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風起動四方 第五十章 勸君酒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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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長安城西城門外的一處山林。

傍晚的夕陽和金秋的橘子一樣澄紅,照在長安斑駁的城牆上,剪下來來往往的影子。

幽暗寂靜的山林間迎來了一老一少兩個身影。

老人身著一身潔淨道袍,慈眉善目。

青年身上的一身寬大的綠衫此時已經破破爛爛,滿是泥垢,左手的袖子直接斷裂,不知去向。

他腳上的一雙布鞋已經爛了好幾個洞,結繭的腳趾從洞中露出。

“前邊就是長安城了。”老人用手遙指長安古城,眉宇間透露著追憶之色。

青年沒有理會老人,而是自顧自整理起自己滿是泥痂的頭髮,泥垢不斷從他的頭皮掉落。

搞了半天,從他頭頂落下的泥垢絲毫沒有減少的趨勢。

青年頹然放棄,轉而收拾起自己的臉。

烏黑的臉龐依舊可以看到堅毅的稜角,從他那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可以看出他已經很久沒有充足的休息了。

憑藉這副模樣,他絕對可以進入長安的乞丐幫派,而不會被趕出來。

老者捶了捶自己的腰,“這一路走來倒是太平得很,就連我也沒料到大皇子居然會回長安來。”

“我不過是還想再搏一搏,再看看還有沒有機會罷了。”姜鳳青揉了揉瘦削的腿,小腿上幾乎沒有一絲贅肉,“都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今日看來果然如此。”

“哈哈,大皇子的胸懷果然不是常人所能企及。不過,送君千里終須一別。這一路與大皇子同行,老夫受益良多,希望日後還能與大皇子對坐論道。”老人用手往地上一指,兩杯清酒竟直接出現在地上。

“勸君更盡一杯酒,老夫就用這杯清酒為大皇子壯行。”

老人隔空虛按,兩杯清酒自行浮空。

一杯落到老人手中,一杯飄到了姜鳳青面前。

“勸君更盡一杯酒,此去長安無故人。”姜鳳青低頭看著清酒中自己的模樣,一陣惘然,“我曾聽過一個故事,一個樵夫去山上砍柴,結果路上撞見兩個仙人在下棋,他湊到旁邊去觀看……”

“仙人棋局,豈是凡人能看得懂的呢?”老人小抿了一口酒,輕聲說道,“肉眼凡胎豈能窺視仙人之變化。”

“徐州天下書院的棋仙不是說過,如世有神明,亦會勝它半子嗎?如果真有仙人出世下棋,到時候找他去就行了。”姜鳳青笑了笑,接著說道,“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仙人一局棋,足足下了一百年。這個樵夫看完這局棋後,斧頭的木柄都化作了塵埃。然而他依舊容貌不改,似乎是得了仙人機緣。不過當他走下山時,原來的故人都已經化為一堆白骨,世間竟再無人認識他”

“不過如今這世間認識大皇子的人,可是多的很呢。”老人搖了搖頭,嘆道。

“曾有大儒說過,凡人最後一次死亡是在世間再沒有一個人認識他之時。”

林間一陣清風吹過,姜鳳青伸手想要留住。

“與太多人有因果真的不好,等到要斷掉因果的那一天太麻煩了。有時候也想化作一道清風,認識無數人,無數山,無數河,卻可以不為任何風景駐足,一生只為追逐自由。”

“可是風走萬里,看到想要的事物卻無法帶走,想要得到它的事物也無法與它同行。”老

人似乎想到了什麼,轉而說道,“聽大皇子所言,我有一問,既然大皇子追求自由,又為何想要坐在那不過丈餘的龍椅之上呢?”

姜鳳青一愣,沉默了很久。

林間的風大了些,捲起一片樹葉執著地想把它帶向天空,樹葉飄飄搖搖,最終還是落在了地上。

“或許是心中執念還是放不下吧。我走了很遠的路,可最終還是走回了長安,或許這也是天意吧。”

“哈哈,我還以為是大皇子記得回長安的路呢,沒想到居然是天意啊。看起來是上天想要你再在這長安走上一遭。”老者仰頭將酒一飲而盡,手中的杯子瞬間消失。

姜鳳青搖了搖酒杯,也是一飲而盡,擦了擦嘴角輕聲說道,“執念不解,因果不斷,談何自由,談何遠遊。”

“那我先在這預祝大皇子能有走出長安的一天,屆時我一定再陪大皇子遠遊一番。”老人笑道。

“哈哈,借你吉言。若是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要先到青城山上走上一回。”姜鳳青眼帶深意地看著老人,“我也想看看,青城山那棵老桃樹到底有多高,結出的桃子是什麼味道呢。”

老人嘴角泛起一絲笑意,躬身行了一禮,卻是沒有說話。

清風吹過,老人的身體化作七八朵桃花,隨著清風飄向遠方。

姜鳳青若有所思看著那桃花,任憑林蔭吞沒他的臉龐。

鬼醫谷。

張溫齡正一人獨戰六老。

鋪天蓋地的蟲潮在張溫齡如臂使指的操控下,令六老左支右絀,狼狽應對。

“哈哈,六老年事已高,為何還要與我們這些年輕人爭狠鬥勇呢?不如早些回家去,不要再在外面拋頭露面了。”

