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然後呢？”

楊德成咬著嘴唇，四肢顫抖，他快要憋不住了，氣的渾身直哆嗦。錢志高欺人太甚，張哲輝又不是他爹，有必要這麼維護他嗎？“我，我……”楊德成咬著牙，轉頭朝著張哲輝深深鞠了一躬。“輝哥，對不起！”

張哲輝拳頭緊拽，他真想現在就衝上去，把楊德成這個奸詐小人，直接打趴下。不過，他不能這麼做，楊德成之所以這般，全然是衝著錢志高的面子。自己真發飆，就顯得太唐突了，要是逼得楊德成跟錢志高當場翻臉，錢志高這邊，張哲輝也不好面對。

錢。

還得有錢，只有手裡有錢，人家才會給你面子；只有手裡有錢，才能手眼通天；也只有手裡有錢，才能像個男人有尊嚴的活下去。

張哲輝暗暗發誓，不管怎樣，自己也要想辦法賺錢，賺大錢，最起碼也不能比錢志高差。等到那個時候，楊德成，我要你傾家蕩產，血本無歸。

“誒！這就對了嘛！做古玩的都不容易，大家既是同行，就應該攜手並肩，團結起來，相互幫忙，才能有共贏嘛！”

錢志高拍了拍楊德成的肩膀，“楊老闆，過幾天，龍哥組織大家去山上野遊，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一塊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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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志高精明的很，雖然看不起楊德成，卻也不想跟他結下樑子。為了張哲輝不得不扇他一嘴巴，然後又丟擲個甜棗。

楊德成先是一愣，繼而立馬小雞啄米般，猛點頭。錢志高口中的龍哥，全名王勝龍，是四九城的四少之一，四大家族的繼承人。

王勝龍有錢有勢，出手闊綽，好附庸風雅，旗下弄了個文化公司，專門搞古玩，一年沒少給他賺錢。錢志高所說的野遊，實際上是王勝龍組織十來個人，各自開車，帶上點寶貝，進行私下拍賣。

沒有一定的身份地位，口袋裡沒有個千八百萬的，你都沒資格跟在人屁股後邊。幾年前，楊德成可是腆著臉，花不少錢，讓錢志高介紹，一塊進入到那個圈子。

大樹底下好乘涼。

楊德成眼巴巴，指望加入他們的圈子後能大賺一筆。想著老大們吃剩下，留點湯汁，都能把他給撐死。

第一次參加聚會，楊德成掏出三百萬，買下三足鼎，那幾乎是他所有的積蓄。那會兒聽上家說這三足鼎出自春秋戰國，楊德成覺得不像，揣摩了片刻，覺得應該是遼代斷層時期的作品。

花了三百萬，買了回來。指望轉手賣個千八百萬出去，天知道，這東西就是個破銅爛鐵。楊德成是有苦自己吃，三百萬啊！

古玩本就有賺有虧，誰也不敢保證一輩子不打眼，對王勝龍他們來說，三百萬也就是擦屁股的錢。可這是他楊德成大半輩子的積蓄，就這麼沒了，能不心疼嗎？

虧了錢不說，還被人取笑好長一段時間。

原以為，跟著他們屁股後面揀點他們不要的，弄點小錢，以後他們組織聚會，楊德成也有本錢參加，日後只會越來越好。這下可好，三百萬，一下給他整蒙圈了。

時隔四五年。

這幾年國家富強，老百姓的生活越來越紅火，吃飽喝足，口袋裡還有點餘錢，也能買買玉飾翡翠。古玩行當，生意景氣，經過幾年省吃儉用，坑蒙拐騙，楊德成總算緩過氣來。

面對錢志高的邀請，楊德成真可謂是悲喜交集。

誰也不嫌錢多，更何況他楊德成手裡也沒幾個錢。想賺大錢，只有先提高自己的交際層面，跟王勝龍那種上流人物多打交道，關係熟絡了，想不賺錢都難。可楊德成賠不起啊！

奔六了，沒什麼鬥志，早到了知天命的年紀。

再過些年，人老眼花，就幹不動了。

手裡頭就攢了那麼點錢防老，再要賠了，他連死的心都有。

錢志高蹦躂了大半輩子，在古玩街那是首屈一指的大人物，到王勝龍跟前，也就是孫子一個。以楊德成手裡這點錢，沒有錢志高介紹，他一輩子也甭想跟人說上話。

搞古玩，講究的是閱歷，經驗，火候和技巧。這四樣，缺一不可，沒有一定的時間培育，在古玩界難有成果。到了楊德成這個年紀，打眼和撿漏的機率相差無幾。

思考再三，楊德成重重的點了點頭，答應錢志高的邀請。古玩界這麼多店鋪，這麼多同行，錢志高能看得起他是他的福分。再說，楊德成不甘心於此，他要把上次虧損的三百萬，連本帶利，全收回來。

