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
冀州在九州之中,最為出名的就是它的萬里冰原了。
冀州位於九州最北部,氣候極為寒冷,終日都被籠罩在冰霜之下。
曾有大儒遊歷到此,寫下傳世之章。
“北國風光,千裡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儘管冀州的冰天雪地在那些南方的儒生眼中是那樣的美麗,不過在冀州人這些都是尋常事物。
…………
“後面的人,都給我跟上了啊。加把勁,加把勁。只要到了前面那一處鎮子,我們就能休息了。到時候,老闆就能請我們喝好酒,吃好肉。”
“兄弟們,加把勁!一二三,走!”
“一二三,走!”
一列有些奇怪的,看起來像是行商的隊伍慢慢行駛在道路上。
被堅硬的寒冰凍住的路十分光滑,馬車輪和馬蹄都難以著力,一不小心就會打滑。
所以商隊們大多都會僱傭幾個力氣大的好手幫襯著推馬車,有條件的就直接請武者來,免得貨物丟失。
之所以說這商隊看起來奇怪,是因為一般行商隊伍都有著大量的貨物,故而馬車的隊伍都很長,然而這個商隊卻只有著簡簡單單的三輛馬車拉著貨物,還有一輛馬車拉著一節看起來十分簡陋的車廂。
一個約摸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騎著馬,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剛才說著鼓動士氣的話的人正是他。
此人一身黑色棉服,稜角分明的臉上勾勒著歲月滄桑,漏在外面拉著馬韁的手背上有著一條猙獰可怖的傷疤。
他叫李清風,是雍州與冀州邊境有名的私鏢頭。
所謂私鏢頭,就是專門護送貨物在邊境走私的人。
因為邊境貿易向來量大,邊境抽成又極其高昂,甚至有些邊境關口還會下黑手,扣下一些重要的貨物,故而讓部分商人甚至都賺不到什麼錢,還要忍受行商途中隨時可能發生的意外。
故而一些熟悉邊境地形的人就打起了主意,他們透過帶著這些不想透過邊境關口的商人們翻越邊境,來到另一邊,來賺取佣金。
當然,一些實力強大的私鏢頭,還會充當保鏢的角色,以免行商在路上遭遇不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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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風這次接到了一單大買賣,是負責將一位行商的隊伍從雍州送到冀州去,並且後續有可能還會延長工期。
僱主很好說話,還給他提前預付了部分工錢。
李清風也不含糊,帶著手底下的十二個兄弟就接下了這一單。
他和過去一樣,事先和僱主說好一路上可能會遇到的情況,以及不同情況下應該怎麼辦,僱主都一一應承下來。
李清風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一般敢冒風險不走邊境關口的商人要麼就是身上背了罪責,關口有通緝畫像掛著的犯人,要麼就是自己運送的或許不簡單。
李清風不過是個三品武者,手底下討生活的弟兄們也都是些一品二品的武者,小心謹慎是他能養活老婆孩子,而且現在還活著的法寶。
他清楚地知道,有些四品五品的同行大多的死因都是兩個字,貪婪。
人心不足蛇吞象。
有些單子不是他們這些個臭魚爛蝦能夠接下來的。
邊境上鮮有人員往來,不過經常有邊境關口的士兵來回巡邏。
這些士兵都掌握著直接殺死私自越境者的權利,不過一般情況下,他們都不會幹這種事。
除非是越境者不肯老老實實給他們交錢。
對於這群越境者,士兵們可沒有太多的耐心,他們要的價錢可比關口抽成要多的多,畢竟這群人既然不肯從關口走,就得做好被抓住的心理準備。
士兵們也知道不能竭澤而漁的道理,所以在得到了想要的錢財後,一般都會放過這些人。
不過如果這些人的貨物有問題,或者人有問題,那些士兵可能就不會輕易放過他們了。
所以李清風特意問了一下老闆,運送的這些貨物是什麼。
當然,他也做好了老闆不理會他的結果,畢竟這些行商選擇私自過境,很大可能就是怕被關口士兵盤查。
