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光斑在眼前飛速閃過, 路希安在空中急速地下墜。
次甦醒時,他發現自己正躺在一片光滑石地上。他勉力支撐自己坐起來,並高興地發現自己如今所擁有是魅魔身體——還穿著衣服。
能變成人實在是太好了。
他抬頭看向四周。他看高高石壁,與牆腳隱隱閃光。直到走近那堆閃光時, 路希安才發現那居然是一堆碎鑽。
‘尊敬的宿主!!您的狂奔而來的沒被您拋下小系統正竭誠為您服務!’
系統巨大聲音在路希安耳邊響起, 路希安用手指堵住了耳朵, 虛著眼道:“你這次總算是靠譜了一次。”
系統:“嚶嚶嚶嚶。”
“你覺得這裡是哪裡?”
路希安詢問系統,向著這條走廊深處行走。系統於是道:“這應該是石頭裡那枚不熟龍繭的記憶……”
“繭?那不是蛋麼?”
“不是。新生龍族通蛋出生。法力高強的龍族會在死亡前繭化、通結繭復生。那塊石頭裡東西顯然是繭, 而不是蛋。說了, 一個蛋可不會有記憶……”
“這裡看起來像是某個龍族的巢穴。”它聽見路希安聲音。
“你怎麼看出來的?”
“你看。”路希安向前虛虛伸出一指。
系統順著路希安視線看去, 下一刻便差點被自己所嚇得咬住了舌頭——如它有舌頭的這個東西的話。
出現在走廊深處,是一個廣闊洞穴。在那一刻系統終於明白了堆積如山這個詞用法。
洞穴中寶藏堆得有小山那麼高。堆積如山的金幣銀幣中還夾雜著各色各樣的寶石、金盃、或是寶劍。路希安低頭撿起一枚金幣,從上面的鳶尾草印花中看出了這枚金幣所存在的年代。這枚看起來嶄新的金幣被鑄造並流通時間,是三百年前。
“你為什麼在我家裡?”
空靈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路希安回身去, 看了一名少女。
那名少女有著火紅頭髮與金色的雙眸。在看她的那一刻,路希安忽然便明白了“古豔”這個生造詞含義。少女明豔至極美中帶著古樸而不可侵犯的威嚴。可她歪著頭的樣子卻像是一個涉世未深精靈。
值得一提是,她的裝束讓路希安一瞬間便確定了她的身份。少女沒有穿著衣物,可她並不赤/裸——許多暗紅色的鱗片貼在她身體上, 像是時髦美麗麟甲。不路希安知道這些鱗片本就屬於她自身, 連同那雙標誌性的黃金眸。
——這名在洞穴中突然出現少女,是一名龍族。
紅龍。
龍眸的注視會讓所有生靈本能地感到威壓與恐懼。系統連忙叫路希安小心一點,可千萬別在這古怪的地方遇害, 可路希安卻並未露出任何受到影響神色。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來到這裡。我睡了一覺, 就在這裡醒來了。”路希安對她攤開雙手,神態很無辜自然,“這裡是哪裡?”
“這裡是我家。”少女道。
“你家?哦……你叫什麼名字?”路希安道。
“伊迪斯。”
伊迪斯……噩夢之龍伊迪斯!在人族巫師“灰河”之前龍族聖物的持有者!
這枚藏在石頭繭裡, 居然埋藏著伊迪斯的記憶!
