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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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好大的煙花!”

“湖面花燈漸漸暗了。”

“正閣的形狀好像一朵蓮花啊, 真漂亮。”

“看快看,水月鏡花閣的紅燈籠全亮起來了!”

“原來那就是姜氏的族長啊,看著圓圓潤潤, 是不是脾氣很好?”

“姜氏在天諭城風評確實挺好的,雖然不是城主, 但歷代城主都很敬重他們。”

“快看快看!姜族長向晏師兄他們敬酒了!”

“——晏師兄喝了!晏師兄太給面子了!!”

“鄔師兄居然也喝了?我們鄔師兄可是滴酒不沾,今天是怎麼了,難道心情格外好?!”

蔚繡瑩坐在一眾弟子之間, 聽著眾人扒在窗臺小雞仔似的興奮嘰嘰喳喳,面上帶笑, 心裡卻愈發不耐。

她特意沒去魏城主畫舫那邊,沒抓緊機會與晏凌拉關系, 而是和其他弟子一起坐上另一艘畫舫,是為了另一個更重要的目的。

她知道, 今晚宴席上,有一個人會出現。

元景爍,現任玄天宗首徒,當代刀主仲光啟嫡傳弟子, 更是虛山穆蒼氏窮盡全族心血, 從未來滄瀾末日引渡穿越回來的救世主!

世界意志給她的情報裡, 元景爍生長於穆蒼族中, 自幼離族歷練, 但在他外出歷練時, 天諭城姜氏垂涎穆蒼氏預知天機的能力, 屠穆蒼氏全族奪至寶乾坤陰陽殘圖, 特意在生辰夜宴上展示出來, 鳩佔鵲巢, 試圖揚名天下、振興家族。

而元景爍就會在此時而來

他會來殺姜吉!

蔚繡瑩這些日子仔細觀察過,晏凌性情冷淡,看似沉靜守禮,實則內蘊凜芒,絕不是那種古板拘謹恪守成規的迂腐正派,他愛慕那個林然,甚至不惜暫時放棄‘隱君客’的身份重回萬仞劍閣,絕不會輕易動搖心志;要說她這半年已經夠努力了,趁著林然被困在明鏡尊者身邊,她什麼接近的引誘的方法都使盡了,但這姓晏的就他媽柴米油鹽不進,路過時她想裝摔倒歪進他懷裡他都能轉身就走任她摔地上,根本不他媽像個男人!

她已經不能再在他身上浪費時間,她要去找一個更好的人選。

這個人,就是元景爍。

在情報裡,元景爍與晏凌截然不同,元景爍性情狂傲風流,冷漠又肆意,從人間界到滄瀾界,身邊的女人就沒有斷過,比生人勿進的晏凌好接近太多!

蔚繡瑩對自己有信心,只要給她一個靠近的機會,她一定會成為元景爍身邊最重要的女人,慢慢得到他的心,吞噬他全部的氣運。

所以今晚的初遇就至關重要,

她一定要給元景爍留下刻骨銘心的印象。

“——天啊!”

“靠靠靠!”有人大喊:“那是什麼?雙魚首尾,那竟然是乾坤圖?”

“姜氏竟然有乾坤陰陽圖?!”

蔚繡瑩眼前一亮

要來了!

“金光掠到天上去了……”

“等等——那是什麼?”

“哪來的刀?!”

“有個人!有個人站在符圖上!”

“那是誰?!”

蔚繡瑩猛地站起來,快步走到窗邊。

她正看見勁裝青年那一笑,肆意橫生,比珫州酒更濃更烈的狂氣與殺意——

——“不為何。”

他說:“殺你而已。”

金刀在他手,他如一弧刀光刺向水月鏡花閣。

所有望著的人瞬間倒吸一口涼氣

“金刀!金刀!”

魏城主突然聽見有人大喊:“是玄天宗刀首!是金刀元景爍!!”

玄天宗?!

