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林木VS一方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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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那名少年的事……或許我該讓你們直接見面,你一看就明白,不過……”

青蛙臉醫生用非常帶有深意的口吻說道:

“但是如果你在他面前受到太大打擊,對他來說也是件失禮的事情,所以我決定先給你一點心理準備。”

咚咚。茵蒂克絲敲了病房的房門兩次。

光是這樣的動作,就讓茵蒂克絲緊張得心臟快破裂。在對方回應之前,茵蒂克絲慌張地把手掌上的汗擦在修道服裙子上,順便在胸口畫了十字。

“誰?”裡面傳出少年的聲音。

茵蒂克絲正要伸手轉開門把,突然想到,裡面問“誰?”的話,我是不是應該先問一句“我能進去嗎?”然後再開門?但是假如我這麼做,如果反而讓他覺得我這個人真囉唆怎麼不快點進來,那該怎麼辦?茵蒂克絲真的覺得很害怕。

緊張的茵蒂克絲用類似機器人的動作開啟了門。這不是六人一間的病房,而是間單人病房。

由於牆壁、地板跟天花板都是白色的,距離感有誤差,因此感覺起來特別寬敞。

少年在純白的床上,坐起上半身。

床邊的窗戶是開著的,純白的窗簾隨風搖擺。

他還活著。

單是這件事,就讓茵蒂克絲感動得眼淚快掉下來。茵蒂克絲開始煩惱,應該先衝進他懷裡,還是應該先去咬他的頭,懲罰他做了這麼亂來的事情。

“請問……”頭上包著繃帶的少年微微偏著腦袋,開口說話。

“你是不是走錯病房了?”

少年的聲音如此客氣,而且充滿了迷惑,是一種打探對方底細的聲音。

簡直就像是打電話給一個從來不認識的人時會用的口氣。

──他的情況與其說是記憶喪失,不如說是記憶破壞。

剛剛在診療室中醫生所說的話,浮現在茵蒂克絲的腦海中。明明是夏天,卻讓茵蒂克絲感到全身冰冷的那句話。

──他不是“遺忘”了回憶,而是腦細胞整個遭到物理性的“破壞”。那種情況,要重新回覆記憶應該是不可能了。你們是不是開啟了他的頭蓋骨,把電擊棒插進去過?

“……!”

茵蒂克絲微微停止了呼吸,只敢低頭看著地板。

超能力者使用了太多超能力的反作用,以及茵蒂克絲自己所放出的(雖然她自己毫無自覺有過這回事)光線攻擊,深深傷害了少年的大腦。

如果是一般物理性的──也就是普通的“傷”,就跟茵蒂克絲被砍傷背部時一樣,或許可以用回覆魔法來復原傷口。但是,眼前這個表情空洞的少年,卻擁有名為“幻想殺手”的右手。不論善惡好壞,只要是魔法,都會被抹除。

換句話說,用來治療少年的回覆魔法也會被消除。

結論就是:這個少年身體沒事,心卻死了。就這麼簡單。

“請問……”少年口中發出來的聲音,帶著些許不安……不,應該說是擔心。

不知道為什麼,茵蒂克絲無法忍受這樣的聲音,從眼前這個表情空洞的少年口中說出來。

他是為了我而受傷的。但是,現在他卻反而在擔心我。這讓人情何以堪?

茵蒂克絲吸了一口氣,彷彿要把湧上胸口的某種情感給重新壓抑下去。

我現在應該在笑吧?茵蒂克絲心想。

少年的表情是如此空洞,似乎完全不記得關於茵蒂克絲的事情。

“請問……你不要緊嗎?你看起來……好像很難過……”

但是,原本以為完美的笑容,卻立刻被表情空洞的少年看穿了。仔細回想,這個少年似乎總是可以看到自己隱藏在笑容背後的感情。

“嗯,我沒事。”茵蒂克絲一邊吐氣一邊說:“我當然沒事。”

表情空洞的少年看著茵蒂克絲的臉,過了一陣子說道:

“……請問……我們……原本是不是認識?”

