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蠻孝順的麼。”夏昊道：“你父母是開店的？開什麼店？”

“就是一般的店……我就是去幫忙搬搬東西，不太清楚做什麼的……”女生低頭道。

“你看著我。”夏昊打斷女生道，等女生抬頭看著他了，他又道：“你不是在騙我，你在騙你自己。我有什麼可騙的？你自己仔細想想，你究竟為什麼害怕實話？”

夏昊道：“我雖是上過電視，勉強有名氣，可我上個月就賺了兩千七。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但這是事實，我不覺得丟臉，我也不怕告訴任何人。因為我知道，不管我賺的是兩百七還是兩萬七，不管別人是羨慕還是瞧不起，我都是我，這不會變。你呢？”

“……”女生低下頭：“我不是有意騙你的。我就是不好意思。”

“沒關係。其實你是大富人家的千金，還是窮苦人家的女兒，和我關係都不大。但是，你是我的粉絲，我希望你變得幸福。這樣自欺欺人就是作繭自縛，你會越來越難以掙脫的。”夏昊的聲音溫柔至極，完全不像一個十五歲的少年，道：“萬事都有開始，坦然面對自己，能從把情況如實告訴我開始麼？”

“……”女生閉上眼睛，似乎在和糾纏她已久的心魔做著搏鬥，沉默片刻，她終於開口了：“我爸媽他們晚上在慧園街那邊擺攤……做燒烤。我等下坐地鐵過去幫他們，然後三個人一起回家。”

夏昊看了眼女生的尊嚴值，還是二十一，和剛才沒有任何變化。看來改變還不徹底，她只是現在告訴夏昊實情，以後別人問起時，她還會繼續扯謊下去。

夏昊微笑道：“出來的感覺怎麼樣？你覺得你告訴我真相以後，我瞧不起你了麼？”

女生道：“我和別人時，他們都笑我……”

“你不懂。不管什麼事情，只要你不以之為恥，別人就無法用來攻擊你。我曾經花了十年才明白這個道理。”夏昊嘆了口氣道。

女生一下子就笑了：“你才多大啊，就花了十年想道理。難道為了上節目瞞報年齡了？”

“咳。”夏昊方才讓人家不管什麼都要坦誠相告，可他卻不敢自己是重生的人。他打算轉移話題，又看了眼女生始終未變的尊嚴值，道：“等下結束時，我能跟著你去看看你父母的攤子麼？”

女生頓時驚了：“你去那裡幹什麼？不要去！”

“我這個人脾氣倔，既然要跟你道理，就一定要通才行。非要解開你的心結不可。”夏昊道。

“可你是偶像啊，你怎麼會做這種事呢？”女生有些不可思議道。

“有人看我，我才叫偶像。我能當得成偶像，還不是因為有你們的支援？”夏昊突然狂放起來，上前一巴掌拍在女生連旁邊的牆壁上，發出“咚”的一聲。他直視女生的眼睛：“我不允許我的粉絲不快樂。”

“……”女生縮成一團，受到了巨大的驚嚇，不知道該什麼。

夏昊到為止，再做就過了，他後退兩步，讓出能使人重新感到安全感的距離，道：“回去繼續吃飯吧。結束之後，我和你一起去你父母的攤子看看。話回來，你叫什麼來著？”

“白映雅……”女生被嚇得到現在還沒回過神。

……

聚會結束後，夏昊便真的要去白映雅家的攤那裡看看。一同去的不止有李語華，還有那畫著煙燻妝的少女。

“你家人不管你？”夏昊驚奇地問煙燻妝少女。都九半了，她能在晚上出來就已經夠可以的了，這個還不回去，她家裡人是心有多寬吶？

“用得著他們瞎操心？”煙燻妝少女很不屑地道。

“……”夏昊張了張嘴，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從一個女孩嘴裡聽到那兩個字，太讓人覺得崩潰了。

李語華聽得噁心，悄悄對夏昊道：“對不起啊，我不知道她現實裡面是這樣的人。早知道就不請她了。”

“沒事，你其實請對了。我什麼樣的粉絲都應該見一見。”夏昊道。他現在正在摸索尊嚴值的意義，和醫學研究一樣，範本不用多，但越極端越好。這少女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相信解開她的謎題後，一定能讓夏昊大有收穫。

就在這時，煙燻妝少女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看了眼號碼，然後立刻盯著遠處兩個穿黑衣服的男子，她噔噔噔地跑過去，似乎大叫大嚷著什麼，然後狠狠地踢了其中一個男子一腳，又跑了回來。

保鏢？夏昊看到，那兩個男子被煙燻妝少女踢過之後，回到一輛賓士汽車中，但汽車沒有移動，似乎在遠遠地看著煙燻妝少女。這就解釋的通了，為什麼少女這麼晚不回家家裡人也不害怕，原來早就派人盯著了。