當著這麼多同行的面，花錢請來鄭家幫十幾號人，沒能整殘張哲輝，反而還向張哲輝鞠躬道歉。楊德成心裡說不出來的憋屈，不過，丟點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勾踐臥薪嚐膽，韓信胯下之辱，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能伸能屈。只要攀上王勝龍他們，等日後賺到大錢，再轉過身來收拾張哲輝，跟捏死只螞蟻沒太大區別。

“小義，小張是我店裡新來的掌眼，叫你手下那幫癟三們把眼屎擦乾淨了。一天到晚瞎得瑟，口袋裡沒錢，成天擺著副天下唯我獨尊的筆樣，盡給你彪哥招惹事端。”

錢志高心裡有氣，鄭曉彪出去了，這幫子還得他照顧著。兔崽子們成天惹是生非，錢志高沒少為他們往局子裡添錢。“小張，過兩天，我帶你去山上玩玩，出去透透氣。”

“好的。”

張哲輝點頭應承，心裡卻是暗自揣測，錢志高帶他們去山上幹嘛？另外，自己不過剛進大寶齋，錢志高沒必要對他這麼好吧？一個毫不起眼的菜鳥，能得到錢志高的親自邀請已經很逆天了。張哲輝第一天上班就這麼放肆，錢志高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還這麼罩著他。若說這背後沒有點貓膩，張哲輝打死也不信。

閻小義吃了癟，心裡不大樂意，眼神中不參雜半點感情的掃了張哲輝一眼。又輕輕推了楊德成一下。“楊老闆，先把錢結清了吧！”

他是跟著鄭曉彪混飯吃的，錢志高跟鄭曉彪兩人關係好，他不能不給錢志高面子。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錢志高這麼訓斥他，他以後還怎麼帶小弟出來混。怎麼說，他在古玩街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錢志高，閻小義是沒法招惹，不過張哲輝，哥們可是記住了。

楊德成鼻頭一聳，滿是怨恨的掃了張哲輝一眼。然後，又堆滿笑容，點頭哈腰湊到錢志高跟前，諂媚道。“錢總進去喝杯茶？”

錢志高擺了擺手，索然無趣。“算了，我還有點事兒，得去處理，你們先聊著吧！確定去山上之前，我會通知你的。”

“小張，好好幹。”錢志高拍了拍張哲輝肩膀，上車飛馳而去。

進店鋪前，楊德成又回頭瞟了張哲輝一眼，他不甘心啊！算計了那麼長時間，好不容易坑了這小子三十萬到手，還沒捂熱乎，就全吐回去了。氣人的是張哲輝這小子怎麼跟錢志高搭上了邊？

沒記錯的話，他才二十三？還是二十四？屁大點的人，居然進大寶齋當掌眼。難怪他有恃無恐，敢當眾羞辱自己。

等著吧！看你能囂張多久。狗屎運不會一直有的，等那時候，用不著他楊德成動手，錢志高自己就能整死他了。

張哲輝幾乎所有的考究，都是跟他楊德成學的，其中考究古玩最為關鍵的幾點，他可是一點都沒傳授。識破玉中玉，那是他走踩到狗屎，走了好運。過兩天，運氣沒了，看他還怎麼在大寶齋幹活兒，眼力勁不行，遲早得打眼。虧了錢志高的錢，張哲輝不死都難。

假如沒有造世鼎的感知能力，以張哲輝學的那點皮毛，在古玩界最多算是剛入門的菜鳥。沒點技術活，進大寶齋當掌眼，只會害了他。

楊記古玩。

楊德成和閻小義進店鋪後，張哲輝抬頭看了一眼，這個曾經他兢兢業業，待過一年的地方。想起自己初入古玩界時，小心翼翼，步步為營。幻想著能跟楊德成學點技術活，往後在古玩界闖出點名堂，賺點錢，回家孝順爹媽。

那會兒，為了能多學點技術，增長知識。張哲輝對楊德成可謂是畢恭畢敬，拿他當爹伺候著，店裡有什麼活兒，自己都是搶著去幹。

楊德成沒心沒肺，不教點實用的學識也就算了，最後還把他辛苦賺來的血汗錢，全坑走了。若不是意外得到造世鼎，那二十萬的鉅額債款，足以將張哲輝壓得抬不起頭來。

楊德成，總有一天，我會讓你血本無歸，傾家蕩產。

今天你想廢我雙手，日後我定要讓你下半輩子在輪椅上度過。

張哲輝抬腿，在萬眾矚目中，大步邁開，往大寶齋走去。

“這小子真是命好，我以為他這次死定了，以楊德成心胸狹隘，睚眥必報的性子，不見血鐵定不會放過他的，沒想到……”

“是啊！你說錢……張哲輝這麼年輕，除了上次運氣好點之外，也沒什麼成就和名氣。你說他怎麼就看上這小子了？年紀輕輕就當了大寶齋的掌眼，哎！什麼時候錢總能看上我就好了。”

