我覺得你表弟不是很懂禮貌的樣子,又粗魯又莽撞,長得也不算好看,很難相信你這麼完美的人會有這樣一個表弟。”

陳一鳴:我**%¥@#%......

他改主意了,決定跟這位兄弟好好談談人生!

正式談人生之前,先得把眼鏡哥的電話存好。

陳一鳴想了一會兒,取名為【虛假的蘇萊】。

陳一鳴:呵呵,畢竟是我的表弟,你也把他說得太不堪了些。對了,我叫蘇一鳴,你叫我一鳴就好。

虛假的蘇萊:一鳴,真好聽的名字,一下子就想到了你好看的面容了。

陳一鳴張口欲吐......

到了西單,換乘地鐵,去往十三號線的龍澤站。

兩塊錢一張通坐的單程票,是燕京市民的奧運福利。

恰逢晚高峰,幸好陳一鳴只有一個揹包,還能勉強維持著不那麼狼狽。

直到在龍澤站下了地鐵,他才拿出手機,給兩個號傳送了同一條簡訊。

很快,兩個號都回了過來,陳一鳴皺著眉頭看了看,又修改起了通訊錄。

將蘇萊的名字設定為【虛假的蘇萊】,將趙聶的名字改成

【真實的蘇萊】。

於是一段對話就呈現出了如下的效果。

陳一鳴:終於要到了,晚高峰的地鐵太嚇人了,周圍的人都好凶,都不像你那麼溫柔,還跟我換座位,嚶嚶嚶。

虛假的蘇萊:滾!

真實的蘇萊:真是可憐,心疼,一鳴有沒有被擠到?到了就好好休息休息吧。

啊!

舒坦了!

走出龍澤地鐵站,時間已經是六點三十。

堅定拒絕了地鐵站外拉客的黑車司機,陳一鳴徑直走到了旁邊的公交站臺旁。

不多時,其中一站就是電大南門的二十五路公交車來了,去往電大的人群一湧而上,好些排到後面都沒能擠上去。

早早就佔據了有利地形的陳一鳴自然是上去了,否則都對不起過往四年的寶貴經驗。

他看著那些沒擠上來的人落寞的神色,其實這些才是那些黑車司機的精準客戶。

不過顯然沒幾個司機意識到這個問題,還在出站口吭哧吭哧地喊著十塊一位。

全天下的公交司機都是暴力型選手,但這輛車上沒人抱怨車子的搖晃,尖叫和哄笑聲交織,軀體的碰撞,眼神的交匯,那一低頭的羞澀,伸手保護的溫柔中,青春的荷爾蒙與汽油味一下子一起填滿了車廂,反而有種讓我們一起搖擺的刺激。

一切都是發乎情止乎禮,沒有人伸手亂來,除開相擁的情侶。

陳一鳴扭頭看向窗外。

公交車穿過一片跟首都形象基本不搭邊的居民區,再橫穿了一個大型批發市場,就來到了燕京電力大學的小南門。

看著眼前低矮的圍牆和破舊的兩米鐵門,陳一鳴嘆了口氣,要是來學校第一眼瞧見的是這麼個校門,恐怕是個人都得懷疑人生。

旁邊的正南門倒是稍微氣派點,但都是車輛通行的,行人很少走那邊。

人群從小南門進進出出,還算熱鬧。

因為此時其餘年級已經開學了。

畢竟如果他們不開學,誰來當迎新的苦力呢。

虛假的迎新:可以看到很多帥哥、美女,在他們心中建立起美好的形象,一舉拿下。

真實的迎新:太陽賊大,天氣賊熱,接待的都是一個個一點都不洋氣的小弟弟小妹妹,關鍵是他們還都有父母護航,自己能幹的,只有幫著把碩大的包裹、被褥、行李箱等等扛進宿舍。

陳一鳴揹著包,緩緩走在校園中,目光輕鬆從容,每一眼掃過去,都是一段回憶。

那片小樹林,那個隱蔽的水塔,那塊河邊的灌木叢......

那時的自己還真是很害羞呢。

當陳一鳴還沉靜在曾經的黑暗激情回憶中,兩個學生從他身邊走過,有氣無力地交談著。

“啊,總算是忙完一天,明天打死都不去了。”

“扯呢!你敢嗎?”

“說得好像你敢一樣!”

“當時真是腦子抽了,居然還搶著報名!”

“就是,還特麼以為迎新有什麼好處呢!”

陳一鳴聞言老神到到地一笑,笑容裡充滿著過來人的優越感。

然後猛地笑容一凝,臥槽!

今天第二次了!

他立刻撒開腿朝著第一教學樓飛奔,成為傍晚悠閒的校園中,一道引人側目的風景線。

電大一共五棟教學樓,教室雖然是通用的,但行政上還是劃了地盤。

比如第一教學樓就是工商管理學院的大本營所在,涉及到工商管理學院的大事,一般就在第一教學樓。

迎新自然也不例外。

第一教學樓的門口,撐起了十來個涼棚,下面擺開一排課桌椅子。

可以想象,在今天白天的時候,這裡是多麼熱鬧。

但熱鬧都是他們的,陳一鳴什麼也沒有。

望著眼前空蕩蕩的桌椅,陳一鳴扶著額頭,這個心態要不得啊,嘚瑟過頭,這下傻伯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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