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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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然聽見了妖主的話, 但是她已經沒空理會。

因為下一秒咔嚓道雷就給她劈焦了。

林然:“…”

林然緩緩從嘴裡吐出一口黑氣,流下兩道清澈的淚水,

她知道, 她就永遠和雷過不去。

蜿蜒的雷光在皮膚上閃爍, 身體被劈得皮開肉綻又迅速癒合,在這個過程中, 血肉骨骼被重塑、經脈被拓寬,天地滾滾靈氣衝入, 經脈中奔流泉湧……不知過了多久, 終於, 在腹部壓縮凝固成一顆瑩潤璀璨的金丹,吞吐著更精純的元氣。

喜彌勒突然吞了下口水:這小丫頭怎麼這些邪乎, 這也太、太香了?!

妖主有一口沒一口抽著煙,冷眼看著林然渾身縈繞著一層精純得幾乎化為白霧的元氣。

天生元氣, 先天之體。

只有極少人知道的、屬於傳說中的體質:

聖人之體。

無怪可以在築基就承載住金丹元嬰的力量而不被撐爆斃亡。

妖主聽見吸溜口水的聲音, 淡淡瞥了喜彌勒一眼。

喜彌勒被饞得止不住流哈喇子,被香得都想撲過去咬林然一口,就感覺頭頂罩來某種可怖的威壓, 一個激靈瞬間悚然。

媽的,給他十個膽子他竟然敢饞陛下看上的人。

喜彌勒二話沒說狠狠給自己兩個耳刮子, 膝行湊到床邊諂媚笑:“還是陛下有眼光, 這黃毛丫頭果然有不凡之處,您能看上她, 是她八輩子的福氣!咱們走時把她帶上,給您當侍女, 以後跟在您身邊好好伺候您。”

妖主眼皮子也沒抬, 只盯著林然。

深紫色的雷雲在天空翻湧, 一道一道雷噼裡啪啦往下砸,半天也沒個消停的意思。

妖主看著林然再一次被劈得皮開肉綻,血肉飛速重生,還沒來得及癒合,天上又一道驚雷蠢蠢欲動著墜下。

那顆金丹已經足夠圓潤完整,但天上的雷雲絲毫沒有散去的意思。

這不像是渡劫,倒更像是警告,或者刻意地報復。

警告?報復?

妖主眯了眯眼。

喜彌勒突然聽見磕菸袋的聲音。

他抬起頭,看見妖主懶懶磕了下菸袋,長尾隨意捲起床邊散落的一個法寶,冷不丁甩出去,正撞上又一道轟然劈下來的驚雷,轟然的巨響中法寶灰飛煙滅,那道雷也消失了。

這…喜彌勒呆了呆,陛下是在給這黃毛丫頭擋雷?!

天上醞釀的雷劫頓了頓,像是遲疑他為什麼多管閒事,片刻後,又有一道新雷試探著劈下。

這次妖主沒有管。

雷雲開心地劈在林然身上,然後馬不停蹄劈出下一道雷…又被另一個法寶砸爆了。

天雷:“…??”你他媽玩呢?!

林然就覺得劈下來的雷變少了,不僅少了,一會兒一個一會兒一個,還整得挺有節奏感。

不過到底比之前強,她總算能鬆口氣,這睚眥必報的天道現在還記她仇,她很懷疑是之前雲天秘境那些被別人幫忙扛下的雷罰,天道還想著再給她劈回來。

多挨點疼倒沒什麼,她就怕再這麼激烈地劈,給她好不容易結成的金丹劈壞了。

有了喘息的餘地,林然專注著收斂起內息,腹部金丹光芒緩緩斂回體內,金丹就此大成。

她睜開眼,最後一道雷趁機憋足了氣兒劈下來,她身上的法衣外罩剎那湮為飛灰,林然給當場劈得二佛昇天,倒栽蔥栽在地上,好半響才伸出手臂搭在床沿,艱難想要爬起來。

…雷這麼兇,都快給她劈沒了,這張普普通通的木床居然連個毛邊都沒破。

林然正這麼嘀咕著,忽然腰間一緊,一條毛絨赤色長尾捲住她腰身,將她直接捲到床上。

涼風颼颼刮過,林然才意識到自己衣服壞了,身上只掛著不足以蔽體的中衣中褲,尤其是上面,劃拉好大一口子,她趕緊橫臂擋住胸口,又努力夾緊腿不讓勁風給她已經漏洞的褲子吹跑了。

