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域外小國，國小人微，北方有大敵，年年遭擄掠，歲歲失百姓，但無天險可守，兵力尚不足一戰，其王惱甚，一日有人獻計。”

“言北方愛牧牛羊，但又有山羊綿羊之分……”

宋穆緩緩的寫道，此刻心中已經卸下了擔子，卻也是念頭通達，筆下生花。

這是個經典的例子，其手段不算高明，但處處打在人心痛處。

人心變動，幾可移國。

“古往今來，我中原大地也曾有此等奇事，齊紈魯縞，歷歷在目，匹布可陷國，雖非兵刃，勝卻世間任何刀兵。”

宋穆緊接著列出一個例項，春秋時期齊國以絹布讓魯國頃刻服帖，管仲的手段很露骨，稍有些頭腦的人便知道其中的問題，可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百姓們卻總是會失去正確的判斷的。

於是魯國就這樣被切切實實的削弱。

宋穆寫到這裡，筆鋒一拐，便是立刻轉到了南疆的題目上來。

開始為如今南疆的羈縻制度畫上一個終結的句號，同時為改土歸流埋下一個有足夠威力的種子。

“南疆多雲煙霧障之地，毒蟲猛獸藉此繁盛聚集成妖，更產良藥……”

宋穆要挖的坑就是藥植。

藥草成材時間長，種植後極消耗土壤肥力，並且佔用土地耕種時間。

而只需要推波助瀾，開始以高利收購，南疆百姓必然逐利跟風，而待有南疆各府加大外來的糧食輸入，種畝田藥植可抵數年糧食，百姓必然更願種藥草。

如此一來，南疆的經濟結構便被人為的改變，而在藥草種植達到一個足以讓南疆百姓糧食不能自給自足的地步的時候，官府便可以開始收緊口袋。

藥草的價格逐漸下降，糧食輸入緩慢減少，百姓耐心被消磨，而這時候，百姓必然會尋求突破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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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口袋不能收的太快，如果發生暴亂，那將是烽火連城。

如此順其自然的，就是改土歸流了。

讓外來官員替代本地土官，同時提出改變種植單一作物的局面，緩解糧食困局，從而站穩腳跟……

宋穆的道理很淺顯，只是操作方式比較新穎，待到寫到這裡的時候，文章上已經是有幾分才氣湧動了。

這等手段，其實已經帶著一些陰毒，因為幾乎拿著南疆所有百姓的性命在賭，賭成了，文朝將徹底掌控南疆。

而賭輸了，那麼南疆將迎來一次震動天下的暴亂，或許又是連年的征戰，生靈塗炭。

宋穆並未就此停筆，這個策論題目要求的不僅是該如何對南疆更有掌控，還有如何解決蠻夷與妖魔勾結的事情，宋穆只是暫時割裂了蠻夷對文朝的敵視態度，但是對妖魔，還需要更進一步的手段。

而手段也很簡單，便是剛剛的山羊綿羊之分了。

當糧食等重要經濟命脈暫時握在文朝手中之時，便可開始推廣妖物藥用，並再次逐以高利。

藉此驅狼吞虎，不僅可解決百姓種植藥草價格下降的困境，還能完結南蠻妖魔勾結，穩固統治。就算妖魔暫時抗衡，但是至少蠻夷的態度已經被割裂，長此以往，必定是可以不斷消耗這幾方。

而在這期間，文朝的兵力時刻緩慢侵入，逐漸控制各處天險要地，南疆已握在文朝手心，就算不能隨便拿捏，這些傢伙想要翻起浪花來，卻也是不容易了。

宋穆寫到這裡，也是松了一口氣。

文章完成，遠處祭臺上的文星頓時發出顫動，宋穆心有所感，抬頭看去，便見到遠處祭壇上的文星已經盪出道道光芒，清明的感覺噴湧而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宋穆手下的整張紙上卻散發出陣陣陰冷的氣息。

宋穆也無心管這些，只是連忙感受著體內氣息的流動，周遭不斷有文氣湧入自己體內，體內那涓涓細流的文力也在不斷的擴大。

宋穆感受到了體內的壯大，此刻也是神清氣爽。

而坐在宋穆隔壁的張益氣，正準備提筆完成自己這篇策論的末尾，卻突然感受到了文星震動，與此同時，一股陰冷的感覺從腳下傳來，大熱天的竟然逐漸蔓延開來。

張益氣嘶了一聲，卻是突然發覺自己旁邊的考舍之中文氣湧動，又看向那祭臺上的文星。

一動，二動，三動……

“快看，又是文星顫動！五動！”

此刻場內場外的人都感受到了文星的顫動，並且還感覺到了一種異樣的氣氛。

“嘶，文星五動，又是一片好文章啊。”

考院對面的街道上，有人站在二樓看到了考院裡那顆高高玄起的文星不斷煥發青色的光芒，當下也是十分激動的喊道。

其他人聽到這話，也連忙一個個的看去，見到那文星不斷的蕩起青色漣漪，頓時也是張大了嘴巴。

“怎麼又有文星五動？”

