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天井之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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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成德快步的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看到年邁的母親安然無恙後這才松了一口氣。他本就是這開井關城之內的居民,平日裡以打獵為生,雖然這是一道天塹關隘,但實際上這只不過與其它地方的小鎮差不多。

他從街上飛快的趕回到家,身上還帶著大街之上未完全抹去的血腥,這一路飛奔而回,而他的心卻是提到了嗓子眼上。他親眼看到守城的官兵在一日之內就全部頭身分離,濺起的鮮血將整條大街給染紅了。幸喜的是,前兩天下了一場春雨,也虧得了那場春雨,將這條大街之上的血跡衝得一乾二淨。但是春雨將血跡沖走了,卻無法將瀰漫在街面之上的血腥氣給衝散,站在街道之上,時不時的就會有股股的血腥氣息直衝鼻孔而去,令人作嘔。

“成德啊,你回來啦,快些吃點東西吧,現在這天井關內到處都是北漢兵,他可得要當心點。莫不要被北漢兵當作了大周的奸細給抓了。為娘這幾日裡都是提心吊膽的,深怕你有一個萬一。如果你出事了,你讓為娘可怎麼活啊。”一名滿頭銀髮的老嫗見這年輕力壯的漢子飛快入院,她不禁的出聲吩咐道。

“娘,沒事的,成德會小心的。對了那蕭老吃了沒有,要不叫他一起來吃。”高成德一面回答道,一面挽住了那手拄柺杖銀髮如雪滿步蹣跚的老嫗。他的目光從這破落的院子裡隨處望了望。

“蕭老有事外出了,呆會回來,我們先吃吧。對了,外面的情況怎麼樣了。城門還封守嗎,唉,這日子真的沒法過了。南北兩道城門都封守住,這讓關內的百姓可怎麼活啊。你們今日去那北漢將軍那裡有沒有討到什麼法,這城門一日不開,遭殃的可還是我們天井關城裡的老百姓啊。”那老嫗一巍巍而行,嘴裡不滿的憤憤而道。

“還是沒有什麼說法,要不是孩兒跑得快都有可能會被亂棍打到。這群北漢賊子,完全不顧我們老百姓的死活。北漢的皇帝居然拜契丹狗為父,真的是令人不齒,那些契丹蠻子,不躲在草原深山之中,卻來窺視我中原大好河山,真的是狼子野心。”

母子二人入座之後,破舊的木桌之上已經擺好了飯菜。二人拿起破舊的碗正要開吃起來,這時院落的大門一聲嘎吱便開啟了,只見從那院外走進了一名布衣滄桑的老者,一名普通的老者,滿頭的銀絲之下是道道如溝壑般的皺紋。那老者滿眼的渾濁之色,腳下緩緩而進,他小心翼翼的在這泥濘的地面之上踩過,向那屋裡走去。

蕭禹景留在了天井關城內,他並沒有急著離開,當他來到天井關時,這座如小鎮般大小的關城還沒有被北漢軍奪下。而他也以一名行將就木的老人身份留在這高成德家中。或許是高成德母子見這老者可憐,又無依無靠這才將他留了下來。

對於北漢對天井關進行的軍事行動,蕭禹景並沒有參與,偶爾遇到契丹狼血衛,以他的武學修為也沒有什麼問題。更何況他還是以一名滿步蹣跚老者的身份留在這關城之內,而他也沒有讓那些契丹狼血衛認出。

“蕭老,您去哪了,趕緊的,正開飯呢!”高成德透進屋前的敞開的木門,一眼就看到了緩緩而進的蕭禹景,他立刻向對方招呼著道。對於這名突如其來以投親戚為理由困在天井關城內的老者,他並沒有產生過任何的懷疑。在高成德母子的眼裡,蕭禹景就是一名投親戚不成又無依無靠的老人罷了。

“呵呵,打擾你們這麼多天了,有勞二位了。”蕭禹景眯起他那渾濁的雙眸,語氣裡帶著一絲的歉意。

“瞧您說的,什麼打擾不打擾的,誰沒有個難處,蕭老您就安心在這裡住下,等城門解封了再出城也不遲。反正就是我們母子二人,這院子雖說破落了一些,但是房間也還算足夠,就是怕您老住不習慣我們這山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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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話,如果不是二位收留,老頭兒我早就橫死街頭也不一定嘍。”

蕭禹景又向高成德打聽了一下關城內的一些事,而他也打聽不出什麼,城門封守,外面的訊息根本無法傳進這關城之內。三人一邊吃著飯一邊閉聊,而高成德母子則是不斷的罵著北漢賊子,當然這其中也連帶契丹蠻子也罵了進去。

木桌上只有一盆稀粥,還有幾樣小菜,高成德給蕭禹景打了一碗粥之後,自己便開口大吃著。這母子倆說到興致處,不由得破口大罵了起來,什麼飯不語之類的規矩完全給忽視過去了。

“咳,咳,咳。”蕭禹景哪裡能將這對母子的話聽得入耳,聽到他們的叫罵聲不禁的被那稀粥給嗆了一下。他幾乎就要背過氣去了,這對母子一邊喝著稀粥嘩嘩聲響,一邊大罵著契丹人。

“蕭老,怎麼啦,咱家現在就這些糧食了,這城門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解封,眼下只能喝粥了。您不要介意啊,只怪那些北漢賊子,吃飽了沒事幹,居然進犯我大周邊境,難不成他們以為拿下了這天井關就可以一舉將整個大周拿下嗎。”高母見狀,老態龍鍾的微微露出不忿之色,朝蕭禹景說道。