她就被這麼拽到床頭,才知道這床為什麼能這麼穩健——因為有尊大神在這兒鎮著呢。

林然望著懶散歪在床邊的妖主,他一手撐額,另只手捏著杆烏色煙槍,幾條與她身上一樣的赤色狐尾就那麼攤開,簇擁著他,有如活物地遊移、纏繞,偶爾尾巴尖漫不經心甩一甩,有種不外透的慵懶。

強橫到不需要張狂,已經把所有的狠辣與鐵血化為尋常法則,就更顯露出一種血腥中糜麗橫流的奇異美感。

強橫、鐵血、殘暴、隨心所欲…卻又美麗。

難以用語言形容的、雍容華貴的美麗。

這就是妖。

林然看見這位妖主,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大妖。

林然被生扯著跪坐到他旁邊,眼看著他吐出一口煙氣,雪白煙霧嫋嫋飄到她臉上,林然嗅到一種草木燒焦味道的特殊香氣,她被嗆得咳了咳,才試探說:“陛下,晚輩、晚輩可以不走嗎?”

妖主都不屑於回答她這個問題,眼尾睃她一眼,寡淡地磕了磕菸袋。

“晚輩可以發心魔誓,絕不會把看過妖卷的事說出去,更不會學裡面的妖法。”

林然感覺腰間的尾巴收得越來越緊,勒著氣艱難說:“還有我其實是萬仞——”

“心魔誓並非萬無一失,抽出魂魄,剜出記憶,想知道總能知道。”

發嘶的嗓音終於開口,掩不住骨子裡的殘酷,妖主血凝眼珠漠然盯著她:“孤不管你什麼身份,不走,就死,你選哪一個。”

林然被生噎了一下,不愧是暴君,誰家聽見心魔誓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還可以抽魂活剜記憶的?!

林然望著妖主一會兒,頹下肩膀:“行吧,晚輩跟您走。”

走就走吧,反正她已經給宗門報平安了,在金都還是在妖域都沒差,頂多是回家更艱難點唄,等她什麼時候找到機會悄咪給師父報信,看師父能不能給她搶回去,如果暫時搶不回去,那她就…就努力吃窮妖域?

林然這麼一想,又打起精神來了。

走就趕快走,趁著元景爍不在就走,妖主一看就是個寧錯殺一百不放過一個的狠人,為了防止妖卷洩露能一言不合就要恁死她,更不會放過元景爍。

元景爍還沒有她的體質,妖主估計連個“走”的機會都不會給。

走,現在就走!不能讓他見到元景爍。

林然想清楚了,趕快說:“陛下那咱們現在就走吧,我東西不用收拾了,立刻就可以追隨您。”

妖主卻盯著她:“你心虛什麼。”

林然神色一點變化沒有,立刻搖頭:“沒有沒有,晚輩主要是覺得陛下您日理萬機,怕耽誤了您的事。”

天一一直覺得林然有點天然黑潛質,因為她說話往往都可誠懇了,扯淡都能給自己扯信了,要是對她不瞭解的,一定會被她真誠的眼神和語氣迷惑,覺得這是個不會撒謊又好欺負的傻子…哦,一般這麼想的,最後往往自己淪陷成真傻子。

然後他們就會眼睜睜地看著,這個他們眼中的傻子,還活蹦亂跳地在更廣闊的大草原上撒歡呢。

但妖主盯著林然半響,卻耷拉下眼皮,重新側枕回床上,懶洋洋吐出一口煙氣,沒有一點要動身的意思。

林然面不改色,心裡卻咯噔一聲:這是碰上硬茬兒了。

那就只能看誰耗得住。

林然並不太擔心,元景爍這幾天都得深夜才回來,她不信妖主有那麼多閒工夫可以浪費在這兒。

林然強作鎮定,眼看著那煙袋鍋裡的菸絲漸漸燃燒,終於燃燒到底兒。

抽了這麼一杆煙,妖主似乎舒服了很多,蒼白的臉頰愈發浮上幾分氣色。

拿開空煙桿,他隨手扔給喜彌勒,懶洋洋打了個哈欠兒,微翕的嘴唇溼紅,連圈著她的尾巴都鬆懈下來,上面根根鋼針般駭人的尖毛耷成看似柔軟的絨態,尾巴尖慵懶地甩一甩。

林然不敢再提讓他走的事怕打草驚蛇,才想起自己現在還八面漏風呢,不好意思說:“陛下,晚輩衣服破了,能讓晚輩拿過儲物袋找件新法衣穿嗎。”