“誰不想進大寶齋啊！你啊！老老實實擺你的破攤子吧！這次楊德成臉真丟大發了，也不知道他花了多少錢，請來鄭家幫的那幫小癟三，當著這麼多同行的面，愣是沒把張哲輝怎樣，完了還當眾向張哲輝道歉，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徒惹笑話。”

在這種國際大都市，像張哲輝這種窮小子，沒有錢，沒有地位。如同砧板上的魚肉，碰到事兒，只能任人宰割。

張哲輝算是徹底看清了，要想別人看得起你，就得腰包裡鼓鼓的才能有尊嚴的活著。況且，鍾倩那塊羊脂白玉可是他親手毀了的，鍾倩患的是白血病，這病不能拖延太久。

大寶齋有陳建國坐鎮，又有那麼多員工，閒暇也沒什麼事兒。張哲輝就坐在店裡喝了一肚子的茶水，琢磨著，先把錢志高給他的二十萬年薪，給鍾倩去看病。現在離過年還有一段時間，自己有造世鼎獨特的感知力，保不準還能在回家前，在大寶齋撿個漏子，賺點錢。

實在不行，大不了今年就不回去了，丟點臉也沒什麼，只要人在，一切都好。

打定心思，一下班，張哲輝就回去取了錢，把鍾倩約了出來。

晚風輕拂，兩人走在公園小路上，鍾倩手裡抓著一根糖葫蘆串，放在嘴裡，吧唧吧唧咀嚼著，表情十分享受，像個小女孩，俏皮可愛。看著鍾倩逐漸變得開朗起來，張哲輝是打心眼裡高興。

“倩倩。”

張哲輝從新買的公文包，將用信封裝好的二十萬塞到她手裡。“一會兒我們去趟銀行，把這錢存你卡里。等過幾天週末有空，我陪你一塊去醫院打聽下，檢查一下你的身體狀況，順便打聽下有沒有配對的骨髓。是病就得趕早治，你跟鍾老放心，差多少錢，我盡力給你們補上，房子千萬不能賣。”

那是鍾老住了一輩子的家，自己弄沒了玉，賠點錢是應該的。

鍾倩頓住，眼神蒙上一層水霧，低著頭，有些不太高興。以為跟張哲輝一塊出來逛街，好好的心情，一下全壞了。

三個月前，體檢表格上，那一行鮮紅的大字，十分顯眼。已經是晚期了，就算再有錢也沒用，來不及了。

以前鍾倩不在乎，就是心裡難受自己走在爺爺前頭。再一次讓爺爺白髮人送黑髮人，爺爺會悲痛欲絕吧！

螻蟻尚且苟且偷生，何況是人？

若能好好的，誰希望自己得了絕症？“不用了。”鍾倩沒去接那筆錢，抿著嘴，看向公園湖畔邊嬉笑大鬧的人群。“這筆錢你自己存著吧！馬上就要過年了，你欠人家那麼多錢，儘早還了吧！”

鍾倩知道張哲輝是為自己好，可她不想提起病情。

“倩倩。”張哲輝快走兩步，擋在鍾倩身前。“錢咱可以慢慢賺，但你的身體真的不能再拖延了，如果你出了什麼事兒，鍾老會殺了我的。你是我的好朋友，萬一……我不想一輩子都活在愧疚之中，就當是為了我，你也必須要去醫院，咱們早點把身體治好，好嗎？”

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鍾倩不想去醫院。她擔心爺爺受不了刺激，也不想讓張哲輝知道自己現在身體的狀況，能瞞多久，就瞞多久吧！反正，自己所剩下的時間，也不會太多了。

前邊不遠處，公園門口側邊，擺了兩張小桌子，一個老婆婆繫著圍裙在哪裡賣牛肉湯。

一塊錢一碗，裡面放了三顆牛肉丸子，再添點香菜，湯汁特別的香。用牙籤插著牛肉丸送進嘴裡，牙齒一磕，汁液迸濺，滑溜溜，香醇可口。鍾倩吐出細小舌尖，舔了舔嘴唇，像只饞壞了的小貓，踮著腳。“呀！那邊婆婆在賣牛肉丸，我們一塊去吃吧！”

至於張哲輝提出的事兒，鍾倩選擇無視。張哲輝長吐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追了上來。

“婆婆，給我們來兩碗的牛肉丸。”看著別桌小孩子面前小碗裝著的牛肉丸，散著誘人的清香味，鍾倩食指大動，連咽口水。有很多小吃，味道都特別棒，就是製作的工序不太衛生。自從檢查出患了白血病之後，醫生再三叮囑要忌口。為了不讓爺爺擔心，鍾倩好久都沒吃過小吃了。

見鍾倩饞成這幅模樣，張哲輝無奈，又好笑。“婆婆，給我們來十塊錢的吧！”他也餓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