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風起動四方 第一百零九章 有花堪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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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心宮。

李沁溪坐在院子裡,正在曬太陽。

陽光明媚,將李沁溪的側顏剪下,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

在無數個這樣的下午,李沁溪總愛搬條椅子坐在院子裡,給自己泡上一杯新採的龍井茶。

她覺得這樣的下午,總是香氣四溢的下午。

陽光那綿綿糯糯的味道,就著龍井茶的淡淡清香,以及院裡的那一樹玉蘭的幽香。

這些香味都被她收藏進了生命中的每一個恬靜的午後。

當然,這樣的下午她的身邊總少不了張溫齡的陪伴。

玉蘭樹在暖暖的陽光下靜靜盛開著,朵朵玉蘭花無比燦爛,煥發著玉蘭樹的勃勃生機。

李沁溪仰視著頭頂的玉蘭樹,目光中是發自內心的喜愛。

她很喜歡看著玉蘭花被清風從枝頭吹落,落在地上的過程。

每當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她總會感覺時間過得很慢。

她是個喜歡慢慢享受生活的人。

這時,一陣微風吹過。

一朵潔白的玉蘭花從枝頭飄落,吸引住了李沁溪的目光。

只見玉蘭花在空中飄飄搖搖,彷彿一朵穿花蝴蝶。

玉蘭花時而飄向這頭,時而又飛向那頭,搖擺不定間又垂直落下。

不過哪怕這玉蘭花再怎麼飛,終究還是會停下。

最後,玉蘭花穩穩當當地落在了李沁溪的肩頭。

李沁溪一手捻起了花,臉上卻不見有什麼表情。

花朵潔白無瑕,花瓣圓潤光滑,也不見有什麼缺損。

“這花生得倒是俊俏。”李沁溪將花放在手心,仔細打量了起來。

“不過,這花辛辛苦苦從樹根孕育,好不容易熬到了枝頭。從枝頭落下,到又重回泥土,這中間的過程就是人生。”

李沁溪將花朵扔到了地上,“我並不喜歡讓別人擺佈我的人生,也不喜歡看別人設計他人的人生。”

一直站在李沁溪身後的張溫齡立馬跪下,“請娘娘恕罪,奴才下回不敢了。”

李沁溪抬頭望著枝頭的朵朵玉蘭花,“你是不是好奇,我這個明明不會武道的人,怎麼會知道這朵玉蘭花是被你操控的呢?”

張溫齡輕聲道,“奴才確實不知。”

“哈哈,這樹玉蘭花我也是賞了快二十年了,我也算看了不知道多少朵花落下了,又怎麼會看不出來這朵花不對勁呢!”

張溫齡聞言一驚,身子俯得更深了。

“你該不會真以為是這樣的吧?”李沁溪看著張溫齡的身影笑道。

張溫齡又是一驚,一時間琢磨不透這李沁溪的心思。

李沁溪低頭看向自己的皓腕,膚若凝霜的手腕上隱約可以看見一點點紅色的細痕。

“這也算是一樁緣法吧,這道劍氣陪伴我這麼久,雖然也沒能讓我走上武道,卻也讓我擁有了感應到身邊的人內力的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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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溫齡這才想起,李沁溪的體內還留有那一道劍氣。

“娘娘,三公主來了。”一名宮女走到李沁溪身旁說道。

“哦,三公主怎麼會來我這?讓她進來吧!”李沁溪說道。

不多時,姜知鳶便恭敬地走進了院子。

“知鳶給太后娘娘請安!”

