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6 章 第 1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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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學校畢業,王利安在陳晚附近買了套小洋房,從此串門僅需五分鐘。他一聲不吭把房子買了,辦好手續才告訴陳晚,打了陳晚一個措手不及。

對於王利安把房子買得這麼近的行為陳晚表示不理解,他當初買房是為了上學,現在許空山在製藥廠,他正在考慮要不要搬家。

“住得好好的幹嘛要搬,你捨得啊?”王利安環視充滿了生活痕跡的小洋房,換他他絕對捨不得。

“不方便。”陳晚給王利安分析,拋開許空山的因素,首先上城區不屬於市中心,其次火車站、百貨大樓一個不沾,除了緊鄰學校沒其他優勢。

關鍵是王利安也不用再上學了。

王利安未曾料到買房有這麼多門道,他單想著離陳晚近,以後談事犯不著兩頭跑,誰知陳晚竟然想搬家。

“那咋辦,我房子都買了,你打算搬哪去?”王利安被陳晚說得一臉後悔,他手頭的錢倒是能再買一處,“我跟你一塊搬。”

搬哪去陳晚也在頭疼,正因為一時找不到合適的選擇,才沒跟王利安說。

他要經常出差,按理在火車站附近是最好的,但離火車站近,許空山那邊又挨不著了。

“要不買輛車?”王利安提了個建議,反正主要原因出在交通上,解決了交通,其他不就簡單了麼。

“好買嗎,一輛車多少錢?”陳晚被王利安點醒,他怎麼沒想到?

“託託關係應該能買到吧?”王利安遲疑道,“我先打聽打聽,至於價格,我買不起,你總沒問題。”

陳晚於是同意了王利安的說法,由於不確定能不能買到,他不曾對許空山提起,若是能成,正好當做給許空山一個驚喜了。

小轎車在南城的身影雖少見,但並非沒有,只不過陳晚遇到的多是公務用車,例如秦承祖與孟海來南城,陳晚便是找了齊仲康的路子借的,至於私家車則更是罕見了。

陳晚對買小轎車沒報太大的希望,仍繼續麻煩之前買小洋房當中人的馬原幫他留意房子。

不用去學校,陳晚時間愈發充足,他不忍許空山日日奔波,收拾東西上家屬院待了幾天。

家屬院的小孩越來越多,杜騰龍催了又催,務必要在新學期開始前建好學校,無論身處何地,他始終堅持教育的重要性。

“等我長大了也要考大學。”和陳晚一起玩陀螺的小孩姓田,田傑,是家裡的老大,底下有個妹妹,他父親田國慶是一條廠裡生產線的負責人。

“加油。”陳晚表示鼓勵,“以後別忘了你說過的話。”

空氣裡飄著陳晚熟悉的驅蚊水的味道,這是製藥廠的首批產品之一,根據許空山提供的方子進行改良,目前已在全國範圍內銷售,至於銷量,看廠裡人對許空山態度的表現就能知道。

一個驅蚊水的方子當然不足以完全摘下許空山“關係戶”的帽子,是以許空山從未放鬆過對自己的要求,日久見人心,他總會讓所有人無可指責。

夜色漸沉,家屬院裡傳來各家各戶喚孩子回家的聲音,田傑在其中準確分辨出了屬於他媽媽那道,扭頭問陳晚:“你要去我家吃飯嗎?我媽雖然兇了點,但是做飯還挺好吃的。”

“不去了。”陳晚搖頭,不待他說下句,小孩已自然接了下去。

“哦,你要等許主任下班。”田傑揮揮手,“我先走啦。”

他媽已經叫了兩遍,事不過三,要是再不走,他媽肯定要出來揪他耳朵了。

陳晚笑看著田傑飛快跑開的背影,這小孩,性子像極了陳勇陽小時候。

“啪”,陳晚皺眉拍死胳膊上的花蚊,他對蚊子的吸引力終歸大於驅蚊藥水的效用,害得他在大夏天都穿不了短褲。不知是誰出的主意,在製藥廠外面的馬路邊種上了艾草,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減少蚊蟲滋生的效果,奈何背靠大山,著實有些杯水車薪。

