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養這種事情，處於灰色地帶，每年登記在案的收養家庭超過三萬，未登記的不知多少，涉及人群相當龐大。但在夏昊出現之前，沒有一個電視臺上的公眾人物，考慮過那些孩子的情感，站在他們的立場上話。

季柏在節目中的東西是主流意識。在生活中，那些孩子或多或少都聽過類似的話，但無從反駁。他們找不到合適的傾述契機，只能把很多東西憋在心裡，選擇沉默。

但閉口不談，不代表無話可。一直被壓制表達的他們，傾述的願望其實比任何人都要強烈。

終於，有了夏昊站出來。夏昊講的正是他們的想法，激起了他們的共鳴。而且由於節目剪出來只有二十多分鍾，他們看完後，覺得意猶未盡，不約而同地覺得，到了把自己的故事、自己的感受出來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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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感受被漠視了很久，既然要表達，就要個通透。他們打了很多字，甚至寫出長篇幅的文章，講述發生在自己身上或者身邊的離奇故事，感染力很強。

比如有人在一家影片網站上看到了《以理服人》，深受觸動，寫下了自己的經歷。

他幾個月大時被查出先天性疾病，於是親生父母覺得，反正孩子活不長，不如賺一筆錢，瞞著病情賣掉了他。養父母什麼都不知道，還以為買回來嬰兒因為營養不良才老是咳嗽，耽誤了治療。要不是運氣眷顧，加上養父母實在負責，他早就夭折了。

從到大，他被養父母當成了親生孩子一樣對待。反而是他的親生父母，知道他大難不死後，居然一次次地找來要錢，讓他最後從心裡反感其親生父母……

面對這樣真實發生過的人身經歷，再多的罵聲，也顯得蒼白無力。這篇長評順理成章地被到了第一位。到那影片網站看《以理服人》的人，只要下拉一下滾輪，就能看到。就算不認同夏昊觀的人，看到那評論也會愣一愣，為之唏噓。

類似的情況還在很多地方發生。“真是畜生，連親生父母都嫌棄”這種話固然佔絕大多數，但不吸引眼球。一篇篇有親身經歷之人的肺腑心聲，紛紛給到了高處。

漸漸地，輿論風向開始變化了。許多開始時反對夏昊觀的年輕人，現在也開始正視這個問題，不再僅僅拋過去一個“不孝順”的帽子了事。

中年人群更加固執，沒有那麼容易轉變立場。但是，他們能的，基本上也就是季柏講的那東西，毫不新奇的言語，自然也吸引不到關注。這讓中年人們很意外，也很失落。覺得如今一代年輕人的思維，變得和他們不一樣了。

於是他們就選擇在現實中訴苦，在菜場、跳舞廣場、辦公室等地方裡討論這些問題，沒想到居然交談甚歡。有些多數時候做聽眾的人，發現居然可以講夏昊，決定回去以後得持續注意夏昊的動向。只要那孩子再出什麼驚人之語，第一時間就能用來作為談資。

……

情況順利得超乎夏昊的預期。節目播出以後，他的微薄人數剛開始下降了好幾千，但隨後關注人數就節節升高，漲了好幾萬。

而且，他還獲得了一些尊嚴值超過50的粉絲，任務完成度變成了0.87%。距離達到1%的完成度時可以獲得的一個新的固化能力，又接近了一步。

更主要是沒有什麼惡名的影響。罵聲集中在網上，基本來回就是那麼一兩句話。更嚴重的損害絲毫不見。節目播出後的幾天裡，打電話給江省衛視抗議的人就那麼零零星星。可想而知，更沒人會去廣電局投訴夏昊了。

另外，他在《以理服人》上的表現，被電視臺很多人都看在眼裡。這幾天，有好幾人來聯絡夏昊，想找夏昊去談別人不敢講的敏感話題。但夏昊又不是真的二愣子，確實敏感的話題，他肯定不會碰。比如有人找夏昊去講轉基因這種東西，夏昊當場就拒絕了。

敏感話題之所以敏感，沒人敢講，不是沒有道理的。夏昊還是決定把未來的重心放在做“殺手”上面，耐心等那被柯良才捧起來的女藝人幫他介紹機會。

……

這天傍晚，他坐地鐵去接衛清溪回家。雖然是偶像了，但他的經濟實力配不上名氣，沒有許荷送的話，出行還是得坐刷ic卡的車。他為了圖安生，一上車就低頭玩手機，避免被人認出來。

才坐一站，上來兩個提著布兜的大媽。她們上了車後就大聲地討論起夏昊來。其中一位大媽大聲道：“現在教育不行了。當年私塾的時候，第一個學的就是孝，現在哪個學校還教了？我要是見到夏昊，非要好好教育他不可。”

“……”夏昊趕緊把頭放得再低一些。他有些遭不住，什麼和什麼啊，就要教育他？可他不敢和大媽剛正面，只好慫一。

那大媽得意地道：“我家孩那天還想和我爭，要我就事論事，我兩巴掌當場拍他頭上了。我和他，我是你.媽，我什麼你就得聽什麼，什麼就事論事的。其實我也不怕講道理，單位裡幾個姑娘覺得夏昊對。我就和她們講了，夏昊那是歪理邪，沒有規矩，沒有規矩怎麼行呢……”