“你隨便找個地方坐下吧。”伊迪斯說,“這裡很久沒有人來了。我要去吃飯了。”
說完,她旁若無人地走進了那堆金幣海洋裡,把背影留給了路希安。路希安注意到伊迪斯的邏輯有點奇怪——不知道是因為這只是她記憶(因此只能做出有限反應),還是她真人(真龍)性格就原本如此。
伊迪斯坐在了一堆金幣上,從裡面撈出了一塊晶石、像是吃冰棒一樣把它咬碎在嘴裡、嘎嘣嘎嘣地啃食。路希安於是也找了堆金幣坐下,順便叫系統翻書找相關劇情細節。
他倒是粗略地記得伊迪斯與龍族聖物的故事。
伊迪斯是一隻強大的、以兇暴聞名雌性紅龍,並如其他龍族一般喜愛收集金幣與寶石。她的收藏中正有龍族的聖物——一枚帶有紅寶石的王冠。
她的洞穴在月神山脈之中。月神山脈所毗鄰的,便是魔域與人族的艾斯特王國。三百年前,人族的領地上布著大大小小的王國與公國。他們發動戰爭以吞併對方或壯大自己。艾斯特王國便是其中之一。
艾斯特王國是荒原中的一片廣大綠洲,在其中延綿數百年。這一代的王室成員是一對姐妹。姐姐是這個王國的掌權者,冶豔卻冷酷的女王阿斯塔。以美貌著稱的妹妹名叫克洛伊,溫柔美麗她被稱為艾斯特王國的“藍寶石”。
阿斯塔擅長劍術,克洛伊擅長知識。儘管終奪得王位是從小就好勝阿斯塔,這件事也絲毫沒有損毀兩人之間的親情。體弱的克洛伊始終是阿斯塔忠誠妹妹。
紅龍伊迪斯進入這段屬於人族的故事,是在三百年前一個秋天。
在那個秋天,一名公爵即將背叛艾斯特王國。他不對女王行禮,不進王城,並在酒席上數次開玩笑宣稱要奪權為王。那名公爵早有反心、實力極為雄厚,其所在的封地上也有大量衛兵。在所有人都緊張等待著局勢的發展時,女王阿斯塔卻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舉動。
她將自己妹妹克洛伊,賜婚給了那名公爵。
一時間王國內外一片譁然。女王行為看起來像是求和舉動,那名背叛公爵倒是傲慢而高興地接受了這份婚約。他同許多男人一樣,極為垂涎這名艾斯特王國的“藍寶石”公主、並將她視為女王禮物。
意外便發生在公主出嫁那一日。公主乘坐馬車前往公爵的封地,和親的隊伍很長,可就在這時……
天邊出現了一隻紅龍!
那只紅龍掠走了滿頭珠寶公主、揚長而去。它遮掩住太陽的紅色蝠翼就像是天邊的火焰。更讓人困惑是,這名紅龍似乎與公主是舊識,她說她是來帶她走。有侍女親耳聽見公主叫那名紅龍“伊迪斯”。
但兇惡的紅龍怎麼可能與王國的寶石公主是舊識?這句話於是只被當做一句謠言,很快湮沒在塵埃中。
這個訊息震懾了阿斯塔女王與那名公爵。憤怒讓他們團結在一起,組了小隊前往討伐紅龍。
那名公爵死在了第一次討伐中,可這場討伐也讓艾斯特王國的人看了紅龍所擁有巨量的寶藏。第二次討伐很快被組織起來,在討伐程中,公主因流矢而受了重傷,並且被女王派人帶回了艾斯特王國。
在那之後,憤怒紅龍飛向了艾斯特王國,它揮動巨大的蝠翼、要將公主從高塔中帶走。公主從高塔中逃出、卻求它離開這裡。那一瞬間王宮裡竟出現大量埋伏紅龍軍隊。紅龍終用龍焰摧毀了艾斯特王國的王宮。
它憤怒在摧毀王宮的同時也終導致了自己死去。伊迪斯龐大的身體隨著無數的箭矢而倒下,它以龍姿態死去,而非少女的姿態。惡龍已除,所有勇士都在歡呼,王國的法師們要瓜伊迪絲屍體、或去尋找伊迪絲留下財產。只有被稱為“藍寶石”公主爬向自己姐姐。方才她跪在地上,求她放伊迪斯一條生路。
可最終那雙黃金眸卻依舊在她懷裡失去了溫度。
“你騙了我!”她說,“伊迪斯的死亡也在你計劃內嗎?還是說從一開始你就知道我和伊迪斯的交情……你利用了我!你告訴我你不會殺她……你想要用她死亡為自己造勢,讓所有人相信你是被神明祝福的女王,你為了你野心……”
“停下!”
