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風起動四方 第二章 長安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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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小雨淅淅瀝瀝的淋溼了長安。

清晨,姜鳳青推開門,一股溼氣撲面而來,走出房間。

庭院裡一個略顯瘦弱的身影小跑著過來。

“李伯!”姜鳳青喊道。

李安來到姜鳳青身前,一邊把懷中的用紙包好的兩個包子遞給他,一邊說道,“大皇子還是起的這麼早啊。來,趁熱吃,剛出爐的。這是我從西市馬家包子鋪買的,你小時候就愛吃這家的。”

姜鳳青接過包子,笑道,“您記性還是這麼好啊。”

“唉,年紀大了。記不住很多事啦。你這是要進宮見你母后吧。”

“嗯…昨天回…來晚了,就沒去宮裡了。”姜鳳青一邊吃著包子,一邊含糊著說道。

“哈哈,慢點吃,不急。”李安慈祥地看著姜鳳青,“中午在那邊吃飯嗎?”

“是的,好久沒嘗母親的手藝了,這段時間忙著處理黃河的水患,可把我累壞了。”姜鳳青匆匆吃完包子,“晚上回來再嘗您的手藝了,我先走了啊,母后還在等我呢。”

李安笑望著姜鳳青匆匆離去的身影。

姜鳳青是皇后李沁溪的大兒子,而李安原本是李府總管,早年妻子病死,也不肯續絃,那是把姜鳳青當親兒子照顧。而姜鳳青也和他感情深厚,十分尊重他。

沁心宮。

李沁溪正在撥弄庭院裡的玉蘭樹。

“如今已經是二月份了,這玉蘭怎麼還不開花呢?”

李沁溪嘴裡唸叨著,樹上的玉蘭花才剛剛打出紫色的花骨朵。露水沁溼了花骨朵,李沁溪伸出手輕輕觸碰,一陣冰涼順著指尖,連到心頭。

“娘娘,大皇子來了!”宮女前來通報。

李沁溪手一抖,一不小心竟碰掉了這枚花骨朵。

“阿彌陀佛,這是天數。讓他到內堂等我。”

李沁溪一邊說著,一邊小心地把花骨朵埋進泥土中。

內堂裡。

姜鳳青恭敬地在佛像前上了三炷香。

“還是你最懂我,像你父皇和你弟弟從來不會敬這些佛的。”

李沁溪在宮女遞來的絲巾上擦乾了手,緩緩走進內堂。

“我誠心禮佛,也是只想讓它保佑我們一家平平安安。”

李沁溪又跪在佛像前的蒲團上,恭敬地拜了一拜。

宮女們這時端上幾碟糕點擺在了姜鳳青面前的桌子上。

“吃點吧,知道你早上只愛吃包子,這些都是我特意做的。”

姜鳳青笑道,“母後果然料事如神啊。”說著,拿起一個青團吃了起來。

“母后這青團怎麼做的軟了些。”

李沁溪坐到姜鳳青對面,也拿起一個青團看了看,“本來你弟弟霆兒說要今日來給我請早安,我便昨日就做好了這青團,可不想你回來的早了些時日,也說要今日早上來看我。他昨晚於是派人告訴我說,今日中午再來和你一起在我這吃飯算了。唉,你們這兩孩子啊,一個要吃硬些,一個要吃軟些。還都那麼挑嘴。”

“沒辦法啊,誰讓我們有母後寵著。”姜鳳青笑道。

“你呀,就這張嘴會說話。說說吧,這次去治理黃河水患治理得怎麼樣?”

“黃河水患其實就是一隻五品的大王八在上游興風作浪。我帶著赤衛團,又請來青城山的道長們一起佈下陷阱,蹲了它兩個多月才把它抓住除掉,這妖怪一除,黃河水患瞬間消退。”

“說得這麼輕鬆,怕也吃了不少苦,這回回家就安生地補一補,只是可惜你父皇,臨死前還唸叨著沒見上你一面。”

李沁溪不禁紅了眼眶,而姜鳳青也是不由長嘆。

姜南初在南征北戰徹底平定妖族餘孽後,便建立姜朝,劃分九州,又立了豫州州牧李牧之的妹妹李沁溪為皇后。一直到五年前,姜南初在姜羨風滿週歲後,便開始帶著江湖第一高手——普陀山的苦海大師周遊九州尋找仙道。把朝堂的事都交由丞相王道凡打理,對子女們也是少有交流。一直到前些日子才回來,回來後也是沉默不語,一直呆在欽天監。沒想到沒多久,就突然昏迷不醒,就連好不容易請來的藥仙的徒弟孫知寧也束手無措。在床上躺了後,睜開眼沒多久便死去了。