“六兒。”許空山準時下班,陳晚見他手裡握了根短棍狀的東西,走近了發現是一個嫩黃瓜。

“哪來的黃瓜?”黃瓜上帶著水跡,許空山沖洗過了,陳晚接過直接咬了一口。

“工友的家屬給的。”許空山瞅見陳晚手臂上被蚊子咬的紅包,“你以後實在要等我,上我辦公室去等。”

家屬院後面的小坡被勤快的人開成了菜地,面積不大,勉強能自給自足。

“不了吧,我一個外人。”陳晚果斷拒絕,許空山在廠裡的流言夠多了,再給他開後門,“關係戶”的帽子該徹底摘不掉了。

“不是外人。”許空山說得理直氣壯,“杜廠長說想給廠裡訂統一的工作服,你想不想接?”

製藥廠在南城,不出意外工作服會由河源紡織廠承接,與其聯絡紡織廠叫他們派人過來商談,不如交給陳晚。

“賺錢了?”陳晚道破了許空山話裡隱藏的含義,別看秦承祖把他投資那些廠的分紅劃給了製藥廠,實際上依然不夠杜騰龍支配的,要是沒賺錢,他怎麼可能捨得訂工作服。

“賺了點。”許空山說著想到杜騰龍提起訂工作服時的表情,忍不住笑了,“這下又有人要說杜廠長亂花錢了。”

說杜騰龍亂花錢的是政府的某些人,他們看著杜騰龍大把大把地砸錢進製藥廠,心疼得眼睛發紅。然而秦承祖有言在先,協議裡白紙黑字的寫著,任何人不能干預製藥廠的生產建設,他們只能把目光放到廠裡的盈利上。如今盈利是有了,但沒落到口袋,就要花出去,無異於在割他們的肉。

“製藥廠找紡織廠訂工作服,不相當於錢從左口袋溜進右口袋嗎,他們有什麼可心疼的。”陳晚小聲嘀咕,“格局小了。”

“六兒你說的話跟杜廠長一模一樣。”許空山笑意加深,上午政府的人在杜騰龍面前吃了一癟,走時滿臉的“老子這輩子再也不來了”。

怪不得鄧曉願意選杜騰龍當廠長呢,有杜騰龍在,製藥廠的錢要怎麼花,永遠歸製藥廠說了算,外人休想從他手裡討便宜。

“工作服的活我替紡織廠接了,明天去跟杜廠長談?”許空山的衣服,陳晚自然不會交給別人。

靠近黃瓜頭的部位發苦,陳晚不吃了,許空山順手接過扔進旁邊的垃圾坑裡:“我明天早上跟杜廠長說一聲,看他有沒有空,如果有空的話我回來接你。”

嫩黃瓜把陳晚的胃口填滿了大半,到家後他吃了兩口許空山帶回來的拌冷麵便飽了,坐在椅子上打了個嗝,滿嘴的黃瓜味。

“要是紡織廠跟製藥廠在一塊就好了。”陳晚把臉湊近風扇,聲音被風吹得發飄,要是兩個廠在一塊,他再也不用發愁要住哪,“山哥你說我把紡織廠搬過來怎麼樣?”

陳晚說著夢話,許空山陪他做夢,煞有介事地點頭:“我覺得特別好!”

好是肯定好,可惜是空想罷了。

陳晚晃晃腦袋,與其做不切實際的夢,不如想想該給製藥廠做什麼樣的工作服,一年兩套?還是一年四套?

