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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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強媽起初沒把許家的吵吵放在心上,孫大花脾氣臭,跟許有財三天兩頭就要鬧上一場,啥時候不吵了才奇怪呢。

張毅第一次見兩人吵架的陣仗時被嚇得不輕,著急忙慌地勸架,結果反而被罵多管閒事,此後隔壁再發生什麼,他全當沒聽見。

直到孫大花喊出“老孃跟你拼了”,在屋裡事不關己的幾人才紛紛驚訝地走出大門,朝著許家那邊探頭探腦。

“糟了,打起來了!”張毅叫了聲不好,“我去找陳叔,你們別過去,免得被誤傷。”

兩位女知青聽話點頭,孫大花跟許有財打得那麼厲害,她們也不敢過去。

張毅腳步匆匆,跑到陳家院門還不小心滑了一跤,幸好及時扶住了院門,才沒摔下去。

“陳叔,孫大花跟許有財打起來了!”院門開著,張毅一邊喊一邊往裡面走。

什麼?打起來了!

陳家人還沒反應,王翠撂了筷子,對家裡人說道:“我看看去,你們先吃。”

王翠平時最愛湊熱鬧,這麼大的事,他當然不能錯過。

陳家桌上的三人停下吃飯的動作站起來,陳前進是陳四叔的接班人,參與過村裡多起家庭鄰裡糾紛的調節,而且離得最近,所以張毅才第一時間想到了他。

“怎麼又打起來了?打得厲害嗎?”陳前進下了屋簷的臺階,眉頭微皺,神情嚴肅。

張毅注意到他用了一個“又”字:“他們以前也打過架嗎?”

“呵,以前可沒少打。”陳前進給張毅解惑,“那時候你還沒下鄉,我們就住在隔壁,幾乎隔天打一次,後來才慢慢消停了。”

用消停來形容不太貼切,不過是從打架改成了吵架,仍然不安生。

張毅隔著院牆,看不清孫大花兩人打得厲不厲害,反正聽聲音挺誇張的。

“大哥等等,我跟你們一起過去。”家裡掛在外面的斗笠被陳前進戴著了,陳晚冒頭衝進雨裡,周梅追出來遞了把傘給他。

張毅來得急,草帽歪在頭頂,身上都溼了,陳晚舉傘將他遮住。張毅有意放慢腳步遷就他,沒曾想陳晚步子邁得比他還快。

在平日的相處中,陳晚給張毅的印象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張毅覺得陳晚今天有點奇怪,他怎麼會對孫大花跟許有財打架感興趣?

壓下心頭的疑惑,張毅順著小路回到老宅,王翠跟劉強媽等人正圍在許家門口看屋裡的動靜。

張毅動作快,屋裡兩人還打著,許有財體型憨胖,長年沉迷菸酒,身子骨早被掏空了,孫大花因此和他打了個勢均力敵。

兩人打架毫無章法,使得全是蠻力,孫大花連抓帶撓、連咬帶踹,許有財的拳頭則不要命一般砸到孫大花後背。

劉強媽嘴裡喊著“別打了別打了,有什麼事情好好說”,手上卻一點沒有幫忙拉架的意思。

陳前進請他們讓讓,劉強媽回頭見是他,招呼了聲,和王翠幾個往兩邊退開。

陳晚緊跟著陳前進,視線搜尋著許空山的身影。

許來錢在兩人打起來的時候就溜之大吉了,似乎打架的是兩個陌生人。

不對,如果真是陌生人,他絕對會在旁邊圍觀。

吃飯的桌子立在堂屋靠內牆的地方,上面的碗筷被孫大花兩人摔在地上,飯菜撒得到處都是。許有財試圖掀桌,然而八仙桌是實木做的,平時搬運都需要兩個人抬,除非他有許空山的力氣,否則想都別想。

許空山站在堂屋門口,滿臉焦急地看著扭打在地上的兩人。

“陳叔你們小心點,他們打紅了眼,剛才我和大山想拉架的,結果孫大花把大山臉都抓花了。”劉強對孫大花沒有半點好感,自然也不會委屈自己稱呼她孫大娘,她不配!

許空山側臉對著他們,此刻轉過頭來,下巴處的三道抓痕赫然在目。以許空山的身手孫大花本傷不到他,他這傷是替劉強擋的。

看著兒子險些被誤傷,劉強媽說什麼都不願意他再去拉架了,劉強爸身體不比劉強,更不可能進屋幫忙,許空山雙拳難敵四手,因此只能乾著急。

“我來,大山我去後面拉著你爸,你等會把你媽抱起來。”陳前進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繼續打下去,“六兒你就在外面吧。”

“麻煩陳叔了,你小心點。”許空山謝過陳前進,看準時機一把分開了兩人。

孫大花被束縛了手腳,尖利著嗓子罵出大串難以入耳的髒話,她披頭散髮的,嘴角有塊烏青,棉襖被扯得變形,黑色的棉花從破洞裡鑽出來。

再看許有財,嚯,那臉上簡直精彩,五顏六色的,如同開了個大染缸。

“呸!”許有財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紅色的,打架的時候沒注意,這會疼得齜牙咧嘴。

“夠了!”陳前進一聲怒吼,日爹罵娘的兩人終於消停了下來,“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嗎,兩口子打架像什麼樣子!”

