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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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帳內的兩人,都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這次燕衛團是退無可退了,手底下的人都讓我來問你,準備什麼時候出發呢?”楚天河問道。

燕默並沒有理會楚天河的發問,而是問道,“你可知我之前為何一直不答應他,讓燕衛團出征九州呢?”

楚天河看向燕默,眼神中帶著問詢之色。

“因為他要我拿燕衛團去充當前軍!”燕默冷聲說道。

這短短一句話,卻讓楚天河頓時如遭雷劈。

讓燕衛團充當前軍?

這不就是讓他們去當炮灰嗎?

要知道在征戰之中,死傷最多的便是前軍,不管是衝鋒陷陣,還是攻城略地,都需要前軍去承擔巨大的損傷和風險。

遇到難以攻下的城池,一般都是前軍去吸引火力,開啟突破口。

遇到意料之外的埋伏,也一般都是前軍去拿命殿後,掩護撤離。

不管是什麼髒活累活,都是由前軍來幹,而且還得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去幹。

而前軍一般都是由軍中那些實力較為弱的部隊充當,幾乎沒有人會去拿精銳部隊這麼糟蹋,這麼去打。

楚天河已經可以想象,要是燕衛團真被當做前軍來用,那麼很可能在豫州一圈打下來,燕衛團就沒剩幾個人了!

“這……這是……這是想讓我們燕衛團徹底消亡嗎?”楚天河深吸一口氣,聲音有些顫抖道。

“他給了我兩個選擇,一是我不參戰,留守長安,他親自帶領燕衛團披掛上陣,御駕親征,這樣一來,燕衛團可以與他坐鎮後軍。二是我參戰,帶領燕衛團,指揮全軍,不過……燕衛團必須當前軍。”燕默長嘆道。

楚天河的臉上露出愁容,此刻心中思緒徹底亂成了一團麻。

原本他還在想為何燕默遲遲不肯領兵,要知道燕衛團的將領們個個都已經按捺不住無仗可打的寂寞,都想在戰場上過拋頭顱灑熱血的生活。

戰場就如同一個大染缸,只要一進去,就再也無法洗盡心頭的罪惡。

拿起武器,很容易,但是放下武器就很難了。

燕衛團的將領們都是從戰場上浴血涅槃的強者,而強者更加難以忍受這種日復一日,平淡且枯燥的生活,因為這種日子會將他們從戰場上磨鍊出來的稜角和銳氣全部磨平。

他們是為戰場而生之人,戰場才是他們的歸宿。

可如今,這個歸宿卻是佈滿殺機。

死亡張開懷抱,以戰士的最高禮儀,歡迎他們的歸來。

“這……這可還有回旋餘地?難道真的要我們這群老家夥們赴死不成?”

楚天河問了一句廢話,這句話連他自己都覺得毫無意義,可他卻還是說出來了。

就像是戰場上那些身臨絕境,衝在最前面的將士們,他們都是拿著各種各樣的理由發起最後一次衝鋒的,哪怕明知幾乎毫無生機,可依舊想為自己賭一個奇蹟出現。

這叫有念想。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楚天河想起了當初在戰場上,見過的一個士兵。

之所以他對這個士兵印象深刻,是因為這個士兵是從鎮獅關跑回來的。

當時他奉命帶軍駐守在雍州邊境的一座小城。

結果在一天深夜,忽然在城外發現了這個士兵。

發現之時,這個士兵就已經只剩一口氣了,靜靜躺在地上,兩頭餓狼正在啃食他的手臂,他卻連眼睛都睜不開,只是口中一直在唸叨著什麼。

渾身瘦的皮包骨,沒有一點血色,腳

底已經全部磨爛,腳底長出來的一層薄薄的新肉包著那骨頭,不讓其掉落。

在他的胸口,還有一處貫穿傷口,似乎是某個帶有利爪的妖族,一爪捅穿了他的胸口。

他胸腔裡的肺,早已經腐爛了,傷口周圍也已經灌膿發臭了。

楚天河一邊在那個士兵身上搜尋著,看看能不能找到些關於這個士兵的資訊,一邊仔細聽著士兵一直唸叨著的話語。

“長安,長安……”

那個士兵一直到死,還在呢喃著長安長安。

士兵的懷裡,揣著一份寫給住在長安城的父母的家書,還有一塊鎮獅關守城將士的身份令牌。

他深深震驚了。

鎮獅關據此足足有幾千裡路,他居然就這麼一路走過來了?!

這個士兵只不過二品修為,按理來說,受到那般程度的重傷,早就應該死去了。

可他卻足足走了幾千裡路!

沒人知道他這一路是怎麼走過來的,也沒人知道他究竟走了多久。

風吹雨打,野獸橫行,飢渴困頓……

哪怕是讓一個正常的二品武者去走,他都不一定能走下來。

楚天河最後並沒有拆開那個士兵的家書,只是把它連同士兵的屍體一併安葬了。

他不知道士兵在家書中寫了些什麼,只知道與其將這個殘酷的事實告訴他的老父母,還不如讓他們在亂世之中保留一點美好的希望。

在那個黑暗混亂的年代,人,總得有一點活下去的念想吧……

…………

“該來的總會來的,該走的也無法挽留。我已經答應他了,明年開春就出征。”燕默淡然說道,“這就是宿命吧,從戰場上得到的一切,都將還給戰場,安穩的老死,對於我們這些人來說,是一種極端的奢侈。”

…………

直到很久以後,楚天河都不記得那天在得知出征的訊息後,是怎麼走出燕默的營帳的,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把這個訊息,告訴在營帳外熱切地等著他的一眾將領。

