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時，另一邊的小卉姐已經不見了，看著眼前的草坪，遠處傳來熟悉的聲音：

“小周，我再也——回不去了，滿身是血，髒了——回不去了……”

夢似悶棒擊頭，驚醒了周滿傅，讓他冷汗涔涔，睡意全無。

不知何時，窗被風吹開，隨著風力輕輕擺動。

周滿傅聽見自己胸中發出如風穴般的呼呼聲。

不對，總感覺不對！

拿起電話顫抖著按下一個號碼。

不久，傳來一個男人聲音：“喂，誰？”

聽到源伯麥國源的聲音，周滿傅的情緒穩定了些：“源伯，我是小周，你怎麼聽不出我的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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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周，是你——你怎麼會打電話回來？”

氣如遊絲的聲音從電話的那頭飄到周滿傅的耳裡，輕地像風掠過耳際，但其中包含的低沉哀怨，卻讓他心中一驚，他立即想到了蘇書卉，正待開口，源伯的聲音又在電話裡響起，語調不高，但明顯聽得出他很急切：“小周，源伯給你講，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千萬要注意安全呀！”

奇怪的話語，帶著哭腔的聲音，讓周滿傅有種不祥的感覺。

他緊張地問：“源伯，你怎麼了？怎麼突然說起來些話？難到家裡發生了什麼事？不過，這兩天我都在做同一個夢，夢見小卉姐血淋淋的好可怕，我實在放心不下，才打電話來問問。你告訴我，小卉姐還好嗎！”

電話那頭戛然無聲，周滿傅只聽到源伯急促的呼吸聲。

難道自己所做的兩個夢都在暗示蘇書卉有事發生？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只想知道答案，於是他衝著電話筒就高聲叫起來：“源伯！源伯！你告訴我，小卉姐他怎麼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幾十秒的等待象穿過了一個世紀，終於周滿傅聽到源伯哀怨而顫抖的聲音：“小周，孩子你聽著，出了什麼事你都要挺住。你小卉姐，你小卉姐出意外了，還沒送到醫院，人就不行了。”話斷斷續續地說完，接著便是一陣被壓抑到極點後撕心裂肺的慟哭。

哭聲從電話的一端傳到了另一端，充斥著周滿傅的耳膜，瞬間那哭聲佔據了他的整個心靈，軟化了他的腿力，使他完全癱倒在地。

一輪明月穿過雲層，懸掛在窗邊。

捲縮在牆角的周滿傅被清冷的月光籠罩著，他此刻忘記了夜的寒冷。

噩夢居然成真，令周滿傅難以置信，並把他徹底擊懵，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完全麻木，只有淚水恣意流淌。

樓下還沒休息，通常十點鐘辛鴻哲夫人的高音喇叭準響，此刻他正尖叫著辛安寧的名字，不知那個小鬼又躲藏在什麼地方，不願上床睡覺。

辛鴻哲夫人呼喚兒子的聲音，喚醒了周滿傅，他不由得想到源伯和小卉姐蘇書卉。

源伯失去了小卉姐，就象失去了自己的靈魂，周滿傅腦海裡出現源伯痛不欲生的畫面。

“該怎麼辦?”周滿傅問自己，他心亂如麻，不願去多想。

可能是辛安寧睡了，辛鴻哲夫人尖銳的嗓音跟著停止，周遭寂靜無聲。

突然床邊的電腦屏幕驟亮，那微弱的光芒更使屋子清冷安寧。周滿傅吃了一驚，慌恐過之後才憶起電腦從頭天晚上就沒關。

走到電腦桌前，發現是封新郵件，他擦擦淚水，好讓自己的眼睛更清亮些。

灰亮的電腦屏幕中央飄著一個白信封，信封周圍鑲著彩色的汽球。周滿傅用滑鼠一點，圍著汽球的信封從中間破成兩片，破裂處猛地彈出一張女人的臉。

周滿傅被突如其來的臉嚇得半死，本能的將身子貼著滾輪椅向後退去。

半米開外他才看清那個女人是蘇書卉！標準的登記照上他皮膚黑黝，正炯炯有神地看著電腦前的周滿傅。

小卉姐不是死了嗎，他什麼時候寄出的郵件？周滿傅心裡突然忐忑不安起來。

這張熟悉的面孔，沒有給周滿傅帶來喜悅，反到增加了更多地驚慌。他重新坐到電腦前，迫不及待地點著電腦上的捲軸，郵件上方寫著發出時間：年4月日10：0分。

周滿傅愣住了，那個時候小卉姐好像已不在人世了？即或在人世他也不在家中，源伯說他在工地上，難道是小卉姐死去的亡靈發的郵件？世上沒有亡靈，學醫的周滿傅馬上糾正了自己可笑的想法。