這樣的問題,最是讓茵蒂克絲心酸。

這等於證明了,眼前這個表情空洞的少年完全不認得自己。

完全。真的是完完全全。

“嗯……”茵蒂克絲孤零零地站在病房中央回答他。動作看起來就像漫畫裡忘記寫作業,被叫到走廊罰站的小學生一樣。

“當麻!你不記得了嗎?我們是在學生宿舍的陽臺相遇的!”

“我曾經住過學生宿舍嗎?”

“……當麻!你不記得了嗎?你的右手把我的‘移動教會’給弄壞了!”

“移動教會……移動教會……‘運動協會’{注:“移動教會”與“運動協會”日文發音近似}?聽起來像是個健身中心。”

“…………當麻!你不記得了嗎?你為了我還跟魔法師大打出手!”

“當麻是誰?”

......

茵蒂克絲幾乎不敢再問下去。

“當麻!你不記得了嗎?”

但是即使如此,這句話還是非說不可。

“茵蒂克絲…最喜歡當麻了!”

“對不起……”表情空洞的少年說了:

“茵蒂克絲……聽起來不像是人的名字。我有養過貓或狗嗎?”

茵蒂克絲的胸口,湧起一股想哭的衝動。

但是,茵蒂克絲卻剋制住了自己,將所有感情吞了回去。

她忍住自己的感情,露出笑容。雖然,這笑容距離完美的笑容還有非常大的差距。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心酸無比的笑容。

“騙你的啦!你上當了吧!哇哈哈哈哈哈!”

“咦……?”茵蒂克絲僵住了。

表情空洞的少年帶著不安的表情完全消失,宛如改頭換面,變成一副露出虎牙奸笑的表情。

“我說你是貓或狗幹嗎還那麼感動,你有被虐狂嗎?你該不會很愛戴項圈吧?喂喂,我可不想落得在這種年紀,因為綁架監禁女童而被捕的下場啊!”

原本表情空洞的少年,染上了惡作劇的色彩。

茵蒂克絲整個人都傻了。她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到了幻覺。還伸出小指在耳裡掏了掏,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原本尺寸應該非常合身的修道服,現在好像覺得有一邊衣服從肩膀上滑了下來。

“……咦?咦?當麻……咦?你不是……腦細胞被弄壞……忘記一切了嗎……”

“……喂,難道你比較希望我忘記一切嗎?”上條嘆了一口氣說:“你也太笨了吧?的確我是在最後一刻,自己選擇讓發光的羽毛給碰到。我不是魔法師,所以不知道那羽毛有什麼樣的效果,不過聽醫生所說的話,我原本應該是腦細胞受損,記憶喪失才對吧?”

“原本……應該?”

“是啊……可是你仔細想想,那種‘損傷’,本身不也是魔法嗎?”

茵蒂克絲不禁發出“啊”的聲音。

“就這麼簡單,就這麼回事,就這麼無聊。接下來你應該也猜得到,只要拿我的右手放在頭上,對自己使出‘幻想殺手’的能力,不就什麼事都搞定了?”

“啊啊……”的一聲,茵蒂克絲不由自主地癱坐在地上。

“簡單地說,就是在衝擊力傳到大腦之前,將這股‘魔法的衝擊力’抹消不就得了?如果是像史提爾的火焰那種類似‘物理現象’的東西,或許沒辦法吧。但是‘發光的羽毛’這種‘莫名其妙的異能之力’,當然是毫無問題。”

就像點了火的導火線,只要在火苗燒到炸彈之前把導火線切除,就不會爆炸了。

上條在衝擊力傳到大腦之前就將衝擊力給消除了,就是這麼回事。

真是太荒謬的做法了。

雖然荒謬,但仔細想想,這個少年的右手,本來就連神的奇蹟也都可以消除。

一片空白。腦筋一片空白。跪坐在地板上的茵蒂克絲,抬頭望向上條的臉。

修道服的一邊肩膀鐵定是滑了下來,因為茵蒂克絲現在的表情,可真是滿頭的黑直線。

“呵呵呵呵。不過你剛剛的表情真是太好笑了,平常老是一副犧牲奉獻的樣子,這下子終於體會到自己的笨拙了吧?”