魏城主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勁風拂面,身側一空。

魏城主倉忙看向海面,見一人飛身躍而起,清冷藍衫似孤鶴翅展,霧湖非船不可踏行,他足尖輕點,竟生生踩著一艘艘畫舫踏空破向水月鏡花閣。

——

姜吉甚至還沒有回過神來。

他瞳孔倒映著那金光,那本該已經屬於他的金色乾坤圖,可下一瞬,那金光竟化成一線流光,在他眼中以可怖的速度放大。

脖頸一涼,甚至沒感覺疼痛,血線從脖頸噴出來。

他終於看清那青年的面容,極俊美深刻的一張臉,似笑非笑的眼神,蘊著比刀尖更冷漠的殺意。

在金刀要就這麼生生割下他頭顱的前一刻,一抹清冽的藍光劃過。

那是一柄劍,深藍沉肅如海,龍紋有如活物遊弋。

劍刃抵住刀尖,冰冷金芒刺進晦漠的海。

晏凌只覺鋒烈的刀勢一往無前刺來,他手腕一挑,空出的另只手拎住姜吉的後領,像拎雞一樣將他拎得換了個位置,劍刃斜下的弧度恰將刀勢瀉開。

厚重地板瞬間炸開個口子,欲殺人的狂徒已如矯健的金龍衝進花閣。

酒桌燈柱翻倒,賓客狼奔豕突,驚叫著瘋狂四下逃竄。

晏凌輕巧落地,一手拎著死雞般的姜吉,另只手臂自然垂下,劍尖斜指地面,淡淡望著那金刀的主人。

英俊的青年慢慢站起來,舒展開寬韌的背脊,姜吉脖子被割開的鮮血順著刀刃連成線落下,他輕輕一甩,血珠如豔墨飛濺,刀面乾淨熠熠,沒有染一滴血。

的確是,金刀不染血。

他轉過身,那雙近乎金色的淺棕眼眸盯著晏凌

——像一頭年輕健壯的獅王,或者一頭金色的龍。

“…我看你,有些眼熟。”

他眼神是冷的,卻在懶洋洋地問:“你要救他?”

晏凌望了他一會兒,淡淡開口:“晏凌。”

青年頓了一下,像是想了想:“萬仞劍閣?”

“是。”

晏凌反問:“玄天宗首徒,元景爍?”

“是我。”

元景爍看了看晏凌,晏凌也靜靜望著他,兩個人一時打量著彼此,都沒有說話。

劍宗首徒與刀宗首徒,這滄瀾未來最鋒的劍與最利的刀。

這是他們第一次正式地見面。

元景爍玩味說:“也許我該說幸會?”

晏凌語氣淡淡:“這並不是個好時機。”

“我也這麼覺得。”

元景爍用刀柄磕了磕另只手的虎口,像是在衡量上面用來吸血的布纏得夠不夠緊。

“我要殺一些人。”

元景爍:“如果你放開他,再安靜給我一些時間,結束後,我很樂意請你喝酒。”

晏凌:“你為何欲殺他?”

元景爍輕輕嘖了一聲,但對於強大的對手,他總願意多給一些耐心。

“報仇。”他指了指天空那金色的符紋:“鳩佔了鵲的巢穴,還屠了鵲巢滿門,我來擰斷那些鳩的脖頸,叫他們血債血償。”

晏凌猛地緊皺起眉,再看手中提著的姜吉,眼中便浮現出極肅殺的寒意。

他以為姜吉只是從穆蒼氏手中盜來了乾坤陰陽圖,裝作自己宗祖之物試圖振興家族,卻沒想他們敢做得這麼絕。

姜吉死死捂著脖頸,鮮血順著指縫大股大股湧出來,但他腦子還算清醒,被晏凌救後正松一口氣,聽見元景爍的話,瞬間心頭一涼。

無比凜冽的寒意籠罩在頭頂。

他全身哆嗦,顫顫巍巍抬起頭,看著晏凌冰冷的眼神,從喉嚨擠出顫抖哀求的嘶聲:“不…咯…不是……”

晏凌冷冷盯著他。

元景爍大步走過來,空出的手伸向姜吉的腦袋。

一支劍鞘卻攔住他的手。

元景爍眯了眯眼,眼底浮現細密的不耐。

晏凌望向一片狼藉的亭臺,目光掃過周圍許多雙惶恐的眼睛。

“他該死,卻不是現在。”

晏凌把視線收回來,望著元景爍,語氣輕緩,帶著一種沉穩的安撫:“我會親自審理此事,以劍閣的名義,將所有真相查得水落石出,懲處每一個兇手,公之於眾,為你血債血償。”

元景爍頓了頓,看向他。

“…聽起來不錯。”

元景爍懶散說:“可是我的仇,我已經查得明明白白,不需要你再幫忙。”

“我可以自己處置。”

“便是這樣處置?當著滿城百姓殺得血濺當場?”