他只記得,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圓,很亮,在那樣的月亮下看周圍的將士們的臉,都像是鍍上了一層白。

黑幕與白輝交相輝映,編織出死亡的預兆。

…………

豫州,某處小山谷。

小小的火堆旁,正圍坐著一群人。

正是了夢與姜羨風等人。

了夢盤膝而坐,膝上枕著一把桃木劍,不過劍尖半尺處,已經是漆黑色,如同深海那漆黑的波濤,與劍身的桃紅靚色形成了鮮明對比。

一旁的姜羨風則是雙手抱膝,一臉的悶悶不樂,而他的肚子不時發出咕咕的叫聲,顯然已經是飢腸轆轆的狀態了。

“姐,我今天才只吃了一頓飯……”姜羨風摸著癟癟的肚子,弱弱地說道。

他今天也就早上在長安城的富貴酒館吃了一大碗麵,之後就是水米未進,如今肚子裡也是空空落落。

姜知鳶只能心疼地摸摸他的腦袋,安慰道,“再堅持一會,等明天找到了吃飯的地方,就帶你吃好吃的!先睡吧,先睡吧,睡著了就不餓了,說不定等你醒來的時候,我們就到了吃飯的地方了……”

姜知鳶輕輕攬住姜羨風的身子,將他的頭靠在自己的大腿上,哄著她睡。

“那我要吃醬豬蹄、滷水豬頭皮、滷水豬脷、滷水豬耳、白雲豬手、紅燒豬腳、花生燜豬尾、燉豬心、炒豬肝、滷水豬肚、滷水豬大腸、豬橫脷煲霸王花、豬脊骨煲雞湯,豬腰炒辣椒、西洋菜豬肺湯……”

姜羨風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在嘴角還流著哈喇子的情況下,沉沉睡去。

至於一旁的趴在地上的豬妖,原本還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結果在聽到姜羨風這一陣嘀咕聲後,頓時來了精神。

一開始它還只是覺得這些字眼聽起來就津津有味,想著全部記下來,以後有機會就都去嘗一嘗。

然而,當它忽然看到姜知鳶眼帶深意地看向它時,這才想起來自己不就是只豬妖嗎?

難怪這姜羨風所說的菜名全部都是和豬有關,敢情他是想把自己全須全尾地給吞了啊!

想到這裡,豬妖頓時來了脾氣,要說這平日被小道士壓著也就算了,畢竟這小道士也有幾分手段,再加上有妖寵契約在,它們奈何不了他。

可這一個毫無修為普普通通的年輕男子又怎麼敢對它一個六品大妖有歪心思的呢?

要知道,放在一百年前,就這樣普通男子,它一頓就能吃上百個!

再說這女子,居然還敢瞪它!

哪怕她們是姜皇子嗣,但姜皇都已經駕崩,她們倆還被追殺得不得不藏頭露尾。

如今還得仰仗它們兩隻大妖出手護送,要不是如今的人皇大人以為它們遮掩一身妖氣為條件,它們都不會答應接下這樁差事的!

想到這裡,豬妖心頭怒火更是旺盛起來。

雖說答應了人皇大人要全力保護好這對姐弟,不過自己出手教訓他們一番也是可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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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豬妖看著姜知鳶那張冷豔的臉,心頭不由想起當時她孤身一人敢攻打長安城,還怒斥貴為九州之主的人皇的情景,這讓它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

豬妖輕輕晃了晃身子,將正趴在它身上打盹的益鳥搖醒。

“你丫的又想幹嘛?想找打不成?老子正在夢裡大吃大喝呢!你把老子美夢給攪了,待會小心我拿你開刀填肚子!”益鳥不滿地嘟囔道。

豬妖則是小聲地傳音道,“這對姐弟剛才看我的眼神很不對勁,我懷疑他們想對我下手了,你說,我先下手為強,去揍一頓這對姐弟如何?”

益鳥用看智障的眼神,盯著豬妖那不似有假的眼睛看了半天,隨即又看向它肥碩的身子,咽了口唾沫,說道,“先不說別的,你要是敢在這個時候對他們出手,這九州指定會亂起來……到時候你的畫像肯定會被掛在妖族的英靈殿供後妖景仰,你的故事也會被妖族編纂成冊,流傳千古。書的名字就叫一頭潛伏百年的豬從青城山拐走了道子,並帶著道子從長安城拐走了姜皇子嗣,最後正要對他們動手,結果不幸被路過的人族高手發現,只能與他們同歸於盡,引起九州人族混戰!”

豬妖一聽這話,頓時渾身一顫,內心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是啊,這一對姐弟可不是省油燈,指不定暗中有多少人盯著他們呢!自己還接了保護他們的任務,這要是對他們出手,被人給看到了,或者抓住機會刺殺了他們,再把鍋甩到它們身上……

豬妖一陣思考,不由後背發涼。

“啥時候想動手和我打聲招呼,我早點跑路,回頭再給你收屍。不過你最好早點動手,這女娃的修為已經恢復了小半了,再過個十來天,估計就全部恢復了。你可要想清楚,她也有近六品修為,估摸著到時候你還真不一定打得過她!我都餓的前胸貼後背了,便宜別人還不如便宜我,到時候你要是打不過,可別怪我大義滅親!”益鳥又咽了口唾沫,盯著豬妖身上的肉,眼睛都發直了。

豬妖收回了看向姜知鳶的目光,轉而老老實實趴下打盹,也不理會益鳥一個勁追問它啥時候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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