……茵蒂克絲什麼話都沒回答。

“呃……咦……?……請問……”

於是上條開始變得不安起來,聲音也變得認真。

茵蒂克絲的臉越來越低,長長的銀色劉海蓋住了她的表情。

她跪坐在地上,肩膀微微地發抖。而且好像咬緊了牙關。

對於這種超級糟糕的氣氛,上條不禁試了一下水溫。

“呃……在下能問一個問題嗎……公主……”

“什麼問題?”

“呃……您是不是……真的……生氣了?”

呼叫鈐嗶嗶狂響。

頭頂被少女用力狂咬的少年,哀嚎聲響遍整幢醫院。

滿臉怒火的茵蒂克絲,氣呼呼地走出病房。

門口傳來“哇!”的聲音。看來正打算走進病房的青蛙臉醫生,跟快步走出去的茵蒂克絲差點撞個正著。

“你們是不是按了呼叫鈐?怎麼回事……哇啊!這個傷可嚴重啦!”

少年躺在床上,上半身卻倒栽在床下,兩隻手按著頭頂在哭泣。嘴裡喃喃自語著“會死……這次我真的死定了……”這畫面讓看的人也覺得發毛。

醫生再一次從開啟的房門望向走廊,然後轉回頭來看著病房內的上條。

“可是……這樣真的好嗎?”

“什麼意思?”少年反問。

“其實,你什麼都不記得吧?”

表情空洞的少年,沉默不語。

神所創造出來的現實,是多麼地殘酷,根本不敢讓少女知道。

魔法大戰的結果,是一男一女兩個魔法師將倒在公寓中的少年與茵蒂克絲送到醫院來。他們把前因後果都告訴了醫生。醫生雖然完全不相信,但是認為少年有知道這些事的權利,因此一五一十地轉述給了少年。

就好像閱讀別人的日記一樣,一點意義都沒有。

在別人的日記中出現的少女,看到名字也想不起來長相的少女,不管發生什麼事,跟自己又有什麼關係?

剛剛他對少女說的那些話,其實都是他看著別人的日記,自己編出來的謊言。

這只包滿繃帶的右手,隱藏著可以消滅神蹟的力量?

這種事情叫人如何相信?

“可是……這樣是最好的結局了。”

表情空洞的少年這麼說著。

明明是別人的日記,卻看得好快樂,好心酸。

失去的記憶,明明不會再回來。

但是,少年卻有種感覺,似乎那是件非常令人悲傷的事。

“不知道為什麼,我不想看到那女孩哭泣。就是有這種感覺。我不知道那是種什麼樣的感情,或許我再也想不起來了吧。但是,我就是有這種感覺。”

表情空洞的少年,露出完全不帶色彩的笑容。

“醫生,倒是您為什麼會相信那樣的話?什麼魔法師,什麼魔法,都跟醫生的世界非常遙遠不是嗎?”

“也不見得”長得像青蛙的醫生得意地說:“其實醫院跟靈異學的關係還滿密切的呢……我的意思可不是說醫院裡面鬧鬼喔?只是有時候啊,有些病人因為宗教的關係,輸血也不行,動手術也不行,救他的命反而會被他告呢,所以身為一個醫生,對靈異學的正確態度就是‘照著病人說的去做’就對了。”

醫生笑了。但是醫生不曉得自己為何要笑。只是看到少年的笑容,就好像看到鏡子一樣,自己也不知不覺地笑了。

問題是,到底哪一邊才是“鏡子”?

少年的笑容,不帶絲毫的感情。甚至,連悲傷都沒有。

少年的表情,是多麼空洞。

“說不定,其實我還記得呢。”

青蛙醫生的表情似乎吃了一驚,望向表情空洞的少年。

“可是你的‘回憶’,已經跟你的腦細胞一起‘死去’了吧?”

醫生一邊說,一邊心裡想著:我身為醫生,竟然用了這麼感性的字眼?

但是醫生不禁接著又說:

“你現在的狀態若以電腦來比喻,就好像整顆硬碟燒壞了一樣。既然大腦裡已經不再殘留任何回憶的資訊,難道人的回憶還能儲存在別的地方嗎?”

或許醫生對少年的回答有種莫名的期待。

期待他的回答可以一口氣顛覆我這個無趣的邏輯推論。

“那還用說?”

表情空洞的少年回答:“──當然是在心裡吧?”

