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風起動四方 第十七章 有因有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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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毛細雨飄飄灑灑,沁入夜幕。

齊子羨與姜鳳青並肩而立望向後廚。

後廚虛掩的門緩緩開啟,一個身著戲服紅官衣的人影走出,手上端著一盞極為明亮的油燈。

“安將軍,奴家這廂有禮了。”紅官衣俏生生行了一禮。

“殺人點燈,無情血衣。你這禮我可受不起啊。”齊子羨眼神一凜,說道。

姜鳳青一驚,這血衣可是江湖赫赫有名的高手,實力強大,行蹤不定,以殺人取樂。

據傳聞,他每次殺完人便會取死者心頭血點他手中的油燈,並用死者身上的血來洗自己的紅官衣。曾有普陀山高僧下山捉拿他,但最後卻讓他給逃了,從此再無音訊。高僧歸來嘆息道,此徒修煉邪術,待他燈油滿溢,官衣鮮紅,必將成魔。

“赤龍軍的紅眼修羅大人,奴家可是久仰大名,不知道你的血能點多久呢?”血衣拈起蘭花指,在鮮紅的嘴唇上一抹。

安子澄把長槍橫在身前,笑道,“想點我的血,打贏我再說!”

血衣單手握住油燈燈座,燈焰竟暴長至三尺,形如

“那就讓奴家來試試安將軍的身手吧。”

血衣俯身一個箭步,姜鳳青只看到一道紅色身影一閃而過,衝了過來。

下一刻,安子澄動了起來。雙手握住槍身,便是一道勢大力沉的橫掃,剛衝過來的血衣現出身形,舉起火尺格擋,足足退了三步才擋住這一槍。

血衣一尺擋開安子澄的長槍,安子澄借勢轉身一蹬,又是一記重掃,血衣雙手架住火尺,再次擋住,又是噔噔噔後退三步。

血衣站定,調息片刻說道,“安將軍果然好身手。”

“你這人倒也有點意思,還有什麼手段早點使出來吧。如果你只有這樣的話,接下來你可能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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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子澄說完便左手在前成掌,右手在後提著長槍,宛如蛟龍出海,奔向血衣。

一路的風雨皆是凝聚在他身旁,匯成一雙接近透明的巨大翅膀。整個院牆和走廊皆是被這翅膀颳倒,客棧轟然倒塌。

“看來奴家果然還是不適合打打殺殺呀,安將軍可要放心咯。”

血衣嬌笑兩聲,將火尺向頭頂一拋,火尺再度化為一盞油燈,油燈照耀下,血衣身上的紅官衣紅的像要滴出血來。

血衣向著衝來的安子澄伸出左手虛握,纖細修長的手上密佈著無數紅色絲線,這些絲線迅速向兩邊不斷延伸。

又是一聲春雷炸起,大風裹著大雨落下。

場外的姜鳳青正看著安子澄和血衣的戰鬥,他也沒想著跑,楊樹下的老頭氣機一直鎖著他。此刻還有安子澄在威懾,老頭也沒過來逮他。若是他一跑,這老頭恐怕下一刻就要過來抓他了。

正當安子澄就要衝到血衣跟前時,安子澄忽然臉上一陣錯愕,兩隻紅眼看向右邊倒塌的客房廢墟。

下一刻,廢墟中飛出五道身上纏滿了紅色絲線的身影,五道身影個個皆是爆發出恐怖氣息,徑直衝向了安子澄。

轟轟轟轟

安子澄只來得及將長槍護在身前,那五道身影皆是原先死去的大理寺衙役,雖說只有四品修為,可自爆之下,威力堪比五品全力一擊。

看著眼前的滿天血霧,血衣輕輕閉上雙眼,嘴角帶著一絲笑意說道,“安將軍,你看,多麼美的場景啊。”

一旁的楊老鬼也是大驚,他也沒想到這血衣居然還有這麼一手控屍之術。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這血衣能在江湖這麼多年,還是藏了底牌的。外人都只道他喜怒無常,可他真正面目又有幾人知曉

呢。

楊老鬼在心中不由覺得自己可笑,江湖的六品強者有幾個是真瘋子呢?

這時,空中的血霧瘋狂翻滾,一股強大的氣息轟然爆發。

血衣猛的睜眼,雙手掐訣,頭頂的油燈再亮三分。

下一刻,一杆佈滿熊熊烈火的長槍從血霧中飛出,帶著一股無敵之勢狠狠衝向血衣。

長槍在離血衣額頭三寸之處硬生生停了下來,儘管槍身火焰依舊旺盛,卻再難前進一分。

血衣頭頂的油燈猛烈燃燒著,裡面的燈油在剛才那一剎,竟瞬間蒸發了三成。

“安將軍,您的槍刺的奴家好疼哦。”

血衣一雙狹長眸子在油燈照耀下,顯得格外妖異。

“待會,您可得好好補償奴家,奴家會把您全身的血都榨乾的。”

血霧依舊翻滾不停,好似在孕育什麼,大雨淅淅瀝瀝的下著,血霧開始緩慢地散去。

血衣並未再看眼前的長槍,而是將目光放在了逐漸散去的血霧,他心中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血衣眼前的長槍突然爆炸開來,強大的氣浪讓遠處的姜鳳青都倒退了好幾步。