晏凌冷淡說:“屠滅穆蒼氏非他一人所能為,那除了他,你還打算殺多少人,難道今夜一個一個殺過去不成?”

元景爍笑起來

他笑著說:“所以,有何不可?”

晏凌眸色漸漸沉落下去,有些審視地望著他。

“不可。”晏凌說:“正道契約,九州城內不可殺人;目無法紀,違背倫俗,非正派三山弟子所為,哪怕為報仇,亦不可。”

元景爍轉了一下刀,也望著晏凌。

“果然是劍閣首徒,恪職守禮,你說得有理。”

元景爍說:“但我現在不想在乎什麼法紀,我只需知道,是他們屠了我的宗族,我不殺嬰幼,不殺無辜,但剩下與姜氏有關的每一個人,今夜都得死。”

“之後我自會將他們做的好事公之於眾,但在這之前,我要親自動手,今夜今時,當著所有人,要他們每個人都嘗一嘗——”

他說:“嚐嚐我那時的絕望。”

晏凌眉頭微蹙。

下一瞬,金刀挾著寒光直衝而來,空氣中傳來元景爍的輕笑:“你若不讓,我們順道鬥上一斗,也無不可!”

晏凌看著那來勢洶洶的刀光,他與元景爍無仇無怨,自不會與之相戰,之所以出現在這裡勸阻,也並非要救姜吉這些罪人的性命,他只是不想讓元景爍公然殺人,惹得滿城流言紛紛、百姓人心惶惶。

晏凌不出劍,卻拉住姜吉的後領,飛身往後,再次避開遠景說刺來的刀芒

——然後晏凌眉頭就皺得更緊。

那刀光沒刺中姜吉,毫不猶豫往旁邊一甩,旁邊躲在桌底驚恐發抖的一個中年男人脖間血絲一線,頭顱竟生生飛起,在無數尖叫中撞飛出去。

“姜兄弟!”

“叔父!”

低啞的男聲,悶哼著輕笑:“一個。”

旁邊兩個年輕公子哥模樣打扮的年輕人發出殺雞般的尖叫,但尖叫還未拉長,就被冰冷的刀光斬斷

兩顆染血的頭顱“砰”落在地上。

“三個。”

晏凌眼神漸漸沉下來。

“最後一次。”晏凌說:“停下。”

“一個族長,三個長老,參與密謀動手的姜氏族人三十七口,另招攬散修二十五人。”

那刀光一轉,割斷另外三個姜氏子的脖子,倒轉劈向狗一樣瘋狂爬向圍欄逃命的姜氏長老。

他的聲音居然還帶著一點笑意,輕狂又悠然:“二十五個散修已經抹去不算,現在該再減下六——不,七個?”

姜氏長老匍匐在地恐懼瞪大眼睛,瞳孔中倒映著迅速放大的刀光——那刀光在劈開他頭顱的前一瞬被挑開

——肅寒的劍芒與刀光狠狠撞在一起!!

近乎黑的深藍與璀璨的金光咆哮著衝撞,龍吟夾雜著刀的兇鳴,大片大片靈渦旋轉著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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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劍!”

那狂徒還在大笑:“既如此,那就戰!”

狂風怒震,整座正閣倏然往外爆開!

“——”

“晏師兄與那人打起來了!!”

“那人握著金刀——是不是玄天宗的刀首元景爍?”

“靠啊!突然大開殺戒,他瘋了嗎?!”

“他是不是和姜氏有仇?”

“有仇也不能這麼殺人啊!還當著全城百姓的面……怎麼有這樣的狂徒啊?!”