......

......

夜。

林木在熟悉地形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不遠處的槍聲和略感熟悉的大笑聲。

好奇之下,林木悄咪咪地摸了過去。

於是,林木便看到了一方通行正在虐待一個眼熟的茶發少女……

“這是……那個放電的女生?”林木皺了皺眉頭,林木本來不想管的,但是看到一方通行實在殘暴的舉動,坐在集裝箱上的林木忍不住出言嘲諷了一句:“你的內心還真是和你的外表一樣變態啊。”

一方通行聽到聲音,饒是他也忍不住愣了一下。

他看到背對著月光,坐在集裝箱上的林木,忍不住眯了眯眼:“你也是計劃中的人?我可沒聽說過這件事……”

“計劃?”林木也愣了下,然後聳聳肩:“抱歉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誤闖嗎?”一方通行咕噥一聲,接著淡淡道:“和你沒關係就滾吧,下三濫。”

“呵呵,渣滓,你倒是狂妄,誰實話,第一天見你,我就不爽你了。”林木看了那邊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茶發少女,眼底流露出一抹寒光。

一方通行的目光也冷了下來,說實話,對眼前這個人,他已經是很少有的客氣與大度了,甚至這次還好心了一次讓他遠離這種噁心的地方……

好心被當成驢肝肺的感覺,一方通行很不爽,非常不爽。

他同樣眯起眼:“巧了,本大爺現在也很不爽。”

說完,他一跺地面,林木坐著的集裝箱瞬間浮起,而旁邊的一個集裝箱同樣飛起,彷彿要將林木夾心一般。

林木嗤笑一聲,只是抬頭看了眼飛過來的集裝箱,便直接化為飛灰,一陣龍捲席捲,連飛灰都不剩下了。

繼而,林木在半空中浮著的的集裝箱上站了起來,瞬間,墜了下去。

一方通行臉色微微變幻,接著嘴角揚起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果然,你很強!”

說完,便是再也不管一旁的茶發女生,,腳下一踩,一方通行一拳砸向林木。

林木站在原地沒動,面前一道冰盾浮現。

砰!

拳頭砸在了冰盾上,冰盾瞬間碎裂,而一方通行竟然也被彈了出去。

林木和一方通行都有些驚訝。

林木驚訝是因為剛剛那冰盾的防禦力是很強的,沒個幾十噸的力氣不大可能打破的,結果一方通行那輕飄飄的一下,就碎了?

而一方通行則是驚訝於自己一拳打出去竟然被擋住了?雖然盾碎了,但自己也被彈了出去。

林木眉頭輕皺,身周黑色火焰升騰,迅速匯聚到身前,雙眸也是泛現血光。

一枚漆黑深邃的勾玉漸漸呈現。

過程並不很快,但一方通行沒有打斷,他眯著眼睛盯著那顆勾玉,嘴角挑起玩味。

於是——

勾玉慢悠悠地飛了過去,一方通行也沒躲。

嗡——

八坂之勾玉的力量瞬間爆發,一方通行周圍的一片地帶都被黑色覆蓋。

而林木,已經到了那茶發少女的身邊,他本來還想救治一下的,結果,她已經死了。

林木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也是無奈,終究是見過的面的人……

想著,他的目光重新看向被黑炎覆蓋的一方通行的位置。

林木留手了,沒準備直接殺了一方通行,但是他也沒想到,一方通行竟然是毫髮未損,站在黑巖裡,雙手插兜,揚著嘴角看著林木,相當的玩味。

一整罡風擴散,黑炎徹底熄滅。

林木有些無言,淡淡道:“你有什麼傷害免疫的能力?”

一方通行的笑容愈加玩味:“剛剛那招不錯啊,有小型核彈的威力了,還壓縮到這種範圍,你果然很強啊。”

林木嘆了口氣,同樣露出玩味的笑容:“所以你覺得你贏定了?”

一方通行沒說話,一揮手,一道黑色漩渦飛向林木,林木面前冰盾浮現,二者同時湮滅。

一方嗤笑:“這種程度的盾牌你能造出多少個?”