“青兒,你如今修煉到幾品了?”李沁溪問道。

“四品了,如今也能摸到五品門檻了。母後突然問這個幹嘛?”姜鳳青好奇道。

“你可得聽母后一句勸,慢點修煉啊,你父皇死前可是說了,九品皆死,世上無仙。雖然母后也沒太懂這句話,不過這九品皆死…你父皇就是九品啊。”李沁溪放下手中的青團,拿起手帕又擦了擦眼。

“母后你放寬心吧,這越到後頭越難修煉。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世上也沒幾個九品出來,九品哪是那麼容易修煉的,何況我現在才四品。”姜鳳青安慰道。

“母后也就是多嘴說了幾句,也只想讓你們兄弟平平安安地過日子,九品也好,四品也好,在母后看來都沒平安二字重要。”李沁溪嘆了口氣,說道,“行吧,吃完糕點早點去你父皇那裡跪拜。可要注意,出了沁心宮可要處處留個心眼。宮裡頭規矩多的很。還有你得空也去霍家那邊多走走,多陪陪雪敏。晌午早點和霆兒到母后宮裡吃午飯。”

“好嘞。母後再見!”姜鳳青起身離去。

李沁溪收拾完剩下的碟盤,又來到庭院中,天依舊陰沉著臉。

御醫坊。

孫知寧熟練的從藥罐裡倒

出熬好的藥膏,裝進藥匣,吩咐一旁的一個小姑娘,“裡面有兩副藥,上頭的送到西市的兵部尚書李大人的府上去,下頭的送到東市的東來客棧天字三號房間,記住了,別弄錯了。”

小姑娘看上去不過十來歲,看起來很是瘦弱。兩隻手提著大大的藥匣,剛要邁出御醫坊,一個急匆匆的御醫從門外走進,一腳踢到了她的藥匣,小姑娘連人帶藥匣摔倒在了門外的石階上。

御醫回頭瞥了一眼,發現是個小姑娘後,也沒多說什麼,繼續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小姑娘好半天才爬起來,顧不上腦袋和小腿火辣辣的疼,連忙檢查藥匣。

“還好孫大夫蓋的緊,藥膏沒撒出來,不然我這個月的錢可就沒了。嘶~好痛啊!”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捲上褲腿,白淨的小腿上蹭掉了一大塊皮。一滴雨不偏不倚地打在通紅的傷口,又是一陣鑽心的痛。

“小姑娘怎麼摔得這麼重啊!”

一個高大的身影來到了她面前。

她仰起頭,看向來人。來人是個看上去已有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身著黑色孔雀官服,略顯黝黑的臉上正掛著和煦的笑容。這笑容彷彿讓這陰沉的天氣也溫柔起來。

“我…我自己不小心摔的,休息兩天就好了”

“摔得這麼重怎麼不塗點藥呢,來,我這還有些金創藥,塗上很快就能好的。”來人蹲下,從懷中取出一個玉質的小藥瓶,一手輕輕握住小姑娘的腳踝。小姑娘卻立馬用手隔住自己的傷口。

“這藥太…太貴重了,我…我沒有錢。”

“沒事,這藥我不收錢,就當是送你的。”男子笑道。

小姑娘這才慢慢縮回了手。

“小姑娘叫什麼名字啊?今年多大了?”男子不急不緩地問道,手中的藥瓶隨著他的抖動,散出白色的藥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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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尹小蓮,今年十二歲了。”尹小蓮小聲地說道。

“你家住在哪裡啊?”

“我…沒有家。”尹小蓮低下了頭,“我白天在御醫坊送藥,晚上去…酒樓打掃,就在酒樓睡。”

男子怔了怔,轉而收起藥瓶,慢慢幫她放下褲腿,笑望著尹小蓮略有黯淡的臉龐說道,“現在不痛了吧。”

尹小蓮慢慢站起了身,在臺階上走了兩步,“真的不痛了誒!”

“何大人!”