“沒事,沒事,剛才吶就是嗆到了。現在有粥喝也算不錯了,老朽已經很滿足了。”蕭禹景狠狠的一拍自己的胸口,連忙解釋道。他心中的那個憋屈簡直是無處可訴去,這母子二人不住的大罵契丹人,讓他很是尷尬。他一面掩飾著自己那憋屈神情,一邊大口的喝著這清淡如水般的稀粥。

街道之上淡淡的血腥氣息並沒有完全散卻,那股股時濃時淡的血腥氣息忽起忽落,讓行走在這街道之上的行人忍不住的有作嘔衝動。幸喜那場春雨,將染紅了大街之上的血跡給衝散了,要不然,這滿街的血跡,簡直讓這天井關城成了森羅地獄。

馬成輝的步伐很是輕盈,他舉著看了看這暗淡下來的天色,心中不禁的焦急起來。他已經與進入這天井關城中的飛雀營弟兄失去了聯絡,現在進入天井關內的飛雀營弟兄還有多少人他都不清楚。他只知道北漢軍抓走了不少飛雀營的人,其中還有一些弟兄為國捐軀了。

想到那次壓倒性的追殺,他此刻仍然心有餘悸,那可是飛雀營裡的精銳啊,就這樣被一群身著契丹服飾的那群人給殺得七零八落。他永遠也忘不了,那群契丹人身上瀰漫而出鬱濃的血煞氣息,還有他們那兇狠無比的神情。如果不是這群契丹人相助,偷襲天井關得手的北漢軍哪裡能夠將他們追殺得如此之慘。

守城的大周官兵被殺得一敗塗地,幾乎可以說是壓倒性的屠殺,除了這關城之內的平民百姓沒有受到太大的牽連以外,這城內所有的大周官兵都被殺得一乾二淨。至於有沒有漏網之魚,他就不得而知。

在那次屠殺中,他如喪家之犬般四處在這關城之內四處逃竄。他沒有想到的是北漢軍奪下天井關之後便封守了城門,讓他只能在這關城之內流竄。也許是老天眷顧於他,當他逃進這了一名寡婦家時,危機這才解除了。而他只能在這名寡婦家中暫時的安定下來了,這幾日裡風聲不緊,他這才從那寡婦家裡走出來探探情況。

張寡婦三旬年紀,她的前夫在一次打獵中中了自己狩獵的陷阱死了。死了就死了唄,張寡婦認為自己是一名堅強的女子,所以就沒有像其他的人一樣整日裡消憔,她自己將前夫打獵的野獸作成了臘肉,也可以賣上一些錢過日子。這關隘小城卻也不大,左鄰右舍的也會幫照著,自己買下別人打獵回來的野獸,經過自己的加工,然後再賣出去,就這樣她的日子過得很是平靜,就像那池塘中的水一樣,沒有任何的波瀾。

直到前幾日裡,她自己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在這一夜之間,街上死了好多人,大部分都是這天井關裡的守城官兵。那天她剛起床,因為春天來了的緣故,她收了比較多的獸肉,她想一大早拿出去擺在自家的屋前,然後再賣出去個好價格。

然而她沒有想到的是,當他開啟了院門時,就看到了血染的長街上盡是血跡未乾的屍體。她沒有想到的是,這天井關的守城官兵已經換人了,據說是北邊的北漢軍。那一早上,她幾乎是粒顆未盡,並不是因為她有多麼的傷心又或多麼的熱愛大周。因為,任誰看到那滿是屍體血流成河的街道,誰也不可能吃得下一粒米。

她並不是一個對國家概念很強的人,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婦道人家,她還是一名寡婦,她的首要任務就是要怎麼樣養活自己。對於大周也好,對於北漢也好,不管哪國管理這天井關,只要能讓她生存下去,她都無所謂。

她以為這只不過是一場普通的兩國交戰而已,她以為這一切會過去的,反正死的都是那些官兵,而她們這樣的平頭百姓卻沒有幾個遭殃的。這一次的戰爭,並沒有讓天井關的百姓受到太大的影響,這只是一次偷襲成功的戰爭,並沒有平民百姓參與進來。

然而,她還是沒有想到,她的生活猶如一顆大石頭投進了平靜的池塘裡般,雖然沒有產生掀天巨浪,但是也激起了道道並不算太高的漣漪波浪。那一日,她好不容易平復下來了內心裡的驚恐,準備做飯進食。她聽到了一陣激烈的撕殺聲從街道上傳來,然後一陣撕殺聲之後,整條大條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過了沒有多久,一名滿身是血的男子闖進了她的院落裡,驚魂未定的她不知所措。那名男子徑直的闖進了她的房屋裡,躲了起來。過了沒有多久,她院落裡的大門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她心裡卻沒有當初的懼意,居然去開了門。站在自己門前的卻是一群打扮得怪異的人,簡直就是一群不講理的蠻子。

張寡婦自己都不知道那天倒底發生了什麼事,她自己也不知道那天自己為何會如此般的鎮定。那群人吐出不清不楚的漢語,讓她聽得那是費解,然後她自己也鬼使神差般的將那群人騙了過去。這一切,讓她自己都覺得無比的怪異,也許這不是天意,冥冥之中老天爺讓她幫這名滿身是血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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