林木沒說話,一揮手,身後密密麻麻地冰盾浮現,鋪天蓋地,竟是將半邊天都被覆蓋了。

“你覺得我能造出來幾個?”林木淡淡笑著。

一方通行一怔,嘴角微微抽搐,不過下一刻,林木一隻手豎起劍指,冰盾化為冰劍,劍指一揮,密密麻麻的冰劍飛向一方通行。

一方通行依舊不動,那些冰劍卻是沒有絲毫觸碰到他。

一柄接著一柄地碎裂掉落。

冰劍飛了一會,停了,剩下的也全部都消散。

林木和一方通行對視,良久,兩人幾乎同時轉頭就走。

沒辦法,誰奈何不了對方。

林木也覺得沒必要為了這件事開啟黑皇模式,消耗太大不說,對身體損害也不小。

他又不是真想殺他,不過是對那個茶發女生有點打包不平,加上那家夥一口一個下三濫,這才想教訓一頓。

要說為那個茶發少女報仇……林木沒那個心思,見過一面的陌生人而已,和自己有半毛錢關係?打抱不平一下就算積德了,更何況他和一方通行還是鄰居。

幹掉鄰居,總歸是不好的。

......

......

據說想瞭解一個人,只要看他的書架就知道。

“……一堆漫畫。”

日期是八月八日,上條當麻在房間裡左顧右盼,發現別說是書架,就算把整個房間翻過來,也找不到一本漫畫之外的書。於是上條當麻為了好歹撐個場面,決定到學園都市的車站前去買參考書。

……去倒是去了。

“沒想到一本參考書要花三千六百圓……”

上條當麻如同殘兵敗將般在嘴裡碎碎念著。而且據店員表示,一直到昨天為止,所有的參考書為了配合夏天考季熱潮宣傳活動,一律半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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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啊。

真是不幸到家了。

不過,這就是上條當麻的日常生活。

畢竟這傢伙可是被朋友們認為“只要有他在身邊,就可以像避雷針一樣把所有不幸都吸走”而大受歡迎的男人。

問題是,事到如今已經是騎虎難下了。

無論如何,一定要避免“書架上都是漫畫書”這個沉重的標籤。當然,這並不正常。因為一般人並不會那麼介意“只要看書架就能瞭解一個人”這種不知有沒有科學根據的雞毛蒜皮小事。

因為上條當麻喪失了記憶。

當然,並不是什麼都忘了。他沒有忘記紅綠燈代表的意義,也沒有忘記手機的使用方法。

喪失的只是“記憶”,而“知識”還存留著。

意思就是說,雖然還記得手機的使用方法,但是腦中卻會出現:“咦?我把手機放哪裡去了?等等,我什麼時候辦了手機?”之類的疑問。

所謂的“知識”,就如同字典。

例如說,在“知識”中可以查到“蘋果”是“薔薇科落葉喬木,春天會開花,結出球形的果實”。但是蘋果“好不好吃”,則是要實際吃過才知道。因為腦海中完全沒有“O月日吃了好吃的蘋果”這種像繪圖日記般的“記憶”。

據說會陷入這種狀況,是因為掌管“記憶”的“經歷記憶區”與掌管“知識”的“意義記憶區”兩者之中,只有“經歷記憶區”被破壞。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上條當麻想知道“失憶前”的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即使是靠“只要看書架就能瞭解一個人”這種毫無根據的說法也無所謂。

不過,這並不表示上條現在的表情,就應該是痛苦得要死。

畢竟上條並沒被獨自遺棄在世界中心,也沒陷入任何具有急迫性的事件中,衣食無缺,更何況還有可以稱之為朋友的“同伴”。

“當麻!”