一旁的楊樹也被這爆炸波及,老頭滿臉鬱悶無辜,也只得運起內力拼命護住這楊樹。要知道這楊樹乃是他修煉的功法的重要一環,沒了它,他這一身修為得掉好幾個檔次。

而首當其衝的血衣更是一口逆血湧上喉頭,頭頂油燈裡面的燈油又是蒸發大半,只剩下不足三成。身上的紅官衣也不再如之前那般鮮紅。

血衣很是納悶,他也搞不懂這安子澄是發什麼瘋,居然就這麼放棄了自己的長槍。

要知道這武者修煉到他們這境界,要想獲得一把稱手的兵器可是需要長時間的祭煉,而且兵器一旦受損,不僅會讓自身實力受損,還會使修煉根基損傷,影響未來修為進展。

一道黑影以驚人的速度從血霧中暴射而出,徑直衝向了剛抵抗完爆炸餘波,正在調息的老頭。

血衣大驚,立馬縱身一躍,跟了上去,他萬萬沒想到安子澄的目的居然是這楊老鬼。

楊老鬼眼見著安子澄向自己衝來,一雙血瞳彷彿要燃燒起來,頓覺心中大驚。此時以他的速度根本逃不開了,唯有抗到血衣來支援自己,才能有一線生機。

“起。”楊老鬼低喝一聲,身邊的楊樹拔地而起,盤錯交接的樹根帶動整個地面一陣晃動。

“森羅萬象!”

楊老鬼屏氣凝神,雙手隔空控住這重逾千斤的大樹向安子澄砸去。這時的他已是徹底爆發,絲毫不敢留手。

安子澄左手成拳,速度絲毫不減地迎向砸來的楊樹,他的雙眼此時已經能夠看到火焰在瞳孔飄搖,身上的鎧甲也破破爛爛,右臂上一條深可見骨的傷口還在淌著血。

轟轟轟

春雷滾滾,大雨已是傾盆之勢。

楊老鬼瞪大了眼,錯愕地望著面前的安子澄。此時安子澄的左掌已經印在他的丹田。

楊樹轟然落地,碎成了好幾塊,枝葉也變得焦黑,雨水打在上面還迅速變成白氣。本就破碎不堪的泥濘地面被這楊樹砸下再度震了震。

“安將軍,你輸了。”

血衣在離安子澄還有十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一道閃電劃過天空,照亮了血衣臉上慘白的笑容。

噗嗤

安子澄左手直接捅進了楊老鬼肚子,鮮血從肚子瞬間流出。楊老鬼臉色蒼白,身體抖如篩糠,

硬生生咬住嘴唇不敢出聲。

“留你一條狗命,滾!”

安子澄抽出手,轉身走向血衣。楊老鬼立馬捂住肚子,把已經流出來一小節的腸子塞回了肚子,連忙幾個跳躍消失在雨幕中。

地上的血汙很快被大雨打消,空氣中原本濃郁的血腥味也淡了許多。

姜鳳青頭頂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油紙傘,從體形看打傘的是一個男子,一身青衫,看不清面容。

“安將軍做得有些過了。”血衣開口道。

“過與不過,我心中有數,不需要你來評判。”安子澄冷冷道。

“我本以為不需要我出手,沒想到你們兩個這麼不中用。”

打傘男子掃了一眼血衣,開口道,“安子澄,現在離去,我可以當做沒看到你。”

血衣躬身道,“青傘大人教訓的是,是屬下無能。”

“想不到,你這血衣也會做狗啊。”安子澄哈哈大笑,嘴角的傷口又被他扯裂,流出鮮血,他只是不在意地擦了擦。

“若是你全盛之時,還能與我爭鬥一二,如今你已是油盡燈枯了,若一意孤行,今天恐怕你得和這大皇子一起死在這了。”

青傘淡然說道,“耗費二成內力送他護身靈珠,此為重情。孤身為他闖這險地,此為重義。我敬你重情重義,給你活命的機會。但若是你執意尋死,我也能成全你。”

安子澄似是沒有聽到,一步一步向青傘走去,一雙火瞳隨著他緩慢的腳步一點點黯淡下去。

血衣此時卻是沒有去理會那安子澄,而是疑惑地看向原先那客棧院牆倒塌後留下的一堆磚瓦,那裡有一團黑影在動。

安子澄來到青傘面前,站定,眼睛已經恢復正常。黑暗中,姜鳳青再看不清他的面容。

“再進一步,入我傘下,死。”青傘淡淡說道。

“這麼晚了,該回去洗洗睡了。”姜鳳青打著哈欠說道,“我都有點累了。”

安子澄聞言沉默。

青傘抬頭望向無邊雨幕,說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他大勢已去,你還有你的赤龍軍。孰輕孰重,莫要自誤。”

雨小了一些,安子澄走過磚瓦殘骸,騎上來時的馬,噠噠的馬蹄聲再度響起在道路,只是少了那把長槍,少了那抹月光。

過了很久,青傘開口問道,“你為何還是如此平靜?”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姜鳳青笑道,“有個詞叫在劫難逃,若是我當真命喪此劫,我再怎麼掙扎也是無用。”

“你倒是看的通透啊,可這世間又有幾人能像你這麼灑脫啊。”

一道蒼老清音傳來,青傘與姜鳳青皆是看向院牆處。

一位白髮長鬚老者手中拿著個幢幡,上面寫著樂天知命故不憂。

老者從院牆的磚瓦堆中坐起,抱怨道,“貧道在這牆上睡覺睡得好好的,你們這些人在這喊打喊殺的,擾人清夢。”

一邊說著,老者一邊向他們走來,口中還唸唸有詞。

青傘皺著眉,眼看著老者走近血衣,血衣卻毫無反應,只見老者突然一手扣住血衣的手腕。

“世間萬物皆存三念。”

老者只是輕輕一拉,血衣便直接飛起,不知道飄向何處。

“首念為惘 次念為真 三念為鬽。” 老者扔開血衣,繼續一邊向他們走去,一邊念道。

“所謂 一念地獄 一念天堂。”

天開始矇矇亮,雨也停了下來。

“起心動念皆是因,當下所受皆是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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