孫知寧不知何時站到了門口。尹小蓮連忙提起旁邊的藥匣,又向何聖白行了個禮,“多謝大人送的藥,我還得趕著送藥去。”說完小跑著離去,何聖白笑望著她的背影。

“何大人倒是慷慨,百兩一瓶的金創藥就為了給一個小姑娘治個擦破皮的小傷。”孫知寧慢慢走向何聖白,“不愧是大理寺卿,當真愛民如子啊。”

“倒是讓你見笑了。”何聖白起身說道,“有什麼新發現嗎?”

“我昨日又檢查了一遍皇上的屍體,還是沒有任何異常。”孫知寧淡淡說道。

“有勞孫大夫費心了。”何聖白皺了皺眉,“那這樣看起來,皇上的死真的是和那個什麼‘九品皆死’的遺言有關了。”

“何大人如果沒有別的事,那我就先回去忙了。”孫知寧說道。

“行,那我就不打擾孫大夫忙了。”何聖白轉身離去。

冰棺前。

姜若霆和姜鳳青已經跪了一個多時辰了。丞相王道凡靠在宮殿外的欄杆上靜靜看著他們。他已經六十五歲了,雖說這武者修為越高,活的越久,可這凡人終究有一死。

看著已經在武道登峰造極的姜皇如今躺在這冰棺之中,王道凡嘆了口氣,喃喃道,“世上真的沒有仙嗎?我到要看看你到底是真死還是假死…”

這時,宮廷大總管張溫齡走了過來,躬身行了個禮後說道,“丞相,梁州州牧,豫州州牧還有青州州牧都已經在城外侯著了,您看什麼時候讓他們進來?”

“來的倒是蠻快啊。”王道凡捋了捋鬍鬚,說道,“你帶著幾個人去把他們接進來吧。”

“是。”

王道凡又回頭看了一眼依舊跪著的兩個皇子,笑了笑轉身離去。

西市。

姜知鳶帶著姜羨風正在買冰糖葫蘆。因為人皇大喪,長安禁止聚眾喧鬧。於是這街頭雖然人來人往,但也冷清許多。

“外公到底什麼時候到呀?我等得腿都酸了。”姜羨風一口咬下一個紅果,說道。

“這才多久,你都問了好幾遍了。吃也堵不住你的嘴是吧。還想不想要鸚鵡了?”姜知鳶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說道,“都說了,外公已經到了城外,但是他是州牧,得要得到皇上的允許才能進長安,可惜張總管他們把西城門那頭已經封閉了,我們去不了那裡。”

“可是父皇不是已經死了嗎?”姜羨風好奇地問道。

“那這還不是有丞相在嗎?”姜知鳶拍了拍他的腦袋,“你這個腦袋要知道這麼多事幹嘛,吃你的冰糖葫蘆去。”

姜羨風嘟著嘴老實地啃起了手中的冰糖葫蘆。

周若逍和燕默騎著馬帶著大批燕衛團向西城門走去,街上的行人紛紛避讓。

“周大哥!”姜知鳶高興地衝著周若逍揮了揮手。

“三公主,四皇子!”

周若逍笑著停了下來,和姜知鳶打了個招呼。

“你們這是去幹嘛啊?”姜知鳶一邊問道,一邊小心地瞥了一眼面色不善

的燕默。從小她就對這個沉默寡言的叔叔很是畏懼,因為他看起來就很兇。

“幾個州牧大人這不都到城外了嘛,燕將軍要去負責護送他們進宮,我也是閒著無聊,跟過去看看熱鬧。”

“要看熱鬧的話,還請周王爺快點,張總管可是已經在那頭久等了。”燕默說道,“三公主,四皇子。公務在身,不便多聊,失陪了。”

說完,燕默便騎著馬繼續前行。周若逍朝姜知鳶做了個無奈的手勢,說道,“那我先走了啊,下次有機會再陪公主聊啊。”

姜知鳶望著周若逍離去的背影感慨道,“還是周大哥好啊,又帥又溫柔。”

姜羨風說道,“那姐姐你要追他嗎?我聽護衛姐姐說,喜歡一個人就要去追他,長安城好多女的都追他呢,雖然我也搞不懂為什麼要追他,他一個大男人跑的肯定比那些女的快,那些女的又沒練過武,怎麼可能追的到他。”

姜羨風又看了看姜知鳶,說道,“姐姐你就不一樣了,你練過武,肯定能追的到他。”

姜知鳶一巴掌就是朝他屁股上扇去,“你個小兔崽子天天不學好,就是聽些這種東西是吧。”

姜羨風一手揉著屁股,一手抓著冰糖葫蘆,哭喪著臉道,“這都是護衛姐姐和我說的啊。”