張溫齡絲毫沒有掩飾話語間的譏諷之意,蟲潮攻勢再猛三分。

六老有心反擊,可面前洶湧的蟲潮都應對得十分吃力,他們哪裡有反擊的機會。

眼前這個叫張溫齡的陌生高手,不僅修為高深,手段更是詭異。

他的這一手馭蟲之術,他們呆在武林這麼多年都從未見過。

而且這個張溫齡所用的蠱蟲是他們從未見過的。

這些蠱蟲都是通體碧綠的小甲蟲,口器尖長銳利,甚至可以輕易穿透山石。背後的透明翅膀藏在堅硬無比的甲殼下面,飛動起來奇快無比,彷彿一隻小而鋒利的箭,令人防不勝防。

面對這足有上萬只的蟲潮,他們根本毫無辦法。

火燒,水淹,雷電……他們試了無數辦法,可絲毫撼動不了蟲潮,反倒讓他們好幾次陷入甲蟲包圍,差點被這甲蟲銳利無比的口器給吸乾全身血液,死在這萬蟲啃齧中。

然而甲蟲堅硬如鐵的背殼幾乎免疫所有攻擊,這讓他們面對這甲蟲根本不知從何下手。

“哈哈,看起來我這天甲蟲對六老的血肉很是喜愛,不知六老可否讓它們飽餐一頓呢?”張溫齡看著六老狼狽躲避的身影哈哈大笑。

“天甲蟲?我倒是聽過在人族與妖族的戰鬥中,藥老曾培育出一種兇猛無比的蠱蟲,與他手中的蠱蟲很是相似,不過它叫做地甲蟲。”人群中有老者皺眉道。

六老心中一陣鬱悶。

其實他們早就想撤離此地,畢竟在與吳凡一戰後,他們內力已經消耗殆盡,無力再戰

一開始對張溫齡出手,也就是抱著試探試探他實力的想法。

他們雖然很想得到女屍,可比起對女屍身上是否有續命之法,他們還是想現在好好活著。

然而他們才與張溫齡交手沒多久,張溫齡便直接召出蟲潮,將他們打的毫無招架之力。

打到現在,他們可以清楚感受到張溫齡並沒有要殺死他們的意思。不然憑藉這股蟲潮,張溫齡幾乎可以在十息之內就輕鬆解決掉他們。但是張溫齡卻並沒有這麼做,也沒有要放他們走的意思。

終於,六老中的最弱的一人內力全部耗盡,被十餘隻甲蟲突破內力屏障,撲到了胸口。

這些甲蟲瞬間撕破他的衣衫,將口器插進他的體內,大口吸食起來。

其中一隻甲蟲的口器更是插進了他的一根肋骨中,開始吸取他的骨髓。

“啊!救我!”老人聲嘶力竭地嚎叫著,一雙枯瘦的手在胸口不斷抓撓著,試圖擺脫胸口的這些甲蟲。

然而這一切都是徒勞的。

此時其餘五人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此時他們面對的甲蟲都變得狂暴起來,他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應對它們,根本沒有機會去理會同伴的困境。

這群甲蟲的腳都帶有鋒利的倒鉤,老人的手在不斷扒拉著它們時,這些倒鉤深深地扎進他薄薄的皮肉,在上面撕出無數條抓痕。

血腥味很快擴散,引來無數甲蟲的降落。

老人的身體不斷下降,眼看就要摔得粉身碎骨。

轟轟轟

鬼醫谷的最後一座大山終於開始坍塌。

地面的眾人瞬間沒了看熱鬧的心情,紛紛向四周開始逃跑。

山頂的詩音不知何時已經離去,留下一張椅子搖搖晃晃。

吳凡立在空中,怔怔地望著滾落了無數山石,已經四分五裂的大山。

“這……你……那究竟是什麼怪物?”吳凡一臉驚訝與茫然地看向面帶笑意的張溫齡。

只見無數巨大的火紅藤蔓從大山中鑽了出來,堅硬的巨石在這藤蔓面前如同豆腐一般輕易被戳破。

老人的身體被一條藤蔓恰好接住,看似光滑的藤蔓表面有一層細密的絨毛,這些絨毛銳利無比,瞬間便將老人的後背戳出千萬個洞,就連他後背的數十只甲蟲也被一併戳穿,將他牢牢定在了藤蔓上。

“啊……啊……”老人已經再沒有一絲力氣掙扎,只能無意識地輕哼,無數甲蟲已經覆蓋了他的身體,遲來的甲蟲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只能擠在一團攢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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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眶被三隻甲蟲鑽了進去,眼球被活生生啃食。他的皮肉之下已經有無數甲蟲鑽了進去,在他體內四處亂竄,他的五臟六腑都有甲蟲在啃食著。

不過這一切都被他體表的一層甲蟲所遮擋。

“花如盛世綻放,以人血為養。今日便讓這鬼藤花開滿這鬼醫谷!”張溫齡大聲喊道,臉色邪魅無比,身後一雙甲蟲化作的雲朵撐著女屍的身體飄在空中。

鬼醫谷下,人群四散奔逃,然而不過片刻,眾人紛紛倒地,臉色蒼白,都是使不出一身內力。

無數藤蔓的頂端此時皆是出現一個眼睛,滴溜溜看著幾乎毫無抵抗之力的眾人,彷彿餓漢看著滿漢全席般,眼光透露出貪婪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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