以製藥廠的現狀,極可能是前者。

陳晚於第二日下午在杜騰龍辦公室與其見了面,在此之前,許空山已向杜騰龍解釋了陳晚與紡織廠的關係。

“你們不愧是兩兄弟,都很優秀。”杜騰龍一句話誇了兩個人,“製藥廠的情況小許應該跟你講過了,我們預算有限,你看看能不能儘量每個人做上一身。該掙的錢你掙,不用有所顧忌,親兄弟還明算賬呢。”

一身?比陳晚預計的一年兩套還要少,看來製藥廠目前是真的窮。

“能做。”陳晚答得乾脆,一身衣服,男女工同款不同色,不同車間和職位在胳膊上用不同的袖章進行區分,如此一來,可以最大限度地節約成本。短袖、長褲、外套、棉服,搭配著能管一年四季。

杜騰龍聽完陳晚的想法當即拍案叫好,看過陳晚畫的初稿,他立馬痛痛快快地叫人草擬了協議,麻煩陳晚轉交給紡織廠,待紡織廠確認後,雙方再籤正式的合同。

於陳晚而言,製藥廠的訂單利潤不高,況且他的生產車間的安排早已規劃到了明年,騰不出空接手工作服,所以由他進行設計打版,交給紡織廠製作的方式最為妥帖。

陳晚親自跑了一趟,將這筆長期訂單帶去紡織廠,趁著錢舅舅等領導商量的間隙,順便上車間轉了一圈。

經過兩年的發展,車間已從一個擴充套件成了兩個,裝置增加到十五臺,共有三百名員工。在外人看來,這或許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成績,但在陳晚眼裡,不過是摩天大樓的一角而已。

錢國勝在辦公室愁眉苦臉,陳晚敲敲桌面,問他什麼情況。

“你自己看吧。”錢國勝語氣難掩怒意,“這是我第三次申請被駁回了。”

陳晚正色,拿起錢國勝推過來的檔案,是關於擴充套件生產車間的提案,錢國勝言之有據地羅列了車間當前的現狀,以及擴充套件後預計能提高多少產量,增加多少利潤,正常情況下,紡織廠應予以透過。

而往後翻,申請意見處,碩大的四個字“不予透過”。

陳晚大概能理解錢舅舅在看到自己時欲言又止,以及接過製藥廠協議時的愧疚是從何而來。

“誰否決的?”陳晚語氣如常,聽不出有絲毫不滿。

“呵,還能是誰。”錢國勝冷哼一聲,咬牙說出了紡織廠現任廠長的名字,“真以為我看不出來他打的什麼主意,無非是看我舅舅跟你關係好,怕自己被擠下廠長的位置唄,呸,鼠目寸光的傢伙!”

陳晚與錢舅舅交好,隨著陳晚生產車間的發展,錢舅舅在廠裡的口碑也水漲船高,紡織廠五年一次的選舉在即,錢舅舅成了新廠長的熱門人選,現廠長可不急了麼。

陳晚覺得他們受限的原因遠不止於此,根據私下的瞭解,紡織廠廠長的工資一個月頂多百來塊,即便加上黑箱操作,一年估計也就幾千塊,而自己的收入則靠著生產線的利潤分紅輕鬆過萬,很難不叫人眼紅。

現廠長的能力是有的,河源紡織廠建廠至今,發展勢頭穩中有升,但他的肚量與遠見著實差了些,單盯著紡織廠廠長的位置,怕錢舅舅把他擠下來,卻不曾想過往更高的地方走。

按理說,有陳晚的加入,紡織廠應該如虎添翼,取得更大的成績,畢竟當初陳晚上X民日報,可是特意帶了上紡織廠的大名,而非他個人的生產車間。

錢舅舅有心改革,卻處處受限,以至於紡織廠錯失良機,未能與陳晚並駕齊驅,被東言服飾漸漸蓋過風頭。

“他不具有一票否決權吧?”陳晚放下檔案,廠長權利大不代表紡織廠是他的一言堂,擴充套件生產車間該有領導層共同決定。

“廠裡很多人都聽他的。”錢國勝氣憤的不僅僅是現任廠長一人,對方當了多年的廠長,在領導層扶持了不少自己人,平時看不出來什麼,到了關鍵時刻就跟錢舅舅他們打起了擂臺,“我舅舅是站在我們這邊的,他已經盡力了,陳晚你別怪他。”

陳晚哪會怪錢舅舅,權力之爭他並不陌生,只是沒想過有朝一日會發生在自己頭上。

“陳晚你說我們該怎麼辦?”錢國勝相信不管他申請多少次,得到的結果都不會變,“要不我們向上頭反應?”

