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龍方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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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章,安徽合肥人,時人多尊稱“李中堂”,亦稱“李合肥”。en8.ri本首相伊藤博文視其為“大清帝國中唯一有能耐可和世界列強一爭長短之人”,與德意志帝國的鐵血宰相俾斯麥、美國第一位從西點軍校畢業的總統格蘭特並稱為“十九世紀世界三大偉人”。當時李鴻章已年過五十,到了知天命的年紀。雖然李鴻章20歲就寫下了“一萬年來誰著史,三千裡外yu封侯”的牛逼詩句,名揚京師,但仕途不順,30歲才入曾國藩的湘軍幕僚。不過1874的李鴻章,經過曾國藩的大力提攜和二十年的浴血奮鬥,已經從那個落魄潦倒、滿腹牢sāo、憂鬱不得志的中年失意男成長為大清的一號漢臣,在紫禁城內都有騎馬的特權,時任直隸總督和北洋通商大臣,官居一品,分的府邸自然比袁家氣派得多,是典型的中式風格大四合院,四周植了兩行松柏,林廕庇ri,雙眼凸出的石獅雄壯威武,立在一丈多高的門旁,門上有一對大大的虎頭黃銅叩門。

宋驍飛下了馬車,拿起銅環叩響三下後,一個jing瘦的老管家“吱呀”一聲開了大門,宋驍飛拿出袁保恆寫的拜帖,自報家門,穿黑馬褂的老管家點點頭,“袁公子裡面請,我家老爺在客廳等著了。”

宋驍飛一聽,李鴻章竟然在等著自己,畢竟第一次見歷史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他的心情有些緊張,兩腿發抖,跟著管家進到李府的客廳。客廳中間擺了一個大木炕,上面鋪了一層虎皮褥子,中間擺了一矮腳茶几,炕兩邊可坐兩人,炕下襬了兩排太師椅。依傳統的禮節,下級見上級,後輩見前輩,應該坐在炕前的太師椅上。只有平輩或上級才能“升炕”,坐在主人旁邊。不過一般主人都會客氣請來賓上座,客人要推遲。

見宋驍飛到來,身穿繡有仙鶴一品官服的李鴻章下炕笑臉相迎,並沒大官的架子,以長輩對晚輩的關切語氣說,“早聞袁府有位少年才俊,遍訪京城都找不到合適的老師,是賢侄你吧?來,升炕。”

宋驍飛不熟悉封建社會那種尊卑等級的“升炕”規矩,沒有多想,便坐了下來。他打量著李鴻章,此公個頭中上,目測有一米八左右,留著灰白鬍鬚,滿面紅光,雙眼像老狐狸一樣放光,深不可測。『雅*文*言*情*首*發』

過了一會,一位十四五歲的青衣婢女端上一個茶盤,上面放了兩隻官窯粉彩蓋盅,裡面泡了兩盞香氣騰騰的六安瓜片茶。

李鴻章端茶正要叫請,宋驍飛在馬車上就已渴了,進到客廳之後又很緊張,口乾舌燥,便取茶在手,一手端茶一手開啟蓋子,吹開熱氣,咕嘟咕嘟得喝起茶來,發出異常的響聲。李鴻章皺了一下眉頭,沒有說話,放下茶盅。等宋驍飛喝完茶,才問了一句,“賢侄今年多大了?”

“回中堂大人,十五。”

李鴻章“哦”了一聲,宋驍飛想起叔父袁保恆囑咐的“有話直說”,便開門見山,對李鴻章說:“昔ri甘羅十二即為丞相,我也想學他,早ri從政,為國效力。”

“賢侄可考取過什麼功名?”

