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早朝持續的時間很久，待到冬日的太陽都已經升到了高處，才總算是結束。
南疆戰事令李翱多是有些惱怒，此番當堂便安排了許多的事情，對譚相委以重任，務必要取得足夠的成果。
而後便是李棟參政之事，李翱要求長安府尹全力配合, 並且要求其接管御林軍和長安內衛。
如此作風，令不少人都覺得驚訝，但也明白李翱如此做派，便是在為太子挑起大梁做著準備。
一次早朝，卻讓文朝的權力中心發生了不小的變化，而待到眾人散去的時候, 宋穆卻是被留下了。
當下那太監引著宋穆往暖閣而去, 待宋穆見到李翱披著大氅坐在其中，連忙行禮。
“宋愛卿不必多禮, 坐下吧。”
這暖閣中只有李翱和宋穆兩個人，宋穆連忙坐下，此刻兩人目光對上，李翱開口說道。
“宋愛卿，朕上回這麼見你，還是多久以前了？”
“陛下，當有一年了。”
李翱點了點頭，用稍顯疲憊的目光打量著宋穆，緩聲說道。
“朕叫你過來，是為了太子一事。”
“如今朕有意讓太子接政，並但朕並不希望你，在從中摻和任何的事情，記住，是任何事情。”
宋穆聽到這話此刻勐地抬頭，臉上的疑惑一閃而過。
宋穆本以為李翱是要自己在其中為太子做些什麼，卻沒想到竟然是要自己獨善其身。
這令宋穆有些想不通。
“朕知曉你對此有所異議, 但朕卻明白，如今太子更需要的, 不是要你做幕僚。”
“宋愛卿，我登基多年，見過無數狀元，但若說著其中，朕最滿意的，便只有你。”
“宋愛卿，殿下情形如何，你應當清楚，若說文道晉升，你當仁不讓。”
“朕每況愈下……”
“陛下！”
宋穆聽到此話，當下勐然起身，李翱卻是伸手，當下對著宋穆說道。
“朕要你竭盡全力，在春闈之中，保證太子晉升境界。”
李翱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極為的嚴肅，那一雙眸子之中竟露出幾分急切。
那一刻宋穆陡然提振精神, 同樣嚴肅萬分的看向對方。
暖閣中有片刻的寂靜，宋穆深吸了一口氣，肅立拱手。
“微臣明白，當竭盡全力，助力殿下晉升。”
李翱滿意的點了點頭，此番身形微微後仰，卻又是緩緩開口說道。
“宋愛卿，待他日太子晉升進士，朕……親自封賞你。”
這一刻的李翱，說話間竟然有著幾分異樣的決絕，宋穆從暖閣中退出之後，亦覺得其中似乎在悄然醞釀著什麼。
往日太平，似乎因為這件事情被撕開了一個口子，卻令宋穆見到了盛世之下的虛弱。
旁邊另一側的暖閣之中此刻傳出響動，馮相從其中氣沖沖的離去。
不過一夜，這長安之中竟就有了這等權力交疊，如今陛下重新啟用譚相，還對馮相這般打壓，卻不知接下來，又會是什麼情景了。
當下宋穆再次站在了殿下晉升這一事情的面前，但此番已不是秀才到舉人，而是舉人到進士。
其中艱難，千百倍的增加，無數舉人倒在路上。
如今情形，要讓李棟萬無一失晉升是異想天開，宋穆能想到的，便是磨鍊文道文章。
文章出彩，便可引得文星震動，而後，便是宋穆，也只能為李棟做些皮毛了。
科舉考場上，文章引開竅，恆心鑄文道。
往後時日，宋穆特請了嚴甫與自己一同為李棟修習文章，可事情卻仍舊有了不同的變化。
因為參與長安政事，李棟需要兼顧不少的東西，往日這東宮只有書卷，如今則還有不少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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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棟也從一開始的興奮積極，到如今的疲怠，又因要兼顧學習，竟有些分身乏術。
雖有幕僚助李棟解決難題，但是李棟卻多是親力親為，甚至稍有抗拒別人相助。
這一日已經是深夜，宋穆剛剛批改了李棟所寫的一篇文章，李棟應雙眼通紅，等著宋穆講解其中情形。
只是這一次，宋穆放下了手中的紙卷，當下說道。
“殿下，您便去休息吧，此文章，明日我再與您解釋。”
聽得這話的李棟當下卻是搖頭，抬頭看向宋穆。
“講學，明日一早我便要去長安內衛檢查軍備，您還是先講了吧。”
李棟如此說著，起身倒了一杯茶水一飲而下，強行打起精神。
宋穆見到這樣的情況卻是搖頭。
“殿下，如此狀況學習，是如何都無用的，您如今這般，倒是被政務拖累了。”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聽得這話的李棟一頓，當下卻是嘆了口氣。
“我自然明白，但是此事，我必須做。”
“魚與熊掌，我也必須兼得。”
李棟如此，當下看向，繼續開口說道。
“南疆之事，實在是令父皇失望，而如今情形，我不能再讓父皇失望了。”
“殿下勤政不錯，但若是晉升不得，那才是真正讓陛下失望了。”
李棟聽到這話依舊是微微搖頭，當下看著宋穆微微嘆氣。
“講學，卻是你想岔了，兩者卻真無孰輕孰重。”
“您可知那日敲鐘，可是極意外之情形？父皇有異，一眾宦官不去請太醫，卻爭搶著敲鐘。講學，你可知父皇醒來聽聞此事，幾欲再次昏厥？”
李棟當下說道，聽到這話的宋穆也是陡然一頓，這其中竟還有這等情形。
“實不相瞞，宋講學，安國公……之事之後，父皇身邊已沒了幾個能說話之人，此事一出，這皇城之中竟然都人心有異。”
“父皇令我掌御林軍和長安內衛，便是……”
說到此處，李棟的神情也露出兩分激憤，當下看向宋穆，沉聲說道。
“講學，正因此事，我便決不能讓父皇有所憂慮，不然他日，如何服眾？”
宋穆站在原地，此刻心中閃過千萬條思緒，而後才看向對方，開口說道。
“可是殿下，您的修為境界，若是不暢，到時候要再如晉升舉人之時……”
李棟當下卻是上前兩步，看向宋穆的目光稍有複雜。
“我明白其中弊處，宋講學，我同父皇一樣，渴望能順利晉升。”
“也知曉父皇與講學，為了打消那可能的情況做了什麼。”
“但於此事，我早已有所準備。”
宋穆抬頭看向李棟，這一刻的李棟竟面有決絕。
“過往文朝君主，還未有人不入進士，我李棟，也絕不做舉人君王。”
“文道崢嶸，宋講學，我只問您一句。”
“這進士文道，我有那份可能嗎？”
大殿寂靜，燭光閃動，宋穆與李棟對視，看到了李棟眸中的火焰。
垂手的宋穆微微攥緊拳頭，沉沉出氣。
“殿下，或許我曾以為，這是山重水複疑無路，但想來如今應當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李棟目光深邃，此刻重重點頭。
“好，那就請講學與父皇，一同等這柳暗花明之時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