紡織廠是國營廠,內部事務政府仍有監管權力,錢國勝的提議是個可行的辦法。然而,陳晚不準備採取。

“你讓我考慮一下。”陳晚語氣鎮定,穩住了錢國勝的情緒,“擴充套件車間的事你先放一放,我考慮好了再通知你。”

恰好錢舅舅那邊也商量完了,派了人過來叫陳晚。

見到陳晚,廠長臉上的笑容不變,仿似乎那個用不光彩的手段限制東言服飾發展的人不是他,陳晚默默在心裡給他加了一個標籤,這人不僅肚量差,還不要臉。錢舅舅皺著眉,陳晚遞給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陳晚,謝謝你幫我們跑這一趟。”送上門的好處,廠長豈有不收之理,他指了指身邊的一個矮瘦男人,表示與製藥廠的合作將由他負責,“工作服的設計圖你交給他就行。”

話音落下,錢舅舅的臉色難看到了極致,廠長的行為顯然是要霸佔陳晚的功勞,這觸到了他的底線。同樣,也觸到了陳晚的底線。

功勞不功勞的陳晚不稀罕,一邊為難他一邊享受他創造的便利,噁心誰呢!

不過眼下不是撕破臉的好時機,陳晚忍下心中的憤怒,把設計圖交給對方。本來如果沒有之前發生的事,他會把打版圖及樣衣做好一併給他們,可惜廠長的吃相太難看,現在他不樂意了,他倒要看看,憑著一張設計草圖,他們能做出什麼東西。

陳晚離開會議室,錢舅舅追了出來:“對不起——”

“沈叔,這不關你的事。”陳晚打斷錢舅舅的道歉,“國強都跟我說了,謝謝你幫我說話。”

“真幫上忙倒也好了。”錢舅舅嘆了一口氣,他在紡織廠兢兢業業這麼多年,到頭來被人猜忌打壓,說實話,他心裡很不好受。

“沈叔,如果我……”陳晚欲言又止,“算了,沈叔我有個想法,只是沒多少把握。”

錢舅舅大概猜到了陳晚的心思,他表明立場:“你儘管去做,不管有多少把握,我都支援你。”

得了錢舅舅的準話,陳晚放下猶豫:“沈叔你等我的好消息。”

陳晚沒告訴許空山在紡織廠發生的事,回城之後,他準備了一些資料找到王利安。

“陳晚你來得正好,我剛打算去你那。”王利安把陳晚迎進門,“車子我打聽好了,能買。”

比起陳晚與許空山兩個男人的房間,王利安的房子充滿了喜慶的氛圍,牆上掛著幾張寫真,茶几與餐桌鋪著顏色素雅的花布,圓肚花瓶裡插了幾支鮮花,一看就知道不是王利安的手筆。

屋內的大部分配飾是由著陶美麗的審美來的,她與王利安同期大學畢業,兩人目前在商量結婚的事宜,結了婚,他們就能名正言順的住一起了。

“車的事暫時不急,你這會兒有空嗎?有空的話陪我去一趟銀行。”陳晚想了想,補上一句,“把你的戶口本和房產證帶上。”

“有空。”陳晚後面的話讓王利安十分不解,去銀行帶戶口本他懂,幹啥要帶上房產證?疑惑歸疑惑,出於對陳晚的信任,他依言照做,“你等我一下,我去拿。”

王利安裝好戶口本與房產證,一直到走出門才問陳晚去銀行做什麼。

“去貸款。”自從察覺到自己對七八十年代的瞭解約等於零的時候,陳晚就訂了一批大大小小的報紙,每天檢視上面的新聞,以防錯漏什麼政策。

陳晚依稀記得這個時期國家曾發放過一批無息貸款用於促進個體創業,上輩子開公司時無意間聽人提到過。

陳晚的回答把王利安嚇了一跳,貸款?陳晚那麼有錢了,還需要貸款?