在沒有便捷通訊的時代,孫大花跟許有財打起來了的訊息依舊迅速傳遍了平安村二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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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吃飯?外面下雨?

誰在乎,小雨不擋人,飯可以等會吃,熱鬧錯過了可就沒了!

甭管吃沒吃飯,那愛看戲的立馬顛顛兒地往許家趕,鄉裡鄉親的,他們可不得去勸個架麼。

許家院子裡的人越來越多,陳四叔也來了,眾人給他讓出一條直通堂屋的道。

“他們為啥打起來了?”來得晚的忍不住向劉強媽打聽,劉強媽搖搖頭,她做著飯呢,哪知道原因。

屋裡陳四叔問了孫大花二人同樣的問題,許有財沒吭聲,孫大花嘴一張,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嚎:“我不活了啊!我孫大花自從嫁給他許有財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做牛做馬伺候了他二十幾年,給他生兒子,他現在要打死我啊!這日子沒法過了!”

面對孫大花的撒潑打諢,陳四叔面沉如水:“大山你來說。”

許空山便把飯桌上的事說了,得知造成這一切的起因竟然是一塊肉,眾人頓時無語。至於嗎,六一二年□□都過去多久了,兩個加起來九十多歲的人還會一塊肉打起來。

肉是起因,但若不是孫大花處處戳許有財的痛腳,罵他窩囊廢、軟腳雞、不中用,許有財也不會氣得打出那一巴掌。

清官難斷家務事,雙方都是混不吝的,陳四叔只能兩頭勸:“有財,大花是你老婆,結婚這麼多年給你生了兩個兒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千不該萬不該你也不能打他,你一個大老爺們,怎麼能做出打女人的事呢?”

說完許有財陳四叔接著說孫大花,不過孫大花畢竟是個女人,又是外村嫁進來的,他不好說什麼重話,含糊著叫她孩子都這麼大了,多多少少給許有財留點面子,日子還是要繼續過的。

陳前進揮手讓大家夥散了,看夠了熱鬧,眾人想起吃到一半的中午飯,心滿意足地離開。至於路上會怎麼編排許家的事,那是他們的事,與陳前進無關。

許空山拿了掃把和簸箕收拾完堂屋的狼藉,地面是夯實的泥土,粗瓷碗摔在上面沒碎,有缺口,但不影響使用。

該說的都說了,孫大花和許有財沒一個謝字,倒是許空山感激著把人送到院門口。

陳晚的目光掃過許空山紅腫滲血的下巴:“山哥,你家裡有藥嗎?”

“沒事,小傷,過兩天就好了。”許空山忍痛能力極強,下巴的傷對他而言不值一提。

小傷?陳晚臉上寫滿了不贊同,孫大花手那麼髒,誰知道指甲裡帶沒帶細菌,萬一感染怎麼辦?

“辛苦你了。”陳四叔嘆了口氣,攤上這麼個爹媽,許空山可真不容易。

許家的情況陳前進心裡門清,藥肯定是沒有的,若是處理不好許空山破了相以後怕是更不好說媳婦,想到此他停下來:“大山你先跟我回去把藥上了,讓你媽他們自己冷靜一下。”

“對,山哥,你跟我們回去上藥吧。”陳晚眼裡的心疼幾乎要化為實質,單看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被孫大花撓了那個。