妖主神色懶懶的,也沒有說話,只是圈著她的尾巴鬆開。

林然知道他根本不怕自己跑,也沒打算跑,就老老實實下床,找出自己的儲物袋隨意取出件法衣,琢磨著怎麼給元景爍留個信兒…可恨房子都被雷劈壞了,幾間屋子都坍塌成廢墟,偌大個院子竟然只有妖主那張床還完好,連個遮掩的地方都沒有。

妖主以手支頤睨著磨磨唧唧的林然,尾巴不耐地翹了一下,這時瞥見遠處靜靜躺著的一道青光。

直到穿完衣服,林然也沒有想出個主意,慢吞吞轉過身,就看見一條赤尾從眼前飄過,卷著她的風竹劍乖巧遞到妖主面前。

妖主漫不經心看著青色長劍,瘦長手指在劍身輕輕摸過,清冽的劍意如涼風透過指腹。

是一把好劍。

院外突然響起重重的敲門聲。

場面氣氛瞬間凝固。

林然僵了僵,腦子還沒轉過來,已經又被尾巴扯著大腿薅過去,這次直接跌進床上。

她額頭掛下兩道黑線,有尾巴了不起啊。

赤紅長絨掃過她臉頰,有一種被無數尖刺刮過的悚痛感,林然抬起頭,對上一雙居高臨下望來的血紅眸子。

妖主沙啞開口:“那是誰?”

林然誠懇說:“送外賣的。”

“…”妖主看死人般看著她。

敲門聲越來越重,很快變成砸門聲。

林然硬著頭皮:“真的,這是我們人族的傳統,懶得出去吃飯就可以點外賣叫酒樓打包送過來。”

“林然!”元景爍急促喊:“你怎麼了快開門——”

“…”林然驚喜:“呀,酒樓還知道我名字啊!”

天一都替她尷尬。

看出來了,真的,盡力了。

旁邊的喜彌勒再也聽不下去,趴在地上哆嗦著縮成一團。

妖主忽然笑了。

他似乎很少笑,肌肉都是僵硬的,太過瘦削蒼白的臉部線條舒展,看著並不是多麼好看,可卻就是有一種奇異的說出來的美。

妖主說:“找死。”

院門在一瞬間被撞開,赤尾猛將風竹劍擲出,青劍挾萬鈞殺意狠狠刺向那破門而入的少年。

元景爍破門就是一道青光直衝面門而來,他下意識抬刀要反擊,可在看清那柄熟悉的青色長劍的時候僵了一僵,於是不過剎那冰冷劍芒就刮到眼前。

林然驟然伸手,風竹劍爆出利芒,擦著元景爍鼻樑生生逆轉衝向林然手中,幾乎是同瞬一條挾著可怖妖氣的赤尾破空橫出要將元景爍碾碎。

林然握住風竹劍一劍劈向妖主,元景爍反應過來,一個翻身乾脆利落閃避,赤尾有如重柱狠狠砸在地上,將地面生生砸出一個深坑,震起的可怖氣波撞得元景爍氣血翻湧。

元嬰!

元景爍猛看向林然:“林然!”

林然朝他吼:“跑!快跑!”

妖主嘲弄看著刺來的青劍,枯瘦蒼白的手攥住劍身,手腕一折,風竹劍被巨力掰彎,眼看就要被折斷的瞬間,劍身驟然爆出灼目燦光,妖主手心一涼,手中青劍竟生生回折,劍刃在他手心刮開一道血痕。

妖主頓了一下。

妖主盯著手心,盯著那細細血線從皮膚滲出,順著掌心滑落。

下一瞬,滔天妖氣狂嘯而起,那手掌化為鷹爪朝著林然脖頸掐去。

“林然!”