西城門緩緩開啟。張溫齡站在城頭上大聲說道,“恭迎梁州州牧,梁楚昂、豫州州牧,李牧之、青州州牧,劉景行三位大人,還請諸位大人隨我去宮中,丞相已經等候多時了。”

一身青色長袍的劉景行看向梁楚昂,“梁兄我們這您資歷最老,您先請。”

梁楚昂解下紅色披風哈哈一笑,“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

李牧之拍了拍身上的黃色長衫,看著城頭感慨道,“許久沒來看這長安城,不知道有什麼變化沒。”

“這城能有什麼變化,難不成還能塌了不成?”梁楚昂笑道。

三人一邊聊著天,一邊騎著馬走進了城門。隨行的手下們也一併跟了上去。

“見過幾位大人。”周若逍笑道,“幾位大人可是風采不減當年啊。”

“哪裡哪裡,我們都老了啊。如今的天下還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梁楚昂滿是欣賞的看著周若逍說道。

“逍遙王可算的上是當今長安城數一數二的風雲人物啊。”李牧之笑道,“據我所知,周大人還未有婚配吧。不知可有中意的人啊?”

“是啊是啊,我們這好不容易來趟長安,若是你有相中的女子,咱們這也算有幾分面子,可以去幫你上門提個親啊。”劉景行也在一旁打趣著周若逍。

“幾位大人這裡倒是熱鬧啊,一來就調侃我們的周大人。”張溫齡從城頭走下,“等先見了丞相後,在讓周大人好生辦場酒席給幾位大人接接風吧。”

“好!我也有許久未與小周把酒對飲了。”梁楚昂笑道,“今天可要喝個痛快啊。”

“那必不會讓梁叔失望。”周若逍回答道,“您當初的提攜之恩,小周可一直銘記於心呢。”

周圍人皆是稱好。當初梁楚昂和周若逍都在姜南初軍中,梁楚昂那時已經是姜南初的副將,但他一直十分看重和栽培還是個無名小卒的周若逍,可以說沒有他的提拔,也就沒有今天的周若逍。

燕默帶著燕衛團在隊伍最前頭開道,後頭是張溫齡與梁楚昂並排而行。

“這長安果真是長治久安啊,只是可惜了皇上,打下這麼好一片江山自己卻已經看不到了。”梁楚昂一邊看著街邊的繁華,一邊惋惜道。

“要想守好這片江山,往後還得多靠幾位州牧大人輔佐皇子們。”張溫齡說道。兩人相視一笑。

“外公!”姜知鳶和姜羨風在一旁大喊。

劉景行笑道,“你們這倆孩子,怎麼還到這來接了。”

一旁的士兵讓開一條道路放她們進來。

“這不是想早點見到外公嘛。”姜知鳶撒嬌道,“對了外公上次在信裡說的要送我一匹好馬在哪裡啊?”

“還有我的大鸚鵡!”姜羨風張著紅紅的嘴說道。

“你看看,一個大姑娘家的這麼急的。”劉景行笑道,“還有你,滿嘴都是紅糖。都給你們倆帶著呢!”一揮手,身後的兩個手下一個牽著一匹高頭大馬,一個提著一隻裝著鸚鵡的鳥籠走來。

姐弟倆立馬迎了上去,

“我看啊,這兩孩子不是來接你的,是來接你送的東西的。”李牧之笑道。

“沒事,看著孩子們高興,我也高興。”劉景行笑道,“不過這馬性情剛烈,知鳶可得小心點,得讓懂馬的帶著你馴它。”

姜知鳶看向周若逍,眨巴著眼睛說道,“到時候我去找周大哥幫我馴馬,怎麼樣?”

“當然可以。”周若逍溫和地說道,“我定會護公主周全的。”

一縷陽光剪下了周若逍的側臉,印在了姜知鳶眼底。許是陽光燙了臉,讓她不住臉紅,轉過了身,說道,“外公你們不是去宮裡有事嗎,還不快點去,我先回家吃飯了。”說完便立馬拉著正在打量著鸚鵡的姜羨風跑開。

眾人皆是大笑。

“看起來我們的逍遙王可是深得女人心啊,連公主也免不了臉紅。”李牧之笑道。

“我本來是來看熱鬧的,如今我卻成了熱鬧。”周若逍自嘲道。

早春的天氣總是說變就變,前一會兒還陰沉著臉,擠出幾點小雨,這會兒卻又放了晴,一如少女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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