許空山盛情難卻,再加上他的確不想留下來面對孫大花夫妻倆,於是拉上院門跟著陳晚他們走了。

黑傘下許空山頂替了張毅的位置,原本綽綽有餘的空間顯得擁擠起來。陳晚抬高胳膊,傘沿朝許空山傾斜,左手暴露在細雨之中。

“我來。”許空山低頭握住傘把,陳晚手上一輕,傾斜的傘沿換了方向。

黑傘猶如屏障一般將世界割裂成兩半,一半是陳晚與許空山,一半是其他。

周梅已聽完了王翠的轉述,對孫大花愈發不忿,轉身去廚房把飯菜重新回了鍋。

踏上屋簷,許空山放下黑傘,陳晚直奔堂屋取了碘酒。

“要是痛的話你跟我說一聲。”沒有醫用棉籤,陳晚用開水燙了塊棉布,捏著蘸了碘酒輕輕擦拭在許空山的傷口處。

許空山坐在椅子上,陳晚彎著腰湊近,他動作極柔,許空山突然想到了夏日晴空的雲。

溼熱的呼吸噴灑在許空山的嘴角,酥酥麻麻,像是羽毛掃過,傷口彷彿瞬間失去知覺。

許空山眼前是陳晚的側臉,兩人從未有過這麼近的距離。

六兒的臉好白、好嫩……許空山喉結滾動。

“疼嗎?”陳晚收了動作,他以為自己把許空山弄疼了。

“不疼。”許空山不由自主放低了聲音。

陳晚被刺激得頭皮發麻,出口的語調拐了個彎:“嗯~”

許空山喉結滾動的幅度加大,他不明白為何自己會有種口乾舌燥的感覺,心尖好似被小奶貓的肉墊踩了一腳。

陳晚的動作更輕了,許空山手握成拳,衣服遮擋的地方泛起細密的雞皮疙瘩。

“好了。”陳晚終於移開了棉布,許空山如釋重負地長出了口氣。

陳晚擰好碘酒瓶的蓋子,他指尖沾上棕褐色的液體,似是白玉染瑕。

許空山的下巴紅褐交雜,傷口看上去比上藥之前還要猙獰,周梅見了不禁心疼:“中午飯也沒吃好吧,趕緊來坐著吃飯。”

她盛了四碗飯,把筷子塞到許空山手裡。

碘酒的味道與飯菜的香氣相混合,許空山垂眉斂目:“謝謝周嬸。”

“不用跟我們客氣,快吃吧。”周梅把準備晚上吃的肉拿來炒了,肥瘦參半的五花肉汁水豐盈,閃著油亮的色澤,混著碧綠的蒜苗,色香味十足。

許空山沒有動筷子:“六兒還在洗手。”

他堅持要等陳晚,索性洗個手也要不了多久,周梅和陳前進便陪著他一塊等。

碘酒的顏色一時半會洗不掉,陳晚擦乾手上的水,一踏進堂屋周梅就抬手招呼他:“六兒快來吃飯,大山非要等你落座才肯動筷子。”

陳晚聞言勾起嘴角:“你們先吃就好了,不用等我的。”

等不等的都過去了,四個人剛好圍著八仙桌一人一方,熱熱鬧鬧地吃完了這個來得有些晚的午飯。

許空山添了兩碗飯後說飽了,周梅擔心他拘禮,硬給他再添了一碗,愣是把許空山撐得直打嗝。

好飽,胃裡傳來的鼓脹感並不讓許空山覺得難受,相反令他無比地滿足。

外面的雨逐漸停歇,陽光穿透雲層,視野變得明亮而開闊,許空山的心中的沉悶隨之一掃而空。

回到破舊的小院,許有財與孫大花均不知去向,許空山對此毫不在意,走了他一個人樂得清靜。

傍晚將至,許有財喝得醉醺醺地回來了:“你媽呢?”

“不知道。”許空山聞著他身上的酒氣退後兩步,“你哪來的錢喝酒?”

許家的錢,除了許空山藏起來的那部分,另外的都在孫大花手上。兩人打成那樣,許空山不相信孫大花會給許有財錢去買酒。

“關你屁事。”許有財走路打攛,他臉腫得像開花饅頭,沒有任何處理的傷口隱隱有發炎的跡象。

許空山收回冷漠的眼神,許有財偷也好搶也罷,都跟他沒關係。

廚房門開著,許空山熟練地生火,炒菜的動作卻有些生疏。

準確來說這是他第一次在廚房做飯。七歲以前孫大花做飯他燒火,七歲以後,廚房落了鎖。

鑑於許有財的表現,許空山就做了自己那份,至於味道嘛,勉強能吃。

夜色黑透,孫大花和許來錢仍沒回來。

“嬸,下午你看見我媽了嗎?”不管心裡怎麼想,許空山面上功夫還是要做到的。

“沒有,你媽沒在家嗎?你弟也不在?”劉強媽愣了下,說出心裡的猜測,“她不會帶著你弟回孃家了吧?你進屋看看他們衣服少沒少。”

許空山鮮少涉足許來錢與孫大花他們的屋子,進去一看,亂得像個豬窩。不僅亂,還臭,臭味來源於床腳的夜壺和許有財的鞋子。

許有財在床上睡得呼嚕聲震天響,旁邊丟著孫大花打架撕破的棉襖,衣櫃掛著把小鎖。臭味直衝腦門,許空山一秒不想多待。

許來錢那屋的情況差不多,不過他的衣櫃沒有上鎖,許空山開啟發現裡面少了幾件七八成新的衣服。

果然是回孃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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