驚詫代替悲傷，一連串問題讓周滿傅開始思索，他用滑鼠點了下照片，那張照片如同紙屑被風吹走。接著又是一張紙片彈出，上面是紅色的字——“遺像！！！”，

紅得刺眼，象周滿傅夢中看到的那種鮮血，刺激著他脆弱的神經。

夜風從窗處吹來，輕輕的拂在周滿傅裸露的頸上，恐懼和著冷意讓他打了個寒顫，他唏噓不已的是小卉姐知道自己會死，而就在離世前一刻找到遺像，然後再發郵件，再死去。

他算出了自己的死亡時間，有計劃的自殺了。

“不可能自殺，決不可能！”以自己對小卉姐的瞭解，他是家裡的支柱，那麼堅強，那麼容忍，自殺簡直太可笑，太離譜了。

周滿傅正猜測著，就聽見有人敲響了閣樓臥室的門。

打開門，辛鴻哲夫人站在門口笑咪咪地望著自己。

辛鴻哲夫人立即注意到周滿傅的眼睛浮腫通紅，頓時圓眼環睜，驚訝地叫了起來：“親愛的，你哭了？發生什麼事了？”

周滿傅沉默的望著辛鴻哲夫人，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心裡的傷痛又被勾起。

眼淚在眼眶裡開始打旋。他想把門砰的關上，然後撲在床上大哭，為了死去了小卉姐，悲傷孤獨的源伯，還有解不開心中疑惑著急無助慌亂的心。

“哦，明白了，一定是和女朋友吵架了？”辛鴻哲夫人彷彿恍然大悟，說道：“親愛的喬，別著急，那個女孩子在樓下，我想是給你道歉來了。我馬上叫他上來，你們好好談談。”

說完又自鳴得意地拍拍周滿傅的肩膀，笑了笑，走下樓去。

這麼晚，女孩？周滿傅正納悶，只見一個身影閃進了臥室。

深夜到訪的原來是莫曉柳。他穿得格外顯眼，鮮紅色的羽絨服，脖子上帶著條墨綠色圍巾，兩手不停地搓著，邊搓邊朝手心呵氣。一進臥室他就東張西望，好奇地打量著周滿傅的住所。

見窗戶玻璃開著，冷風直灌進屋，便打趣道：“這麼冷的天，居然不關窗，想變icecream還是什麼？”。

滿以為自己的到來會讓周滿傅很吃驚，誰知周滿傅卻不理不睬。

莫曉柳關上窗，身體靠在桌邊，低頭對坐在床邊的周滿傅道：“怎麼回事，連個招呼也不打，難道我來你不高興。剛才房東太太還叫我給你道歉，真是莫名其妙。這個給你——”

他從口袋裡掏出個東西，遞到周滿傅面前：“你手機不是壞了嗎，這是剛出爐的iphoneX，你先拿去用！好方便聯絡，不用了再還給我。”

莫曉柳知道周滿傅的脾氣，屬於無功不受祿的那一類，況且送手機的意圖太明顯，他知道自己的用意，會斷然拒絕，所以才著實費了番功夫想到這個辦法，還不知道他接不接受。

幽靜溫馨的環境契合了浪漫的情懷，讓莫曉柳無比陶醉。他含情脈脈地看著周滿傅，幻想著他抬頭會給自己拋來一個可人的笑容，說不定還有一個熱情的擁抱；KiSS是奢侈品，一般沒可能，不過期待發生。

正想著好事，突然他發現周滿傅身體微微顫抖，肩膀一挫一挫地起伏著，似乎在哭。

莫曉柳怔了怔，試探地問：“你哭了？”

見沒有回答，他放下手機，乾脆半蹲半跪，雙手捧起周滿傅的臉，一看果然沒猜錯，他滿面淚水，眼睛又紅又腫。

“告訴我，出什麼事了？”莫曉柳輕輕地扶起周滿傅，感覺他的身體綿軟而沉重，不知怎麼辦，於是坐下，讓他把頭靠在自己肩上。

周滿傅沒有反抗，他像一隻受了重創的小兔，無力掙脫痛苦的折磨，終於慟哭起來，莫曉柳的突然到來，讓他在異地他鄉彷彿看見了親人，有了可以分擔悲痛的肩膀。

此時莫曉柳邊為周滿傅擔心，邊在心裡歡呼萬歲。

他想安慰周滿傅，但原本能說會道的一張嘴，此刻竟然緊張地說不出話來，內心地甜蜜把整個人弄的暈暈乎乎。

激動過後，他終於結結巴巴地說道：“周滿傅是——誰——誰欺負你？告訴我替你出——出氣！”

好一會兒，周滿傅才停止哭聲，用力地直起身，擦淨臉上的淚水，哽咽地對莫曉柳說道：“對不起，讓你看到我這個窘樣。家裡出了事，我小卉姐他——他出意外死了。留下源伯一個人，不知有多難過，我想濱湖小舍。你告訴我，到底該怎麼辦？”

“你說小卉姐，不可能吧，老天爺為什麼盡拿好人開涮。”莫曉柳覺得這個訊息太突然了，不可思議。

他曾見過蘇書卉一面，還是來平月市之前，蘇書卉親自找到自己，要自己幫忙照顧周滿傅。映象中蘇書卉皮膚黑黝，長得很漂亮，然而一次意外就毀滅了一個鮮活的生命，可悲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