“我準備自己辦廠。”陳晚心意已決,王利安是他的合作伙伴,如此重要的事,他不會隱瞞。

如果貸款是把王利安嚇了一跳,那麼陳晚所說的辦廠是真真把王利安駭住了,倒不是認為不可能,以陳晚的目標與能力,辦廠是必然的,不過這才兩年,會不會太快了?

王利安在原地愣了一秒,接著急急跟上陳晚的腳步:“發生什麼事了?”

陳晚不是個衝動的人,王利安直覺他這樣做是有非如此不可的理由。

“錢國勝向紡織廠申請擴充套件生產車間,申請了三次,被廠長一方的人拒絕了三次,他舅舅也說不上話。”陳晚幾句概括道,“繼續留在紡織廠不是長久之計,不如趁早獨立出來。”

王利安瞬間明白了前因後果,他罵了句髒話,隨即擰起了眉:“我們的錢建廠怕是不夠吧?”

豈止是不夠,工廠不是車間,他們手頭那點錢,根本是杯水車薪。

“不夠,所以要貸款。”公交車到站,陳晚買了兩張票,和王利安找位置坐下,車上人多,他們不約而同地停止了討論。

八十年代的銀行沒後世那麼多,陳晚去了平時常去的那一家,他賬戶上的餘額有十來萬,是當之無愧的大客戶。

銀行跟陳晚相熟的業務員名叫於良才,二十多歲,長了一張很和氣的臉,聽人說陳晚找他,立馬停下手裡的事迎了出來。

“陳先生。”於良才把二人引進辦公室,給他們倒了杯茶,“你找我有什麼需要嗎?”

存錢與支取在櫃檯就能辦理,因此於良才斷定陳晚是有別的要事。

陳晚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的問到最近有沒有無息貸款的業務。實際上無息貸款的政策具體是哪一個時間點他毫無印象,只能這樣詐一詐,以防名額不多,他們內部人員藏著了不拿出來。

其實陳晚的擔憂實數多餘,他不知道的是,這一年國家準備了上百億的貸款額度,最後發放出去的不到三分之一。

雖不曾大肆宣傳,但銀行絕不會故意藏著。

“有,陳先生的訊息真是靈通,我也才剛剛接到通知。”於良才臉上的意外不似作假,看來陳晚來得的確很早。

“算不得靈通,只是聽人說起,詳細的政策還要麻煩你跟我講一講。”陳晚心想他賭對了,希望條件不要太嚴苛。

貸到款陳晚是有把握的,不過金額若是太低,對他來說也起不了太大作用。

相關政策於良才看了沒兩遍,記住的內容不多,怕跟陳晚講不明白,於是拿了資料出來讓陳晚細看,有什麼不懂的地方他再進行解答。

辦公室安靜下來,陳晚與王利安齊看了資料,心裡大概有了數。

陳晚拿出自己準備的資料:“我現在有房產一處,存款十三萬,這是我的畢業證書和工作證明,請你幫忙評估一下能貸多少。”

工作證明是由紡織廠開具,陳晚之所以忍那口氣,就是為了此刻。

陳晚這兩年的分紅攏共有十五萬多,儘管他花錢從不可以節省,但當下的環境,能讓他有購買慾望的東西不多,想花錢都花不出去。

“還有我的。”王利安一併遞上資料,開具工作證明不難,陳晚有準備他的那份。

“這個評估不是由我做,你們填一下表,我替你們交上去,稽核完成我會儘快告知你們的。”於良才列印出表單,指導陳晚和王利安完成了填寫。

餘下便是等待結果,謝過於良才後,兩人離開了銀行。

“我們建廠要多少錢?”王利安直至此時仍有一種恍惚感,短短的一個小時內,他竟然申請了一筆貸款。

有陳晚在,他倒是不擔心還不上的問題。

“越多越好,至少五十萬吧。”陳晚緩緩呼出一口濁氣,當初建生產線之所以只用了三十萬是因為沒有土地成本,運輸和倉儲也是借靠的紡織廠,真要自己辦場,土地得佔大頭,另外買裝置、搞運輸,都不是一點小錢能辦成的。