宮女搬來一條椅子,放在了姜知鳶身旁。

“哈哈,我一直聽說,三公主雖是女兒身,卻有顆男兒心。今日一見,卻發現三公主性情淑均,通情知禮。想必那些言論,都是沒有真正瞭解三公主的人信口胡謅的。”

姜知鳶聞言淺淺一笑,心中不免有了些許得意之情。

原來,她在來之前特意請教了幾個年長的宮女,學習了一下幾個行禮的方式,方才便拿出來用了一番,這就是所謂的現

學現用。

“無事不登三寶殿,三公主今日有空到我這沁心宮來,不知有何事啊?”姜知鳶斟了小半杯茶,遞給了姜知鳶。

姜知鳶順手接住,放到了一旁。

李沁溪笑望著姜知鳶,眼中閃過一絲思索之色。

“其實我這次來呢,是想在太后娘娘這裡採點玉蘭花回去熬湯,希望太后娘娘能准許。”

姜知鳶一邊說著,一邊就把目光放到了頭頂玉蘭樹枝頭上正開得繁茂的玉蘭花。

在她想來,就這麼個小小請求,這個平日素以通情達理聞名的太后肯定會答應的。

不過自己也要認真挑選,摘幾朵大一點的花回去。

所以,她現在像一個捕獵者一樣,正在精心挑選獵物。

姜知鳶不知道的是,她旁邊的李沁溪此時正強忍著怒火。

就連李沁溪身後的張溫齡也緊緊攥起了拳頭。

宮裡的人幾乎都知道,沁心宮的太后李沁溪是出了名的好脾氣。

哪怕當初她從無數陰謀算計的後宮爭鬥中走出,成為後宮之主以後,也沒有找當初算計過自己的嬪妃們報復。

有位妃子曾說,我們這群活在不見天日的後宮裡頭的人,都會些見不得光的手段,也都有過見不得人的事,唯有皇后娘娘還保留著一顆赤子之心,她也是這座大牢裡唯一活在陽光底下的人。

不過,佛祖尚有跳牆破戒之時,凡人又怎麼可能一直完璧呢?

繞是李沁溪這般為人,也少不得俗人叨擾。

有位好不容易懷了龍種的妃子,可是胎氣一直穩不下來,吃了好幾副藥也不見效,御醫們也束手無策。

所以她去到沁心宮想找李沁溪學習一下安胎靜氣的方法。

正在坐月子的李沁溪自然是毫無保留地分享了自己的經驗。

誰成想,這位妃子一回去便流了產,龍種也沒保住。

在這之後,宮裡便有風言風語說,是皇后娘娘將這位妃子肚子裡的孩子給弄掉了。

到後來,傳得更兇了。

本就心生疑竇的妃子身旁更是有宮女煽風點火,說什麼這皇后娘娘在院裡那棵新栽的玉蘭樹下埋了風水詛咒的傀儡,蓄意謀害這妃子肚子裡面的胎兒。

這位妃子一聽這話,當即火冒三丈。於是在夜裡派了兩個身手好的太監,想趁著夜色用毒藥將這棵玉蘭樹給毒死。

誰成想,這兩個太監好不容易翻過牆,還沒來得及開啟裝毒藥的瓶子,便被張溫齡帶著人當場抓獲。

而當李沁溪第二天得知了這件事後,當即下令將這兩個太監活活打死,然後將屍體扔到了這名妃子的宮門前。

不久後,姜皇歸來。

在得知了這件事之後,姜皇直接下令將這名妃子打入冷宮,永遠不得踏出一步。

至此,宮裡的人都對李沁溪院子裡的那棵玉蘭樹充滿畏懼。

不過後來李沁溪院子裡的這棵玉蘭樹的來歷也傳了出來。

原來這棵玉蘭樹是李沁溪親自栽種的,樹苗也是從豫州帶來的。

每到早春之時,李沁溪就會小心地從樹上摘下一把玉蘭花,給自己的兩個兒子熬成玉蘭羹。

除此之外,那院子裡的玉蘭樹是誰也不準靠近的。

這也成了宮裡的一樁趣聞,有人在宮裡養鳥,養魚,也有人在宮裡養貓,養狗,這皇后娘娘偏偏就在宮裡養樹。

當然,沒人敢當著這位皇后娘娘的面說起這件事。

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件事也隨同那兩個太監的屍體,一同埋葬在了漆黑的泥土中,被人們所遺忘。

不過今天,這件事又被姜知鳶從記憶中提了出來,就好像從酒窖中拎出一罈深藏多年的酒,酒香四溢。

李沁溪端著茶,足足過了半天,茶

都快涼了,才抿了一小口。

姜知鳶則是好奇地看著眼前的太后娘娘的臉色逐漸變得冰冷生硬。

“這……太后娘娘若是不願,我也絕對沒有意見,我可以去找別的人!”姜知鳶急忙道。

她感到難以理解,這位太后娘娘難道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嗎?就摘兩朵花又怎麼了?這都不準嗎?

