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風起動四方 第四章 一案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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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酒館是開在東市街頭的一家老酒館。已經在這街頭開了有五年多了。老闆劉富貴原本是冀州的一個富商,五年前帶著老婆兒子來長安做生意。結果被仇人暗算,老婆兒子被殺,他意外活了下來。在安葬老婆兒子以後,他也無心經商,就在這開了個酒館,留在了長安。

這天清晨,劉富貴照常開啟店門,隨便在後廚炒了碗剩飯,應付了早飯。早上也沒什麼客,劉富貴便掇了條凳子在門口坐下。街對面是鳳來樓,大門虛掩著。

劉富貴正好奇,這鳳來樓幾天沒見開過門了,上回開門還是迎那燕將軍的大駕。今天這大早上的不關門,莫不是進了賊?

正在劉富貴正在猶豫著要不要去對面鳳來樓問問時,眼見得一個小姑娘光著身只抱著一團衣物,從鳳來樓跌跌撞撞地跑出。

“救…救命啊!”尹小蓮哭喊著一不小心摔倒在地。

幾個行人見狀也沒人上前,都圍在一旁看著熱鬧。

這時鳳來樓的門口,又走出一道身影。行人齊齊看了過去,皆是大驚。

“那不是大皇子嗎?”“他怎麼會在這裡?”“身為大皇子居然做出這種事?”“不是據說他和霍家千金已經有了婚約嗎?”“沒想到大皇子也會到這種風月場所來,這下可有戲看了!”

劉富貴眼見得鳳來樓門口的姜鳳青衣衫不整,還光著個腳,身上的酒味隔著條街都能聞到,處境十分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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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街道兩邊的人群一陣躁動。左邊,周若逍啃著燒餅與披麻戴孝的姜若霆在護衛的來道下從人群

走出。右邊,大理寺卿何聖白帶著一群捕快趕到,迅速將人群驅逐,封鎖了這一片街道。

何聖白看了一眼癱坐在地上的尹小蓮,光溜著身子,緊緊抱著一團衣物,正在低頭抽泣著,瘦削的肩膀一抖一抖,脖子上還掛著一個奇特的銅幣吊墜。

他俯下身,解下了身上的官袍,給她慢慢披上。尹小蓮轉過頭看看著他,渙散的眼神中有了些許光彩,然後一頭鑽進了他的懷中,大聲哭了出來。何聖白輕輕抱住尹小蓮,沉默地盯著她脖子上的銅幣吊墜。

“昨日我倒是沒見著熱鬧,今天倒讓我見著了。”周若逍看著門口的姜鳳青說道,“大皇子昨夜睡得可還行?”

“我睡得還行,不知道我的弟弟睡得怎麼樣?”姜鳳青眼神狠厲地盯著姜若霆說道。

“承蒙皇兄關照,昨夜我在家裡睡得還行。”姜若霆淡淡說道,“不過皇兄今日這番作為,倒是真的落了皇室的顏面了,父皇大喪期間,居然還進這風月場所,侮辱這無辜少女,我想母后知道了一定會很傷心的。”

“這一切都是你算計我的!”姜鳳青怒吼道,“你和安子澄昨晚失蹤,有人寫了紙條讓我進這鳳來樓,我是為了去找你們才進的這鳳來樓的!”

“哼,什麼紙條?”姜若霆冷笑道,“我的皇兄,你可別為自己偷偷進鳳來樓侮辱少女胡亂編故事啊。我昨晚出了皇宮可就直接去了王丞相的府上陪他喝茶,直到深夜我才回的府。”

“你…”

“行了,還嫌不夠丟臉嗎?”何聖白打斷了姜鳳青,說道,“都跟我進大理寺,有什麼話到那裡去說。”

何聖白拿披風裹著尹小蓮,抱了起來,說道,“這鳳來樓出了這麼大個案子,都沒個主事的人跟我走一趟嗎?”

“大清早的,擾人清夢。”雲湘慢悠悠從屋內走出,“呦,這位不是大皇子嗎?”

姜鳳青嫌惡地看了她一眼,走出了鳳來樓大門。

何聖白皺了皺眉,又示意捕快去把一旁的劉富貴也帶上,尹小蓮在他懷中也停止了哭泣。

沁心宮。

“你說什麼?”李沁溪扶著桌子站起身,震驚地看著前來報信的張溫齡。

張溫齡跪伏在地說道,“皇后此事千真萬確,奴才絕無半句虛言。現在估摸著,他們已經進了大理寺了。”

李沁溪愣了愣,一手顫抖著端起一旁剛沏好的茶,茶水滾燙,她卻喝的毫無感覺。

“娘娘,劉貴妃來了。”宮女前來通報。“讓她進來吧。”李沁溪放下茶杯,拿手絹擦了擦通紅的嘴。

不一會兒,劉婉瑜走了進來。張溫齡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姐姐在這深宮之中倒是悠閒啊,又是禮佛,又是種花的。”劉婉瑜打量著屋子說道。

“你來是有什麼事情嗎?”李沁溪皺眉道。

“沒什麼事就不能來看看姐

姐嗎?這深宮之中,我是覺著頗為煩悶。這不是想著來找姐姐說說話,解解悶嘛。”劉婉瑜柳眉一彎,輕笑道,“不過想著姐姐可是有兩個好兒子,恐怕也不缺人說話解悶”

“劉貴妃,你這話什麼意思?”李沁溪怒目而視說道,“落井下石,說些風涼話,你以為你很了不起是吧?”