真用五十萬建廠,一分錢還得掰成兩半花。

“那萬一貸不到五十萬呢?”王利安沒辦過貸款,他尋思著銀行不是做慈善,估計是按照你有多少他貸多少的標準來給,滿打滿算,他們兩個加起來也就三十萬出頭。

“看差多少吧,我待會給錢國勝打電話,讓他再貸一筆,不行還有我哥,東拼拼西湊湊總能湊齊的。”陳晚安慰王利安,“等建了廠,你和錢國勝投的錢我會按比例給你們股份,屆時我們三個都是股東,一應事務我們三個商量就行,不用受其他限制。”

王利安用力點點頭,紡織廠那群沒出息的鳥人,等陳晚建好了場,肯定讓他們腸子悔青!

陳晚在心裡琢磨著建廠的事宜,地皮要找市政國土局,這個可以放到後面等貸款下來,根據資金來定面積。錢舅舅當了這麼多年領導,手續這塊可以請他幫忙,錢國勝依舊負責現場,原材料採購和裝置有他和王利安。

既然要從紡織廠獨立出來,日後布料絕對指望不上紡織廠了。

越琢磨越是一團亂麻,陳晚索性放空大腦,耐心等銀行的答覆。

“六兒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許空山敏銳地發現了陳晚的不對勁,似乎從紡織廠回來那天起,他的情緒就不太好。

“沒有。”陳晚不想讓許空山擔心,扯出一個笑,“我只是最近有點沒靈感。”

沒靈感是陳晚編的藉口,他於服裝設計一途上,靈感永不枯竭,即便身處困境,也能在紙上畫出一朵掙破黑暗的花,否則怎麼擔得起天才二字。

“那怎麼辦?”許空山從見陳晚犯過難,他眼底染上焦急,“要不我明天陪你出去走走?”

許空山覺得出去走走換換心情,興許靈感就能回來了。

“好啊。”陳晚欣然答應,七月份的天哪哪都熱,陳晚思考了一會兒,“我們去爬山吧,爬我們學校的後山,山裡有樹擋著,應該比較涼快,王利安說後山挺漂亮的,我們還沒去過。”

陳晚的語氣逐漸雀躍,許空山眼底的焦急慢慢散去,那就去爬山。

找到事情分散注意力,陳晚終於睡了個好覺,第二天精神抖擻的起床,穿上輕便透氣的衣服,和許空山去了後山。

許空山背了個包,裡面裝著一些吃食和應急的物品,腰上斜挎一個水壺,陳晚也挎了一個。

他們出發得早,清晨的霧氣剛剛散去,呼吸間一片清涼,林中鳥鳴陣陣,越往上人工的痕跡越淡。路邊的野牽牛開著淺紫色的小花,盤在雜草和樹幹上。

陳晚見到許多不認識的植物,一問許空山,都能得到回答,有些是大眾化的名字,有些則叫的本地方言,翻譯不過來。

車前草、黃精葉、各類蕨騰,許空山一一數過去,這個能吃,這個不能吃,若是春天來,他們能摘不少野菜。

“那就春天再來一趟。”陳晚隨口許下承諾,“我們爬了多久了?”

陳晚喘著氣,他覺得自己走了至少一個小時,然而許空山看看手錶:“三十分鍾。”

三十分鍾?陳晚不敢置信,探頭過去看許空山的錶盤:“肯定是山哥你記錯出發的時間了,絕對不止三十分鍾。”

陳晚拒不承認是他自己體力不行,男人不能說不行。

“沒記錯,我們是六點的鬧鐘,吃完早飯六點半,到山腳六點五十,現在七點過。”三十分鍾還是許空山往多了說,他無情戳穿陳晚,“六兒,你要多鍛鍊。”

陳晚不說話裝傻,擦了擦臉上不存在的汗水,心裡暗暗狡辯,到山腳那段也算路,再說爬山本來便比平地容易消耗體力,才不是他缺乏鍛鍊。

暑假沒什麼人爬山,兩人從進山到這會兒不曾遇上一個人,許空山伸手牽住了陳晚:“我帶著你走,我們堅持到八點再休息行嗎?”