夏昊倒不會因此就高看那少女一眼，不過倒是激起了幾分去瞭解她的興趣。當然現在不能問，問也問不出來。等以後有機會吧。

保鏢好像有一套跟蹤的系統，當夏昊一行人坐完地鐵，才出車站，就看到那輛奔馳車已經停在路邊了。然後按著步行速度一路龜速跟蹤。

快到地方，白映雅越發沉默，走在前面帶路。李語華趁沒人注意，扯扯夏昊的袖子。

“你累了？”夏昊問。

“不累。我就是想問，你來這裡幹嘛？”李語華問。

“她叫白映雅，父母擺個燒烤攤，她覺得很不好意思，不敢告訴別人。我想試試，看能不能改變她，讓她能自信一些，不再為那種事煩惱。”夏昊道。

“你真的是偶像麼？怎麼老想做這種稀奇古怪的事情？”李語華奇怪了。不過她接著又頭道：“我才知道她的真名叫白映雅。之前那個冒牌後援會陷害你時，她出了不少力。值得你幫她。”

此時，已經到了慧園路，城管下班以後，這裡會冒出來很多吃攤子。

又走一會，白映雅就低著頭道，“到了。”

白映雅家的攤子由一輛三輪車改裝而來，中間擺著火腿腸、骨肉相連之類的東西。左邊一口裝滿油的鐵鍋，右邊是鐵板，白映雅父母兩人一人操作一邊，忙得團團亂轉。

攤子前等著五六個人，不停地催促。還有在旁邊飯店吃飯的人也在這裡了菜。

白父看白映雅來了，立刻遞過去一個裝著一把炸肉串的鐵盤子：“雅雅！把這個端一下！”

白母卻叫道：“等一會再端過去，我這裡馬上就煎好了，一起送！”

“你煎的哪是飯店的？是這夥子的！”白父怒道。

白映雅正要去接盤子，夏昊搶先一步接到手中，一副很感興趣的摸樣：“我來吧。我還沒做過服務員呢。”

“你是哪個？”白父愣住了。

“我是你女兒的朋友。”夏昊笑道。不等白父回過神，他便端著盤子去給人上菜了。

“你男朋友？”白父奇怪地問。女兒之前和他們的可是去見一個明星的，怎麼跟著過來一男生？

“我要是那麼好運就好了。”白映雅複雜地看著夏昊跑遠的背影。夏昊是富家公子，又是被無數人崇拜的明星，卻能興致勃勃地幫忙做事，真的令人不可思議。

他不覺得擺攤丟人麼？難道這確實沒什麼好丟臉的？白映雅在心中想。

她一直覺得父母謀生的職業讓她抬不起頭。為了不被人發現，她講了很多假話，為了謊言不被戳穿，她不得不講更多的謊話。讓她連知心的朋友都不敢去交，怕被人發現真實的她。

也許是因為太寂寞的原因，她才會在知道夏昊以後，加入夏昊官方後援會，並且付出很多精力。她本來以為被夏昊請吃飯就是出乎意料的回報了，沒想到夏昊還會和她道理，甚至來到這裡。

“只要自己不覺得丟臉就行了”，夏昊的話，大意好像是這樣。白映雅雖然忘記那句話具體由哪些字句組成的，但她肯定，她會一直記住那句話的意思。

她打量著父母的這輛推車。和這輛車有關的記憶都很不好。她被人潑過油漆。父親被人打倒。母親被人痛罵。當時還年幼的她，無法明白為何要遭遇那些艱辛。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開始憎惡父母擺的這個攤。

可現在，她想起了更多平常不會想到的東西。就在母親剛剛有她的時候，父母突然雙雙失去工作。為了養她，父親找人借了錢，改裝了一臺可以推的攤……時過境遷，車子雖然換了好幾輛，但架子、鍋子，還有一個用來裝鹽巴的果珍瓶子，都是從她記得事情時一直用到現在的。

沒有這輛推車，她根本長不到現在這麼大。

白映雅突然感覺自己如釋重負，好像卸去了千鈞重擔。她露出笑容，輕輕地對父母道：“他就是我今天去看的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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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怎麼可能！明星怎麼會到這裡來？”白父大驚失色。

“是啊，他怎麼會到這裡來？”白映雅也喃喃道。

她不明白夏昊為什麼會來。但夏昊來了以後，一下子改變了她的心。恨一件事情很容易，只要本能就可以。但平靜地接受則需要理性和智慧。正因為夏昊到這裡來了，她才一下子想通了。

這輛推車，是她十八年生命的縮影。拒絕承認它，就是拒絕承認自己。

夏昊看到，貌似正在出神的她，尊嚴值正一一地不斷增加著。、、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