夏天,回家的路上。在對於這筆突如其來的大開銷,早已經死了一半的上條身邊,一名少女發出了似乎不是很高興的聲音。

轉頭過去一看,她正嘟著嘴,看來真的不太高興。

年紀大約十三或十四歲吧,一看就知道是外國人。及腰的長髮是銀色的,皮膚像雪一樣白,瞳孔的顏色是如同翠玉般的綠色。

然而最讓人意識到她是外國人的,卻是她的服裝。

基督教修女的修道服。但是顏色是純白的,而且到處都用金絲線繡滿了花紋。

看起來頗像暴發戶很愛用的那種鑲金線茶杯。

少女的名字是【禁書目錄】。

當然這不是本名,但是似乎全世界的人都用這個名字來稱呼這名少女。

上條跟少女是在醫院認識的。

不,從上條的角度來看是在醫院認識,但是其實好像從失憶前就認識了。雖然上條不管怎麼努力回想,也想不起來有關這名少女的事。但是,上條並不想把這個情況說出來。

第一次在病房中看見少女的那一天,少女看著病床上的上條,流下了喜極而泣的眼淚。

她的眼淚並不是為了現在在這裡的上條而流的,而是為喪失記憶前的上條。

上條不忍心破壞少女心中的喜悅。為了守護住少女心中的這份溫暖,上條當麻必須不斷扮演著“失憶前的上條當麻”這個角色。

好複雜的心情。

簡直像是上條當麻變成了兩個人。

但是,少女茵蒂克絲卻絲毫沒發覺上條心中的矛盾,她從比上條低一個頭的位置,用不高興的表情抬頭看著上條。

“當麻,有了三千六百圓,我們能做什麼?”

“……別說了。”

“能做什麼?”

少女又問了一次。正當上條伸手把兩隻耳朵塞住,把兩隻眼睛閉起來,喊著“不要再說了”開始逃避現實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走在身邊的少女並沒有看著自己的臉。

上條好奇地沿著茵蒂克絲那充滿期盼的眼神望去,發現前方冰淇淋店的招牌,正在滴溜溜地旋轉著。

……畢竟是八月八日,畢竟是炎熱的下午,畢竟整個地面漂浮著如同怨念般的熱浪,畢竟茵蒂克絲的修道服是長袖的,應該很熱……。

“……你的心情我能體會啦,但是花三千六百圓來吃冰會不會太多了一點?”

“哼。”

茵蒂克絲似乎對這句話有點小小的不滿,轉頭看向上條的臉。

“當麻,我可沒有說過我很熱我好難過我快中暑了之類的話。當然也沒想過要花別人的錢來滿足自己,所以我壓根兒也沒想過要吃冰。”

“……好啦好啦,我知道修女是不會說謊的啦,可是你也不必全身汗流浹背的,用那種像被遺棄小狗的眼神看我吧?你就老實說出來,你想坐在開著冷氣的店裡面吃冰不就得了?大氣這麼熱,你還穿著那種毫不考慮季節因素的修道服,可是會中暑的喔。”

雖然上條嘴裡講得很大方,但這只是打腫臉充胖子,錢包裡面的金錢並不會改變。

當然,不至於連冰都買不起,但是買了冰之後,就沒錢坐電車回家了。

學園都市有東京的三分之一大小,對於大病初愈的上條跟弱女子茵蒂克絲來說,實在不是可以走路回家的距離。

雖然弱女子這三個字或許聽起來有點歧視女性的意味,但是能輕輕鬆鬆在大熱天下午,步行走過將近東京三分之一範圍的女生,應該也不多吧。

不過,茵蒂克絲不知道在不高興什麼,似乎越來越生氣了。她皺著眉頭說:“當麻,這件衣服是將主的護持予以視覺化而產生的。我從來沒有想過什麼很難穿,什麼很熱,什麼很麻煩,什麼幹嗎不分夏天版與冬天版之類的想法。”

“……是──”

正直與溫柔的人是兩種不同的典型──上條當麻對這殘酷的現實有了深刻的體認。

還有一點實在很奇妙,為什麼這件設計誇張的修道服上,到處都是安全別針?

“而且我畢竟還是修行之身,除了菸酒之外,就連咖啡紅茶水果甜點冰品等等……各種享受奢侈品都是得禁止的。”

“喔,原來如此。本來我還想說在這種熱天裡,靠吃冰來消暑應該是個很有季節感的好點子呢。”

某些人只要牽扯到宗教上的理由,就無從勉強去改變他的立場。

上條再看了一眼冰淇淋店的招牌,“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倒也不是非吃不──”

上條一句話還沒講完,就有一隻手用音速抓住他的肩膀。上條抵抗不了那少女手指上傳來的龐大壓力,不得不把頭轉了過來。

“雖……雖然我現在還是修行之身,禁止食用任何享受奢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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