元景爍看見這一幕目眥欲裂,他想都沒想就朝林然衝過去,璀璨的金光在他身上一瞬亮起,空氣中某種意志難以言喻的威壓讓妖主的動作頓了頓,緩緩轉向那人族少年。

林然心頭咯噔一聲,猛地躍身擋在元景爍之前,朝著妖主迅速說:“他根本不知道那東西的存在,我從頭到尾就沒告訴過他。”

說著她毫不猶豫起誓:“我以心魔起誓,不曾告訴元景爍任何與妖卷相關之事,他與這一切毫無關系,若我所言半分有違此誓,讓天降雷罰罰我即刻身死道消、魂飛魄散!”

心魔誓一出,元景爍瞬間變了臉色,連那邊喜彌勒都悄悄呲了呲牙,好個魂飛魄散,是夠下得了血本。

“你怎麼能這樣咒自己!”

元景爍猛拽住林然,緊張得往天上看,好在天上的雷雲漸漸消散,沒有應誓的意思。

現在跑也跑不了,林然攥住元景爍的手,轉向面無表情的妖主:“陛下,您看見了,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晚輩知道您不是濫殺無辜的人,他不會給您造成麻煩,他不是您的敵人。”

妖主盯著她緊攥著住少年的手,看著她彷彿護犢子的姿態,眯了眯眼。

“而且您應該也看出來他身世不凡。”

林然把能想到的一切籌碼往元景爍頭上堆:“您若執意殺他,日後會造成什麼因果誰也說不清,這是兩敗俱傷,與您有害無利!何不如您高抬貴手,發發善心放過他;您是前輩,何必自低身份與我們小輩計較,請您放過我們吧。”

元景爍其實根本沒鬧明白發生了什麼,但他聽不得她這樣懇求別人,想掙扎,林然死死攥住他的手,攥得他眼睛都紅了。

他的心彷彿也被攥住,攥得難受,憤怒到極致甚至生出些委屈,低低地喊她:“阿然…”

“老實點。”

林然還是第一次被他這樣喊,也有點心疼,但還是小聲罵他:“有什麼好委屈的,猥瑣發育懂不懂,閉嘴。”

誰一輩子沒受過委屈,誰一輩子沒低過頭,他還這麼年輕,才剛走上自己的路,受欺負受委屈摔得頭破血流都沒關係,林然都不會管——但她唯獨不能看著他為圖一時意氣生生去找死。

林然有把握妖主是會聽進去的,雖然短暫的接觸,但林然感覺他並不真的像傳聞中那麼嗜殺無度,他行事有自己的章法,只要有章法,只要聽得進去話,那他就大機率不會殺元景爍的。

妖主盯著她一會兒,又看眼元景爍,臉色冷冷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半響,林然終於感覺到他身上的殺意緩緩消散,他轉身要走。

林然終於松一口氣,那邊喜彌勒也心驚膽戰擦了擦額角的汗。

一條赤尾遊到她身邊,二話不說直接圈住她的腰,林然被拽得一個趔趄。

“你要做什麼?!”

元景爍猛地上前攥住狐尾,眼底爆出金光,那狐尾赤豔的絨毛竟然被生生灼出了一縷黑煙。

林然和喜彌勒臉色同時大變。

妖主已經背過身準備走了,此時步子一頓。

“我祖宗啊你幹什麼?!”林然想都沒想去扯元景爍的手,元景爍紅著眼看她:“他拽你幹什麼?有什麼衝我來,我不要你替我背禍。”

“不是替你背,是我的事兒,是我的鍋…也不是我的鍋。”

林然回憶起這亂七八糟的事,覺得自己真是比竇娥還冤,流下心酸的淚水:“——反正我就是倒黴,這鍋就憑空正好砸我腦袋上了。”

好在她是個想得開的人,她安慰元景爍:“沒事兒,他不會殺我的,就當去妖域玩一圈,你好好修煉,不定什麼時候有緣我們就再遇上了。”

元景爍心口彷彿被狠狠撞了一下,剎那間撕心裂肺得疼。

她怎麼能說得這麼輕巧,怎麼他就不會殺,這樣個嗜血狠辣的妖魔,今天不殺她可誰知道哪天一個心念變化就會要了她的命。

況且即使不死,難道就不會受傷嗎?就不會受欺負嗎?她被人抓走,一個人族少女被抓去妖域,被扔在豺狼虎豹的窩裡,她得受什麼樣的折磨?她怎麼可能有機會回得來?

林然還在著急試圖掰他的手,催他:“快快快鬆手別惹急——”

“我不鬆手。

林然愕然抬頭:“你說什麼?”