畫舫上的弟子們已經驚呆了。

蔚繡瑩看著這一幕,眼中閃動著異彩。

“天啊,怎麼會這樣。”

她立刻說:“我們要不要湊近些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蔚繡瑩望著那亭臺,能看見藍光與金光相撞相織,暴|動的氣流將花閣邊緣的圍欄全部衝飛,整座花閣一下一下地震般地震盪,但全然沒有就此坍塌的意思。

晏凌和元景爍已經打起來,但他們都在掌著分寸,也沒有打生打死,若無外力,今晚的事鬧到最大也不過就死那麼幾個人。

這不夠,這聲勢遠遠不夠。

蔚繡瑩眼底閃過一抹狠辣,在腦中呼喚系統:“水月鏡花閣能不能動?”

系統:【數據分析中:目標鎖定為小型實物建築群並湖底貫連排水通道,非劇情線人物,非重點標記劇情線場景器物……統計可消費積分餘額……綜合分析結果:可執行。】

“那好。”蔚繡瑩冷冷說:“兌換積分,給我炸了整座水月鏡花閣!”

系統:【積分已兌換。】

幾乎在系統機械電子音結束的下一瞬,整座水月鏡花閣轟然一聲震盪,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中驟然坍塌。

湖面捲起旋渦,霧氣如沸水蒸騰,大片大片霧水湧向坍塌的亭臺,霧水所過之處,堅硬的石木雕梁畫柱轉瞬被腐蝕出細煙。

霧湖水上非特殊建造的船舫與棧道不可行,因為東海之霧,輕易可融化萬物!!

“水月鏡花閣塌了!”

蔚繡瑩佯作驚怒,著急大喊:“快!我們快過去救人!!”

其他弟子被她一喊回過神,根本來不及多想,下意識衝向船頭:“快快快!快去救人——”

畫舫迅速調轉方向,向水月鏡花閣靠近。

“!!”

“臥槽——”

侯曼娥覺得自己在做夢。

從姜吉敬酒,到乾坤陰陽圖現世,再到一把金刀橫飛過來,直接撞碎了半邊金紋圖!

她遠遠望著那青年從天空一躍而下,像一把巨大的彎刀衝進水月鏡花閣,頭顱飛起,鮮血像潑出的墨,被金光襯得那麼殘酷又耀眼。

然後,那青年與晏凌打在了一起。

侯曼娥從沒見過能與晏凌一戰的人。

晏凌是劍閣首徒,是神劍主人,是流淌著黑淵血脈的可怖傢伙!那這個能與之一戰、打得難捨難分的金刀男人,又是個什麼怪物?!

但侯曼娥還來不及思考這個問題,水月鏡花閣就炸了。

炸啦!

“——臥槽!!”

侯曼娥脫口而出:“他們打瘋了?!”

“……糟了!”楚如瑤猛地站起來,神色難看至極:“霧水有腐蝕性,得趕快去救人!”

侯曼娥也反應過來,跳起來:“對,調頭調頭,我靠——那邊湖面怎麼卷起來了?是我錯覺嗎這霧水是不是他媽在往上升?!”

剛撥出來的瓜子仁孤零零掉在窗臺,林然剝著瓜子的手頓住。

“不是晏凌元景爍炸的。”

天一說:“剛才一瞬間,是水月鏡花閣的建築規則被無形挪動了一小角,整套規則直接紊亂,亭閣連同湖底無數勾連的排水管道一瞬間全塌了。”

人是無法直接碰觸無形的規則,能這樣做的,只有那些同樣凌駕於單純血肉之軀之上的無形之物。

比如天一。

比如……蔚繡瑩的系統。

船身傳來調轉的旋轉感,然後加速飛快往前行駛,林然看著侯曼娥和楚如瑤焦急的身影,垂眼把那顆落在窗臺的瓜子仁捏起來放進嘴裡,手指慢慢捏緊瓜子殼。

“林然!走咱們去船頭!”

——指腹倏然用力,瓜子殼碾碎成飛灰。

林然捻了捻手指的碎屑,站起來,垂下的手掌很自然搭住風竹劍的劍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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