“行。”握住許空山的手,陳晚感覺身體重新充滿了力量。

一路走走停停,到八點,許空山尋了處空地,拿出揹包裡的墊布鋪平,讓陳晚坐下歇氣,一隻手擰開水壺遞給他。

陳晚喝了兩口水,他氣息未平,差點把自己嗆到,臉上浮現出運動後的紅暈。

許空山就著陳晚的水壺潤了潤唇,先把陳晚的喝了,待會他挎著沒那麼沉。

陳晚有史以來沒爬過這麼久的山,疲憊過後,心中更多的是一種暢快,彷彿眼下的困難盡皆一掃而空。

後山很高,許空山希望陳晚鍛鍊卻不想讓他過累:“要繼續往上嗎?”

“繼續。”陳晚語氣堅定,手撐著地上站起來。

直至十點,他們所在的位置隱約到了半山腰,陽光穿透了稀疏的葉片,陳晚後背洇出一片溼痕,顯然是熱著了。

許空山時刻注意著陳晚的狀態,知道他已臨近極限,再往上反而不好:“今天就到這裡吧,待會溫度上來了可能會中暑。”

“好。”陳晚沒有逞強,和許空山轉身向山下走。

上山容易下山難,許空山將就陳晚的速度放慢了腳步,中途吃了點東西,到達山腳已是下午兩點,一天裡最熱的時候。

兩人頂著烈日回到家,陳晚臉紅得像要滴血,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同樣透著淡淡的粉,好在精神是足的,沒覺著犯暈。

許空山鑿了冰箱裡的冰塊給陳晚兌了糖水補充體力,但不允許他多喝,以免貪涼傷胃。

待身上的暑氣消散,陳晚衝了個澡,躺到床上沉沉睡去,四點多被許空山叫醒,爬山的後遺症瞬間湧上四肢。

“我身上好痛。”陳晚哭喪著臉,背疼、腰疼、大腿疼、小腿肚子也疼。

“你趴著,我給你按按。”許空山讓陳晚翻個身,一寸一寸替他按摩著身上痠疼的肌肉。

陳晚不耐疼,一直哼哼唧唧,頻頻喊著“山哥你輕點”,表現跟做那事的時候如出一轍,聽得許空山血氣上湧,偏偏又不能對陳晚做什麼。

“六兒。”許空山沉著聲音祈求陳晚安靜點,不然他得去洗個冷水澡冷靜冷靜了。

陳晚抬頭,往許空山腰下掃了一眼,夏天穿得輕薄,許空山的反應無所遁形。

“山哥,我現在渾身上下只剩手是好的了。”陳晚眨巴眨巴眼,說完自己先咯咯咯笑了,“算了,累成這樣也不差手了,山哥你過來。”

胡鬧了一番,陳晚雙手成功報廢,許空山給他做了個全身按摩,抱著他下樓吃完飯,全程陳晚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張嘴。

像極了生活不能自理的漂亮小可憐。

短暫忙裡偷閒後,許空山回了製藥廠,陳晚仍舊耐心等待貸款,同時起草了一份計劃書,將能想到的事情按照輕重緩急羅列在了上面。

王利安近日推掉了手上的工作,他很是糾結,害怕陳晚的事跟他和陶美麗的結婚計劃撞上,一邊是兄弟一邊是媳婦,他該做何選擇。思來想去,王利安決定問問陳晚的意見。

他帶著請柬出門,若時間不趕趟的話,自己和陶美麗便先領證,結婚酒往後稍稍,若是趕趟,就趁手把請柬送出去。

“你和陶美麗打算什麼時候領證?”陳晚道了聲恭喜,隨即問了句婚期。

“我們想七夕那天領證,初八辦酒。”儘管現在不提倡封建迷信,但王利安還是私下裡找人算了日子,全當討個好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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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曆的初七,對應陽曆的八月中旬,即二十天以後,陳晚算了算日期:“來得及,不耽誤,你們按計劃辦吧,結婚酒可別忘了我的份。”