元景爍定定看著她,慢慢反握住她的手,另隻手握住刀柄、拔刀出鞘。

“我說,我不鬆手。”

林然看見他眼中愈發璀璨的金光,無數繁複的金色紋路在體表浮現,某種磅礴的力量從他身體中破封而出。

“我不能眼看著你在我面前被人搶走。”

不就是力量嗎?不就是強大嗎?

他也可以有!

元景爍望著她,一字一句:“除非我死。”

那一剎那,林然看著他眼底金芒被覆上黑紅的駭戾。

林然愣住了。

她曾經想過很多種元景爍可能走的彎路,但是她從沒有想過,他可能墮魔,是為了她生出執念,強行釋放自己承受不了的力量。

爆出金光的刀鋒悍然斬向赤尾,妖主轉過身,望著那被魔氣纏繞金紋的人族少年,眼底終於浮現出不耐。

狐尾與金刀撞在一起,妖氣與未知的意志衝撞出爆裂氣波,整個院子剎那被湮為飛灰,喜彌勒一個咕嚕滾出來,駭然望著殺氣騰騰的元景爍:臥槽,現在的人族都是怎麼了,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兒,金丹槓元嬰?這他媽還有沒有天理了?!

這倆人族是不是腦子有病,他們陛下還不夠容忍嗎?要別人都死千百次了,這給他們留著小命,結果還上趕著挑釁?!

“這小子是怎麼回事?!”

喜彌勒生氣得不行,朝林然怒吼:“你不是認識他快管管他!陛下已經夠給你們臉了,別他媽給臉不要臉自己找死!”

林然置若罔聞,只死死盯著元景爍。

他眼中的金光愈盛,可縈繞的晦暗黑氣也越濃,強大的力量帶來更強大的反噬,輕而易舉就能毀了這個還青澀稚嫩的少年。

“少蒼你瘋了?!”

元景爍又聽見腦中響起那個粗嘎的聲音,它用前所未有暴怒又恐懼的聲音嘶吼:“住手快住手!你要墮魔了你知道嗎墮魔啊!你他媽要墮魔啊!”

元景爍充耳不聞,只用更殘橫的刀勢劈向面前白髮黑袍的瘦長人影。

他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要殺了他。

殺了他,就能保護自己心愛的姑娘!

林然不能走,誰也別想把她帶走!誰想別想把她帶走!!

“少蒼你個瘋子!!”在人類難以想象的淒厲尖嘯聲,元景爍眼眸猛地赤紅,黑氣再次暴湧,不可承受的力量瞬間撕裂他的身體,金紋蜿蜒的體表有如被撐裂的口袋噴出大股大股的血花,而他只執著淌血的刀,以不死不休的瘋狂斬向妖主的頭顱。

妖主徹底失去了耐心。

長尾收回,血色長河在腳下重新升起,翻湧出血色巨浪狠狠朝元景爍拍去,一擊之力足以將他熔得魂飛魄散。

然而雪白的長髮倏然在面前飄散。

妖主頓了一頓,元景爍瞳孔驟縮。

血浪在觸及她後背的瞬間停滯,刀鋒挑著她心口的薄衫往上劈空。

元景爍驚怒猛看向她:“你——”

如雪白發飄揚飛舞,他聽見少女前所未有清冽的聲音:“我不需要你為我拼命。”

“我也不想看見你為我墮魔,那並不會令我快活。”

“作為你的朋友,我很感動你為我做的一切,但是…”

她緩緩抬起頭,凝視著他,那雙清亮明透的眼睛裡漸漸溢位難過。

“元景爍。”

她那樣難過地望著他,輕輕問:“是我耽誤了你,是我變成了你的心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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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景爍突然感到窒息。

他聽見她這樣說:

“如果是,我很抱歉。”

她說:“非常非常的…抱歉。”

“……”

刀突兀墜在地上,哐當一聲,璀璨驕傲的金光湮沒。

元景爍怔怔看著她,一點一點,紅了眼眶。

你怎麼能這樣說。

你可以拒絕我,你可以罵我,你可以對我生氣,你甚至可以怨恨我……但是你怎麼能說,對不起。

你怎麼能為我喜歡你的真心而感到抱歉,你怎麼能說…你耽誤了我?

林然。

你怎麼忍心這樣欺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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