“你明可以不殺她,就像你明可以不用把我送給那名公爵!我答應你,我從你手上接過了那把淬毒匕首,我答應去做一個偽裝和親禮物、真正的刺客與刀,儘管我從來沒有殺任何人。我知道只要殺死他就能解除你受到的威脅,儘管我知道在那之後我一定會死亡……後來當你們來月神山脈時,我握著箭矢殺了他……姐姐!我完了對你承諾。可你呢?你欺騙了我!”
“克洛伊!”
“你想要太多了,姐姐。你想要你國家,想要為強大的女王,你想要利用我,卻還甚至想要我原諒你……姐姐,不,女王阿斯塔。”
“克洛伊,回來!”冷酷的女王失態道。
她的妹妹克洛伊仇恨地看著她。她頭髮凌亂、抱著紅龍已經死去頭顱,將眼淚與吻印在它臉上。
女王將自己妹妹關在了高塔上。可克洛伊還是離開了。她在離開時帶走了紅龍心臟,從此銷聲匿跡。在那之後,克洛伊回到紅龍巢穴,在那裡面找到了傳說中龍族聖物。
她沒想到那居然是紅龍隨手扔給她、讓她戴上冠冕。那一刻她發誓要奪取掌控自己命運力量。
在那之後她為了一名巫師——這對於艾斯特王國的人來說是一件極其可怕事。艾斯特王國的人信奉宗/教,在他們看來使用以靈魂為代價的巫術是極為褻瀆的行為。克洛伊身為公主,曾經是最虔誠信徒。
她為了復活紅龍,背叛了自己一生信仰,並最終將自己煉化了巫妖。這些年來她帶著“灰河”這個化名,一直使用著龍族的聖物,試圖從中找到復活紅龍方法。
這就是原著裡龍族聖物的故事了。路希安記得原著裡“灰河”結局是死於絕望,直到最後她也不曾找到復活紅龍伊迪斯的方法。她自巫妖墮落,吃下了那滴神血、變了一片寂靜汙染。在這片汙染之中,一切變化都無法發生。
“或許我所期盼的並非伊迪斯的復生,而是期盼她與我說一句話——哪怕那句話是,她恨我。”
這是原著裡“灰河”所說的後一句話。
而如今路希安卻進入了紅龍伊迪斯的記憶裡。他抬起眼來,看紅龍少女依舊坐在高高金幣堆上。她啃完了一塊晶石,去啃另一塊。這種晶石對於龍族而言算是好吃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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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神情漠然空靈。在注意到路希安眼神時,她抬眼看了他一眼,從金幣堆裡抓出一塊晶石,扔給他。
路希安:?
“吃。”伊迪斯的回覆依舊簡明扼要。
路希安:“……謝謝您的好心?”
“你看起來太瘦弱了。”伊迪斯道。
路希安看了看這個看起來只有一米七幾少女:“或許我看起來比你高?”
“當我變龍時,我有兩噸重。”少女用漠然的語氣道,“你有半噸重嗎?”
那語氣裡莫名其妙地帶了點自豪。
路希安:……當然是沒有。
伊迪斯:“那就吃。”
……路希安抓著晶石與伊迪斯閒聊,問她為什麼態度如此坦然。伊迪斯歪著頭,道:“我龍巢裡好久沒有人類來過了,你是第一個。而且看起來沒有攻擊性。”
“你平時呆在這裡做什麼呢?”路希安詢問她,試圖知道這段記憶裡伊迪斯到底是處於什麼時期。
伊迪斯沉默了一會兒,不確定地道:
“我好像是在等一個人。”她說,“我要找到她去說一句話。可我……”
“好像記不得她是誰了。”伊迪斯道。
路希安:……
“不,她應該也沒有半噸重。”伊迪斯想了一會兒,補充道,“她很輕,只是眼淚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