李沁溪放下茶杯,問道,“是你母妃讓你來的嗎?”

姜知鳶猶豫了片刻後,緩緩點頭道,“是……是我母妃說,可以來太后這裡取玉蘭花的。”

李沁溪輕輕點頭,“行,那你採吧。”

此話一出,一旁的張溫齡臉色瞬間一變。

他是萬萬沒有想到,李沁溪會同意讓姜知鳶採摘這玉蘭花。

要知道,這玉蘭花可是李沁溪心頭的寶貝,平日裡就連他未經允許也不能靠近半步。

而如今,二皇子已薨,大皇子生死未卜,這一棵玉蘭樹或許也承載著一位母親對自己兩個兒子的思念吧!

姜知鳶並未注意到站在李沁溪身後的張溫齡的沉默注視,她只是欣喜於太后娘娘忽然同意了她的請求。

於是她一臉喜悅地說道,“謝太後娘娘恩賜!”

李沁溪只是輕輕點了點頭,隨後轉身進了屋,張溫齡也跟在李沁溪身後。

姜知鳶並未在意她們的離去,而是急忙搬開了玉蘭樹下的桌椅,然後開始採摘玉蘭花。

屋子裡,李沁溪靜靜跪在佛堂裡,雙手合十,正在吟誦著佛經。

張溫齡站在佛堂外,面帶擔憂地看著佛堂裡的李沁溪。

沒過多久,姜知鳶抱著滿滿一懷的玉蘭花走了進來,一臉興奮地喊道,“太后娘娘,我摘完了!”

張溫齡連忙走到她面前,輕聲道,“娘娘正在裡頭誦經禮佛,還請三公主不要大聲喧譁。”

姜知鳶愣了一下,看了看簾子裡面的跪著的李沁溪,隨即說道,“那你待會幫我和太后娘娘傳個話,就說我回去熬玉蘭花湯了,我就先走了!”

說完,姜知鳶便小跑著離開了。

一朵已經少了半邊花瓣的玉蘭花掉落在地上。

目送著姜知鳶離開,張溫齡俯身撿起這半朵玉蘭花,端詳了起來。

過了很久,屋子裡響起一陣嘆息聲。

李沁溪在佛像前輕輕叩了一下首,整個人彷彿都老了許多。

李沁溪緩緩起身,走出了佛堂。

抬手捻起張溫齡手裡的那半朵玉蘭花,嘆道,“這裡已經不屬於我了,就連一棵樹的地方都保不住了。”

張溫齡愣了一下,隨即說道,“在這裡您還是姜國的太后娘娘,您也永遠是我的太后。”

張溫齡恭敬地在李沁溪面前跪下,將頭緊緊地湊在她的裙襬上。

“只是太后嗎?只有你一個人認的太后又能算得上是什麼呢?或許不久之後,這皇宮外面的天下都不是姓姜了,我這個太后也只剩下一個虛名了。”

李沁溪呵呵一笑,眼眶瞬間紅了,“可是我現在又能去哪裡呢?”

她抬腳在張溫齡的肩頭狠狠一推,張溫齡沒有一點抵抗,整個人被推得躺在地上。

李沁溪看著張溫齡的臉,深吸一口氣,整個人向著張溫齡身上撲去。

雙手撐在他的肩膀,一條腿跪撐在張溫齡的腰間,一條腿跪在地上。

李沁溪絕美的臉龐帶著一點淚光,靜靜望著一動也不動的張溫齡。

兩人此時的姿勢若是傳了出去,恐怕明日就要被世人群起而攻之。

堂堂姜國的太后娘娘居然和一個宦官光天化日做出這等荒唐之事!

“帶我走,好嗎?”李沁溪櫻唇輕啟,語氣已經有了一絲祈求之意。

然而張溫齡此時卻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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