“那絕對不可能,忘了誰也不能忘了你。”王利安爽朗一笑,“來,收好請柬,你哥我不單獨請了啊,你給他說一聲。”

紅色請柬封面寫著繁體的喜字,拆開後裡面是王利安手寫的邀請函,開頭是陳晚與許空山的名字,末尾落了兩位新人的簽名,看著就能讓人感同身受到他們的快樂。

王利安與陶美麗的戶口在報到時遷到了學校,雙方家長由於距離的原因沒有碰過面,但陶美麗與王利安互相去過對方老家,得到了家長們的祝福。

陳晚翻來覆去地看著請柬,他與許空山這輩子怕是也只能看看別人的請柬了。

“這是什麼?”晚上許空山下班,鮮紅色的請柬十分引人注目,一下吸引了他的視線。

“王利安和陶美麗的結婚請柬,他們下個月七夕節領證,初八辦酒。”陳晚語氣帶著不易察覺的羨慕,“我得給他們包個大紅包。”

許空山撫了撫陳晚的臉,他沉默一瞬:“是該給他們包個大紅包。”

貸款稽核結果在王利安的婚期之前先到來,於良才按著陳晚留的地址來到小洋房,本來是以寄信的形式通知,但陳晚住得不遠,再加上於良才有意與他交好,遂親自跑了一趟。

彼時天色沉沉,似有暴雨將襲,陳晚在院子裡摘菜,成熟的蔬果經不起狂風驟雨,不提前摘了,掉進土裡爛了難免浪費。

於良才似是沒想到他會有如此生活的一面,陳晚看過來時他尚未收起臉上的驚訝。

可貸款的金額較王利安預料的多,銀行稽核,固有資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還會計算後期償還能力,陳晚的表現為他加了不少籌碼。

“不過陳先生你的房產證明上有一位許空山先生的名字,這個貸款協議需要他共同簽字確認才能生效。”於良才交還了陳晚一部分資料,而貸款協議則需到銀行現場簽訂。

“許空山是我哥,如果不加這處房產,會影響我多少額度?”陳晚潛意識裡不想牽扯到許空山,若一旦發生他不可控的風險,至少能保住一個許空山。

於良才說了個數,陳晚眉頭舒展:“麻煩幫我把房產的部分去掉吧,明天我和王利安去銀行辦手續。”

送走於良才,天色愈發陰沉,悶熱的風中帶著潮溼的泥土腥氣,以防驟雨不停,陳晚趕在下雨前去同王利安說了貸款的事。

“吃了飯再走吧。”王利安留陳晚吃飯,“我飯煮好了,馬上炒兩個菜。”

“不了。”陳晚謝絕了他的好意,指指外面的天,“要下雨了,我臥室的窗好像沒關。”

“你提醒我了,我樓上晾著衣服呢!”看烏雲的濃度,這雨一下肯定會往屋裡飛,王利安於是沒強留,“那你路上走快點,別半路上下起來。”

王利安一語成讖,返回途中,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地打了下來,陳晚撐開傘加快腳步,迎面的風吹得他低下了頭,用盡全力與之對抗。

雨勢洶湧,風捲翻了陳晚的傘,暴雨瞬間將他淋溼,密密麻麻的雨滴打得他幾乎不能呼吸,陳晚彷彿瞬間回到了高考那年的暑假。

左右已經被淋溼,陳晚索性收了傘用胳膊擋著臉往前走,少了傘的阻力,速度反而快了些。

溼淋淋地到了家,陳晚頭髮全部貼著頭皮,水滴掛在睫毛上,令他半眯著眼睛,水跡順著身體流下在客廳的地面蔓延。陳晚脫了鞋,赤腳上樓換了身乾爽的衣裳,擦頭髮的途中,他連續打了數個噴嚏。

陳晚心道不好,連忙進廚房煮薑湯驅寒,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如果放著不管,絕對會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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