“哦,姐姐怎麼能這麼說我呢?”劉婉瑜“委屈”的說道,“我可是很擔心姐姐呢,聽說大皇子和二皇子都被抓去大理寺,我正想叫上姐姐一起去看看呢。”

“哼,用不著你假惺惺的作態,沒什麼事的話就回去吧。”李沁溪轉身進了內堂。

“那我就不打擾姐姐了。”劉婉瑜笑著轉身離去。

門口的張溫齡眯著眼看著劉婉瑜在宮女的簇擁下離去。

內堂裡,李沁溪跪在佛像前,一言不發。

公主府。

姜知鳶正躲在屋內聚精會神地看《西廂記》。這時,房門突然被敲響。

“姐姐,姐姐!不好了,我的鸚鵡跑掉了!”姜羨風在門外著急地大喊著。

姜知鳶一邊手忙腳亂地把書藏進抽屜裡,一邊訓道,“叫喚什麼啊,煩不煩啊!”

姜知鳶把門一開啟,姜羨風直接撲到了她的身上。

“嗚嗚嗚,我的鸚鵡它跑到樹上去了!我抓不到它了。”

姜羨風一個勁兒地往她身上蹭,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姜知鳶往外瞅了一眼,那只鸚鵡正站在一棵高高的樹上,啄著自己羽毛。幾個太監正在下面扶著梯子,無奈梯子不夠長,上頭的太監怎麼也夠不著鸚鵡所在的樹枝。

“哼,一群廢物。看我的!”姜知鳶推開姜羨風,向大樹跑去,在樹幹上踏了三步,然後便攀上了鸚鵡所在的樹枝,沒等鸚鵡撲稜著翅膀想要飛走,姜知鳶便一手抓住了它。周圍的太監皆是瞠目結舌。姜知鳶一手鬆開樹枝,落到半空時,又一腳蹬了下樹幹,平穩地落到了地上。

“哇!姐姐好厲害啊!”姜羨風笑得合不攏嘴,連忙撿起地上的鳥籠,“快,把它裝進去。別讓它又跑了。”

姜知鳶正要把鸚鵡塞進鳥籠,卻聽到鸚鵡不停地喊著, “姐姐!姐姐!姐姐!”

“倒是只有趣的鸚鵡。”姜知鳶笑道,“這回你可要把它看管好了,下回再跑掉了我可沒時間幫你抓。”

“你再跑,我就拿彈弓揍你!”姜羨風惡狠狠地衝著籠子裡的鸚鵡說道。

“姐姐!姐姐!”鸚鵡依舊撲稜著翅膀,叫個不停。

“這鸚鵡怎麼學來學去就這麼一句啊?”姜知鳶不滿道,“我看隔壁李大人家的鸚鵡可是會說很多話的。”

“我也不知道,可能這只鸚鵡有點蠢吧。”姜羨風撓撓頭說道。

“不管了,我先回房了,沒事別來打擾我。”姜知鳶拍了拍手,轉身回了屋。

姜羨風嘟著小嘴,衝著鸚鵡說道,“你就是個蠢蛋!”

“你就是個蠢蛋!姐姐!你就是個蠢蛋!”

“姐姐!你就是個蠢蛋!”鸚鵡撲稜著翅膀大聲地叫著。

一旁的幾個太監連忙捂著嘴憋住笑跑開了。

“姜羨風!你在說什麼啊!”

“啊!姐姐不要啊,不是我,是…是鸚鵡說的!”

“別,別打屁股!啊!輕點,輕點!”

大理寺。

何聖白端坐在堂上,一身繪著黑色孔雀的官服,足顯威嚴。頭頂上方,一塊寫著“正大光明”的牌匾明亮如鏡。御史中丞和刑部尚書坐在他的左右兩側。

大堂兩旁,王道凡與姜若霆坐在左邊,周若逍與姜鳳青坐在右邊。堂下站著尹小蓮,雲湘,劉富貴以及其他幾名證人。

“傳藥童尹小蓮。”何聖白說道。

兩個衙役領著尹小蓮來到堂前。

“拜見各位大人。”尹小蓮跪在堂前道。

“尹小蓮,你把昨晚為何會去到鳳來樓,以及做了什麼慢慢說來。”何聖白溫和道。

“回大人。”尹小蓮側頭看了一眼一旁陰沉著臉的姜鳳青,“因為父母在我六歲那年就病逝了,家中貧困,房子也被叔伯們搶去。我便白天在御醫坊做跑腿的送藥,晚上就去鳳來樓幫忙打掃衛生,混個住的地。而昨晚……”

