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寒料峭之時。
北方的寒風呼呼南下，帶著寒意一路向南，似乎還有加強的意味，冰冷的氣息鑽入每個人的衣領，袖口，奪走殘存的幾分溫度。
寒風吹拂，吹得人眼角開裂，面色僵硬。
“麻煩了小夥子，不是你幫忙，我這今日還不知道如何才能把這車弄出來。”
枯黃樹林之中的一條官道上，一個頭上裹著厚布，身上穿著皮襖的老人正滿是感激的，與一個剛剛把其牛車從土溝里拉出來的年輕人道謝。
只見這年輕人穿著一身灰袍子，頭髮則是用幞頭仔細的包裹著，袍衫雖然有些髒亂，但整個人依然很是得體，看來是個讀書人。
這正是在外遠遊的宋穆，此刻他拍了拍袖子，拱手與這老伯告別，轉身登上了自己那輛馬車。
馬車已經顯得更加破舊，馬兒也瘦了一圈，宋穆剛坐上車，便聽得遮擋嚴實的車廂裡傳來一聲咳嗽。
“師父，您感覺怎麼樣？”
陶風明的聲音緩緩傳來，似乎帶著幾分吃力。
“還行還行，冬天都是這樣，繼續趕路吧。”
宋穆眉頭微皺，緩緩點頭，駕著馬車繼續往前。
去年年初，宋穆與陶風明從金陵離開之後，便一路乘著北上，穿過齊魯大地，拜孔廟，登泰山，而後向南折返，沿著太行山側南下，經過朝歌，路過洛陽，見識過黃河湍急浩蕩，看過黃土高原浩蕩，向著西邊而去。
此去終途便是長安，而此刻長安已經就在不遠方。
這一年的光景，宋穆與陶風明在文朝四處遊歷了一番，見過名山大川，拜訪過儒家大能，更嘗過人間疾苦。
一路苦修，宋穆如今學業精進，氣息內斂，與一年前的自己，更顯得穩重樸實。
而在宋穆消失的這一年之中，關於宋穆的傳說也漸漸消弭。
宋穆的身影似乎就忽然在人間蒸發，除了偶爾清天衛的彙報之中，會有一位文人偶爾協同獵殺魔族，便再無人知曉宋穆去了何方。
此刻的宋穆，卻不是那副劍眉星目的翩躚公子模樣，而是早與陶風明學了一門本領，用文力扭動面部肌肉，變成了個寬臉漢子。
靠著這副面容，宋穆路上規避了不少風險，不過宋穆如今的境界也已經到了舉人乙上，雖還不是頂尖，但已經能輕鬆對付不少來自妖魔的威脅。
而且能在一年有如此大的進步，足以說明宋穆的努力。
宋穆的馬車在道路上緩緩行進，周遭寒風還在呼呼吹動，縱使如今豔陽高照，仍未有半點溫暖的感覺。
官道上也有商隊和行人行進，寒風凜冽，讓人不由自主的縮成一團。
宋穆還見到其中有不少讀書人，此刻似乎有些困頓，都下馬走路，不過他們與常人不同，如宋穆一般，只穿著一兩件輕便的袍衫，便足以抵擋寒冷。
此刻他們正高聲談論著關於長安的種種事情。
宋穆當下也微微吐出一口白汽，朝著車廂裡說道。
“師父，前面不遠就要到長安了。”
“您之前和我說的抱山長城，應該就要出現了吧？”
這般說著，宋穆心中也多有幾分感慨，想當初自己初到豫章的時候，師父便與自己說長安的繁華如何，那依山而建的巍峨城牆，一直讓宋穆心生神往。
遊歷這文朝大片山水之後，宋穆更見到過不少的偉岸城池，見到不少繁華景象，而在師父口中，那些卻皆不如長安，更讓宋穆對長安無比嚮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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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的簾子被撩動了一個小角，從其中露出半張蒼老的面容。