“又有人寫出好文章了。”

立刻就有人開口讚歎道，可是這時候一個在街道樹下看熱鬧的拄拐老頭卻是皺了皺眉毛，然後有些不明所以的摸了摸自己的膝蓋，然後朝著旁邊的僕人問道。

“福貴，你可感覺有些冷了？我這老寒腿怎麼感覺有點發疼呢？”

那站在老伯身旁的男子聽聞，當下也是關心的看來，撓了撓腦袋，卻也是有些疑惑的說道。

“老爺，好像是有點，我也說不上來，但感覺是沒那麼熱了。”

“嘶，有些不對啊，這大熱天，這樹蔭下又沒風，可沒這麼涼快。”

兩人交談著，旁邊也有人議論紛紛，還有那半歲孩童突然從睡夢中醒來大哭，大狗不自覺立起耳朵，狂吠兩聲，當下便有人突然神情一頓，然後有些不可置信的開口說道。

“難道是這文章的威力，產生異象了？”

有人這般說道，眾人頓時恍然大悟，一個個也是神情詫然，恍惚間津津樂道。

而在考院北樓，此刻樓上的一眾官員也已經站起身來，知府丘不楚和提學範正雄此刻都走到了窗前往考場之中望去。

見到那文星顫動，光芒耀眼，臉上也是露出幾分意外之色。

“這才不過一個時辰，便有人做成了文章，而且看起來還很是不錯？”

丘不楚開口說道，其他人也面露意外之色，可是旋即，丘不楚就皺了皺眉頭，旁邊的範提學也意外的吸了一口冷氣。

因為就在剛剛，他們突然感覺那滌盪開來的青芒之中，竟然夾雜著一股冷意。

這股冷意並不容易被察覺，似乎等同於一道涼風。但是對於進士修為的兩人來說，這股冷意就像是放大了無數倍，幾乎讓兩人為之側目。

“這是……隱殺之氣？”

丘不楚有些意外的說道，旁邊的範提學當下卻是有了幾分定論。

“應當是策論引出的異象了，不過奇怪了，今日的題目，就算有征伐之氣，可這最難的隱殺之氣，如何得來？”

這一次的策論題目眾人剛剛都看過了，再正當不過。

策論雖然討論的是南疆的治理問題，但是對於秀才的策論，從來不會要求有多麼深刻的立意，無論是強硬或柔和的治疆政策，只要書生所做文章能夠勾動才氣，便也能入秀才境界。

可是偏偏這等題目，卻出現了這等隱殺之氣，範提學和丘不楚之前都曾在邊疆待過，對於這種情況是最為熟悉的，此刻竟然在這裡察覺到，更是覺得有些詭異。

但是仔細探查了一番，這的確是考場內考生做出來的文章所散發出來的。

“沒有見到文氣漩渦，卻可能是昨日入秀才的人做的了，我倒是想要好好看看，這究竟是篇什麼文章。”範提學喃喃說道，神色帶著幾分好奇。

眾人此刻都是議論紛紛，也對此極為的期待。

而場中，宋穆感受到那文星散發的青芒所引導進來的文氣，讓自己體內的文力又穩固了幾分，當下也是緩緩睜開眼睛。

此刻體內的文力奔流湧動，雖然還是如涓涓細流一般，但是已經變得十分有力，對於這樣的情況，宋穆自然十分欣喜。

只是自己這念力，卻是還沒有半分增長。

這般想著，宋穆將這策論卷小心的收起，然後開啟考籃，吃了幾塊點心，在心中琢磨著。

而就在宋穆收起那張策論答卷的時候，周邊的人卻是頓時感覺那種腳下陰冷的感覺消散，陽光的熱力再次傳來，周遭又開始逐漸升溫。

而隨著時間推移，場中也陸陸續續的有考生完成了策論，並且不斷勾動文星顫動，帶來一陣陣的波動。

不僅如此，今日也開始頻繁有文氣漩渦升起，看來許多考生厚積薄發，終於在今日突破，入秀才境界。

宋穆當下倒是放寬心態，吃完點心，還去上了個廁所，然後在考舍之中休息了片刻。

直到下午時分，宋穆燥熱難耐，這才醒了過來，而這時候的時間已經差不多是下午未時，場中的許多考生還在奮筆疾書。

大家都想充分的利用時間，努力的將手中的詩詞歌賦做的最好。

宋穆此刻也是抹了抹臉甦醒過來，然後小心的攤開自己面前的白紙，往幹了的石硯之中倒了一些水，然後小心的開始研墨。

一邊研墨，宋穆一邊目光向上，思索著腦海之中的詩詞。

片刻後，待到重新蘸墨落筆，宋穆開始寫這詩詞歌賦之中最長的賦。

“今日院試執筆，題頌英雄，心中得意。”

“嘗念炎黃功績，皓月古今，朗朗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