尹小蓮哽咽地說道,“我本來在大堂的角落正要睡覺,這時門突然開了,我想著雲湘

姐莫不是忘了關門,致使這門被風吹開了。於是我起身想要去關門,結果看到一個人站在門口。我當時就嚇傻了,結果,他把我抓住……帶上了二樓的房間……”

“一派胡言!”姜鳳青狠狠瞪著尹小蓮說道。尹小蓮嚇得癱坐在地。

“肅靜!”何聖白一拍驚堂木,說道,“大皇子不要仗著自己是皇子就可以為所欲為。小蓮你不用害怕,是什麼說什麼。”

御史中丞和刑部尚書也是微微皺眉。

“謝大人。”尹小蓮調整好跪資,接著說道,“我當時嚇得就想喊救命,可他威脅我說,要是我敢喊,他就要殺我。我只能依著他,到了二樓以後,他帶著我進了一個包間,這裡平時都是些達官貴人來的地兒,他先是讓我唱曲兒。因為平日雲湘姐也教了我一點曲兒,我就唱了兩段。後來他又讓我陪他喝酒,我拗不過他,只能陪他喝,喝到後面,他就……他就撲了過來…”

尹小蓮說到此處已經是泣不成聲。姜鳳青一拍身旁的桌幾。茶杯濺出了幾滴茶水,正好落在了周若逍的袖子上。

“大皇子既然沒有做過,那又何必如此慌亂。”周若逍擦了擦袖子說道。

“你先下去吧,傳雲湘。”何聖白一拍驚案木。

“大人。”雲湘跪在之前尹小蓮的位置。

“你來說說昨晚你在做些什麼,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

“民女昨天下午一個人在屋內飲酒,後來早早就睡了,卻是忘了關大門。再醒來,就是今日早上了。”

“哦,你昨晚當真什麼動靜也沒聽到嗎?還有你那鳳來樓當時還有別的人嗎?”何聖白問道。

“我們鳳來樓是做什麼的大人也知道,這二樓的包間都是特殊處理的,從外面根本聽不到裡面的動靜。至於其他人,這不是趕上皇上大喪嘛,店開不了,我就給姑娘們都放假了,雜役也都放他們回去了。”雲湘笑道。

這時,幾個捕快來到堂前。

“稟報大人,我們已經搜查了大皇子所說的那家酒鋪,據酒鋪的老闆說,昨天晚上根本就沒有人來買過酒。”

“稟報大人,我們也搜查了整個鳳來樓,沒有找到大皇子所說的雲湘姑娘,據附近的人說,雲湘姑娘前幾日就回家了。”

聽著捕快們的彙報,姜鳳青的心一陣一陣冰涼,他知道,或許這次真的要栽在這裡了。回想著昨夜,他一走進二樓那間唯一亮著燈的包廂,就看到帷幔後兩個身材曼妙的女子,一陣歌聲從簾子後面傳來,一個女子開始翩翩起舞,再之後,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醒來就發現,自己與一旁的尹小蓮皆是全身赤裸地躺在床上。地上,倒在一旁的酒壺把兩人的衣服弄的酒氣燻天。再然後,就是追上醒來就跑的尹小蓮,被一群百姓圍觀。

“丞相,二皇子說昨晚他出了宮,就去你府上和你喝茶了,可有此事啊?”何聖白問道。

“確實如此,我與二皇子相談甚歡,一直聊到了半夜,我本想留他住一晚的,他卻執意要走,我頗為遺憾啊。”王道凡撫須長嘆。

“大人!”一個捕快匆匆忙忙進了公堂喊道,“我有要事稟報!”

“有什麼事?速速說來。”何聖白問道。

“我們在西市的一家酒館找到了酣醉如泥的安子澄將軍。”捕快說道,“據酒館小二說,安將軍是昨天傍晚時分來的,來的時候是兩個人,不過喝到後來其中一個走了,酒館小二也沒敢攔,只留下了安將軍繼續喝。”

“哼!身為朝廷命官居然敢在大喪期間酗酒!”何聖白大怒道,“來人,給我把安子澄抓去西市街口,重打兩百軍杖。我要好好給他醒醒酒!”

“大皇子,你也留在這大理寺先醒一晚酒吧。”何聖白冷冷說道,“今日一審完畢,明日巳時開始二審。”

刑部尚書嘆了口氣,“我也不多說,大皇子還請好好準備明天的二審吧。”

姜鳳青的手死死抓住椅子的扶手,手背青筋盡顯,他卻依舊一言不發。他還能說什麼,現在的全部事實把他所說的全部推翻了。若是店小二,雲湘等人的證詞他還能說是有人收買他們做假供。可是王丞相居然說姜若霆和他昨晚在喝茶,他還能怎麼辯解?難道是自己昨晚碰到鬼了?或者,是王丞相要對付他……不,不可能,不會這樣的。

姜鳳青只覺得一股寒氣自腳底而上,他抬頭看了一眼對面的王道凡,以前一直覺得和藹可親的王丞相如今居然變得如此陌生。他連忙又把目光投向堂外。

堂外,天空一片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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