結果出乎了李清風的預料,老闆很大方,讓他自己去看。
這一看可不得了,李清風當時就傻眼了。
整整三大車貨物,都是一些地方特產,比如雍州玉門關那邊的饃饃片,羊肉泡饃,藥城那邊獨產的幾味藥材,還有各種各樣的茶葉,甚至還有一些景點的紀念品……
這些貨物可都不值什麼錢啊,哪怕是走關口那邊,士兵也都不會收太多的過路費。
不過李清風轉念一想,既然不是貨物有問題,那麼就只能是這老闆的身份有問題了。
不過他暗自打量了老闆這張臉大半天,也沒從腦海中那些個被掛在邊境關口的通緝畫像上,找到匹配的臉。
…………
“清風啊,這冀州果然寒冷啊!”一張略顯滄桑的臉從車廂裡頭探了出來。
滿是皺紋的臉上透露著風塵僕僕的旅途的疲憊,不過一雙眼中卻盡是光彩。
李清風有些好奇地看著這位估摸著已經五六十歲的老闆,隨後斟酌著開口問道,“老闆,要我說你這麼一點貨物直接走關口大道不好嗎?那些士兵要的錢,可比請我們帶你走小道跨境花的少,而且還不用費這麼大勁,吃這麼多苦頭。”
李清風很清楚,哪怕自己這些年富力強的中年人常年走這小道,都覺得十分疲憊,有些吃不消,所以他們都有些擔心這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老頭。
要知道為了避免撞上邊境巡防的士兵,他們挑選的路不是荊棘遍佈的密林,就是有各種蛇蟲鼠蟻出沒的沼澤。
這一路整整走了三天三夜,尤其是到了最後的這一段攀爬一處小雪山的路,更是艱險。
地上厚厚的積雪,讓拉著貨物的馬車寸步難
行。
李清風只能帶著十幾個兄弟扛著貨物走,馬車伕領著馬艱難地走在雪地上。
中途好幾次,那幾個牽著馬,沒有扛貨物的車伕都踉踉蹌蹌地差點摔倒在地,反倒是這位老闆一直安安穩穩地跟在李清風身後,而且左顧右盼之間,顯得很有精神。
這讓李清風都不得不懷疑這個看起來瘦瘦弱弱的老頭是不是個隱藏了修為的高手。
不過無論他怎麼感應,都無法在老頭身上感應出任何一點武者氣息。
“哈哈,我都和你說了,我呀就是想到處走一走,看一看。你就當這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死前的最後執念吧!”張千萬笑呵呵地說道,“如今也是老了啊,多活一天都是賺來的。”
李清風搖了搖頭,卻是並不理解張千萬這一番話的含義。
張千萬慢悠悠地從車廂裡面鑽出,坐在了外頭馬車伕的旁邊。
“咳咳!”
離開溫暖的車廂,外界的寒冷瞬間侵襲,張千萬重重咳嗽了兩聲。
馬車伕想勸他回去,張千萬卻是打斷了他的開口。
“你還年輕,不懂這些事情。我當初也和你一樣,成家立業之後,就想著玩命賺錢,想要出人頭地,萬人敬仰。把那些名啊,利啊,全都得到。我忙活了大半輩子,最後也算是真得得到了當初想要的名和利。”張千萬悵然開口道。
李清風放慢了腳步,看著張千萬那副滿是風霜的老態,仔細聽著他說的話,他只覺這位老人的身上背負著許多事情。
“後來呢?”李清風問道,“你是做什麼的?哪裡的人?”
“哈哈,我就是個長安城裡頭的一個小生意人罷了。”張千萬笑了笑,接著說道,“很多東西,等你真正得到以後,才會發現那都不過如此。那些名啊,利啊,並不能帶給你什麼享受,只會帶來無盡的枷鎖與束縛,最後讓你墮落進無盡的空虛。”
張千萬充滿感慨的語氣,讓李清風聽得一時間痴了。
恍然間,他好像看到一個坐在鋼鐵王座上的老人,背對繁華宮殿,一個人落寞地面對著夕陽。
“人啊,終有一日會面對死亡,到那時你才會發現,身邊的美人如玉,黃金萬兩,萬人敬仰都只是一片虛妄。真正能夠證明你這一世存在的證明,只有你心頭的感動。”
人間煙火十萬裡,願窮一生收眼底。
看著這位老人挺直的腰桿,李清風的心中忽然有了一絲清明。
或許對於他來說,這生命的最後一段旅程,應當以少年心態度過。
以此來彌補當初年少時,浪費的燦爛時光和丟失在漫長的追逐名利歲月的初心。
“我想要爬一座山,看一場雪,淋一場雨,寫一首詩。
這世間還有那麼多的絕勝境地,我都想要去一一領略一下!
若在許我少年時,一兩黃金一兩風。”
張千萬望向深邃無比的天空,無數雪花落下,竟讓他一時間白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