聽到這裡，夏昊被大媽的邏輯弄迷糊了。他本就不指望做師奶殺手，這會決定徹底放棄大媽市場。

他低著頭，再忍個幾站就行。

夏昊不想惹事，但事情卻找上門來。坐在夏昊旁邊的人居然要下車了，空出座位。夏昊還未反應過來，那邊正口水橫飛的大媽眼疾腳快，迅雷不及掩耳地衝了過來，咣噹坐在夏昊旁邊，對同伴大叫：“唉，我幫你佔座了。來這裡給你坐。”

慘了。夏昊只能在心中期盼，自己別被發現。

兩位大媽推讓一會，還是由先前的大媽坐著。那大媽坐下後中氣更足，道：“我發現最近的年輕人思想都不對頭！一都不像我們年輕的時候能吃苦。電視上的明星本來應該做個表率的，但他們卻沒做好榜樣。特別是夏昊，太害人了。”

大媽一邊，一邊看著夏昊。夏昊折著腰的彆扭樣子，讓大媽以為這孩子是生了什麼病還是怎麼樣，著起了急，連連搖晃夏昊的身子：“你不是暈車了吧？還好嗎？”

“……”夏昊終於在生活中見到“墨菲定律”了，只要發現壞的徵兆，壞事情一定接踵而至。他嘆了口氣，抬起頭，露出一不發自內心的乾澀笑容。

“你是夏昊？”大媽看著夏昊的臉，愣了半天才道：“在電視上胡八道的就是你？”

“……不是胡八道，我的話都考慮過的……”夏昊弱弱地爭辯。

大媽拉著夏昊道：“你能有阿姨見識多嘛。你年紀，很多道理你不懂，既然讓我在地鐵上碰到你了，也是緣分，我得好好和你一！”

“您，您。”夏昊的臉都已經木掉了。

旁邊好多人都拿相機，不停拍照。夏昊很想努力耍帥，可耳邊有個大媽轟炸似地教，弄得他頭昏腦漲的。

終於要到站了，夏昊無力地道：“阿姨，我要下車了。”

大媽鏗鏘地對夏昊道：“阿姨的不能過就忘，知不知道？我要監督你，你以後再在節目上錯話，全都會被我發現的。”

“好好好。”夏昊道。他早猜到有人會為了抓他錯處，而專門盯著他看節目。雖然這也算在支援收視率，但大家還是兩不相見為好，這樣面對面地被拉著教一通，太恐怖了。

……

等夏昊終於到了衛清溪的學校。遠遠地，就看到衛清溪站在校門口，手裡拿著什麼東西，悶悶不樂。

“怎麼了？”夏昊問。

“你看。”衛清溪張開手掌，給夏昊看她拿的東西，兩袋三粒裝的費列羅巧克力。

“同學給的？”夏昊又問。

“嗯。”衛清溪情緒很差地頭，“是王菱同學給的。”

王菱是誰，夏昊一頭緒也沒有。不過來這裡上學的孩子基本都有不錯的家境，發得起這種挺貴的巧克力。衛清溪是覺得自己比不上人家嗎？

有些事情，大人覺得無所謂，但孩子卻會被困擾住。夏昊曾經也是那個年紀過來的，沒有人給他開解，只能由他自己去克服。當初他決定留下衛清溪時，就已經決定，一定要好好引導她。

夏昊微微彎下腰，問道：“你在難過什麼，能不能告訴我？”

衛清溪很信任夏昊，平時都無話不談的。可這時還是猶豫一會，才低聲道：“她給別人都只有一袋，卻給我兩袋。她平時和我關係又不是特別好，為什麼要多給我一袋。是不是看不起我，覺得我是山區來的……”

要是衛清溪不，夏昊根本猜不到她苦惱的緣由。夏昊剛想安慰她，話還未出口，就咽回去了。丫頭現在的困惑，是不知道怎麼面對她自己過去的生活。輕飄飄的幾句安慰沒有用，事實就是事實，她確實來自山區。電視上都播過了。

他必須要做什麼，讓她得以安心自己的過去，坦然接受那段並不美好的時光。此時，再送她毛絨玩具已經沒用，她有了大白後，夏昊後來又給她買了一個新的，結果並沒有提高她的尊嚴值。

夏昊決定什麼時候找她的老師聊聊看。馬上就要到元旦了，她的學校裡會請學生家屬去學校參加活動。也許到時候會有為她解開心結的機會。

他拉著衛清溪的手掌，邊走邊道：“你拿到巧克力以後，謝謝王菱同學了嗎？”

衛清溪還沒回答，就先為自己辯解道：“大家都沒有謝謝。”

“別人是別人，你是我妹妹。我妹妹要懂禮貌，所以明天你要向她道謝。能不能答應我？”夏昊道。

“我答應你。”衛清溪頭，很乖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