那面容上皺紋橫生，還有幾分慘白，再配著垂落的白髮，看起來十分頹敗。
往日年輕英俊的陶風明，已經老態畢露。
山隘一戰，陶風明耗費本源力量強行催動文力，拔升境界，身體變得更加孱弱不堪，甚至於如今的境界，也已經掉落到了舉人，而這副被劇毒荼毒的身體，也變得枯萎僵硬。
這一年來，宋穆也帶著陶風明遍訪名醫，但是都沒有後文，本來至少還能活十年的陶風明，如今已經毫無定數。
陶風明抬著有些渾濁的眼睛看向前方，片刻後緩緩點頭，面露恍然，喃喃說道。
“長安啊。”
“我也有些時日沒來過了。”
宋穆聞聲，此刻也微微抿嘴，當下看向前方，沉聲說道。
“師父，咱們以後就待在長安了吧，我給您養老。”
陶風明轉目看了宋穆一眼，沒有什麼情緒，當下卻是咳嗽了一聲，沉聲說道。
“好。”
這般說著，簾子被再次放下，古道西風瘦馬，車輪緩緩向前。
待到馬車跟著這一路的人行過一處山隘的時候，前面忽然有個學子頓住腳步，抬手指著前方高聲喊道。
“快看，是抱山城牆，我們馬上就要到長安了！”
他的話語立刻被寒風帶向周圍，不少人聞聲此刻都猛然打起了精神，加快了腳步，紛紛往著前方而去，而在前方，也有人抬起頭，連連發出驚呼。
宋穆也從剛才的那種情緒之中掙脫出來，見得這些人這般驚奇動作，心中也有些癢癢，當下也不自覺的加快了速度。
待到馬車拐過山隘，宋穆也往著前方抬頭看去，此刻猛然瞪大了眼睛。
前方是一塊寬大的平原，而在平原的一側，一條山脈貫穿而來，連綿起伏。
而在這連綿起伏的山脈之上，卻豎立著一堵高達十數米的青磚城牆。
城牆在山脊上連綿而過，城垛密集寬厚，相隔數百米，城牆上便有一處烽火臺，此刻鮮豔的旗幟在其上飄揚，隱約還能看著穿著嚴實的兵丁戍衛。
這城牆，和萬里長城萬分類似。
“聽聞這長安城牆，乃是當初天星墜落之後，妖魔四起之時，由太祖李朧提議，效仿秦代長城，由那時的軍隊全力鑄造，每塊青磚內都有文人的詩文所在。”
“而且這入了城牆之後，便是我人族最安穩的疆土了，長城之內，妖魔踏入則顯形，不等遁出百米，便有兵士衝出斬殺。”
有學子此刻在旁邊激動的說道，還不由自主的揮動了一下手臂。
“如此才甚好啊，這可是我大文朝的都城，天星可就落在這其中啊。”
“此番，我定要好好看看，那天星究竟是何等模樣。”
“哈哈，在下願同往，到時候我等一同在殿前著文，一同為我文朝貢獻一份力量！”
幾個書生此刻走在路上，士氣高昂的交談，頗有幾分指點江山的意味。
宋穆趕著馬車走在一側，此刻心中也有幾分澎湃。
看著面前這雄偉的城牆，宋穆的目光似乎早已經越過這裡，看向城牆戍衛之中的那座宏偉城池。
此番赴長安，自己也是為了一番宏願，若是能一舉踏入進士境界，便將不負師父的期待。
若是能跨馬遊街，一看這長安盛景，將是自己此生難忘的時刻。
想到這裡，宋穆也不可遏制的有些心動了起來。
馬車繼續向前，穿過這山腳下的官道一路往前，宋穆這才更加切實感受到了這抱山城牆的偉大，而在前方山脈交疊的隘口處，此刻正有一個宏大的關隘口坐落著，南來北往的隊伍便在這裡匯合。
“所有人步行入城，出示路書，城門隘口，酉時關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