“我自小學習拳法劍術,留心時事,好讀兵書,不願齷齪久困筆硯間,博取什麼科舉功名,倒是跟容闕大人的千金學了英、德、法、ri等國的洋文,在軍事方面略懂一些。”宋驍飛故意顯擺。

李鴻章一聽他懂洋文,還略懂軍事,有了興趣,道:“賢侄小小年紀對軍事有造詣,實屬難得,不妨說來聽聽。”

宋驍飛娓娓道來:“現在大清東面ri本對臺灣琉球虎視眈眈,南邊法國人起兵越南,西邊英國對xi zàng圖謀不軌,北邊沙俄對xin jiāng覬覦已久,國家處處受人欺凌,主要原因是沒有一支強大的水師。要是在地面作戰,大清和列強抗衡,還有一二分勝算。如是海戰,我大清根本沒有可戰之艦。當年英法聯軍就是從海上攻打天津衛,直取běi jing城,圓明園之恥當讓朝廷驚醒。”

宋驍飛的意見和李鴻章的想法不謀而合,幾個月前,他就分六項策略籌議海防,上奏朝廷,但遭到了李鴻藻為首的“清流派”阻撓,連左宗棠也極力反對,說大清一向重在佈防陸疆,海防要耗費巨資,沒有必要。道光皇帝和咸豐皇帝死後,現在的朝廷權力鬥爭更加複雜,不只洋務派和以同治皇帝的老師李鴻藻為首的清流派水火難容,東宮和西宮兩位太后的意見也越來越不一致。還有恭親王奕訢、醇親王奕譞各有自己的勢力,關係都很微妙。建水師要買軍艦和火炮,沒錢寸步難行,朝廷正花巨資修復1860年被英法聯軍的強盜們燒燬的圓明園,國庫空虛。

宋驍飛學的歷史都是死東西,低估了當時政治的複雜xing,他也搞不清東宮和西宮兩位太后、恭親王和醇親王的關係,對洋務派和清流派的鬥爭也只是略知皮毛,他繼續紙上談兵,還大談修鐵路、開煤礦等強國富民之策,李鴻章一直沒有插話,臨走前,讓管家取來筆墨紙硯,題了一個字送給宋驍飛,讓他拿回家再看。

臨走,宋驍飛突然想起軍隊變法還沒說,便道:“中堂大人練兵多年,淮軍雖然也cāo練洋槍,但現在大清的軍制cāo法和軍械都落後於西洋各國,必須變法,否則一二十年後不要說御泰西之敵,就連ri本也難制衡了。”

李鴻章捋了捋花白的鬍鬚,拍了拍宋驍飛的肩膀,道:“賢侄才學和見識俱佳,是可造之材。我年輕時,也自以為寫寫文章,振臂一呼,就可以提升民心士氣,改變這個世界。但現在我入仕三十年,明白一個道理: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沒誰是傻子,即便山野農夫,有鬥米之利,也趨之若鶩。這世界哪都有規矩,懂規矩的人方能成事。要改變規矩,先要適應它;變法,更不是動動嘴皮子的事。你要記住,一個國家和一個人是一樣的,得了重病,輔以善藥,效雖緩而有功,投以猛劑,病未除而增劇。現在大清國的政務繁苛,牽一髮而動全身,須從長計議。”

回到家裡,宋驍飛得意洋洋跟叔父談起李鴻章如何禮遇自己,又是“升炕”,又拿家鄉的六安貢茶招待自己,還稱自己是“可造之材”,袁保恆詳細詢問了兩人會面的經過,當聽到宋驍飛竟然“升炕”,和李鴻章平起平坐,袁保恆一拍大腿,搖搖頭,對宋驍飛說,“侄兒年少輕狂,誤了自己!中堂大人是曾文正公帶出來的,最講究禮儀風範,善於從細節觀察人的修身之道。當年容閎容大人第一次見文正公,只因馬褂下面還套穿了沒來得及換的洋裝,結果自毀長城,十年不見重用。他常說,識人不能憑他自己說什麼,而要看他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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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叔父,那可怎麼辦?”宋驍飛沒想到李鴻章會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

“你呀,還是光有才華,缺乏歷練。李大人平ri常跟我們說,朝廷的形勢現在很複雜,辦洋務只管悶頭實幹!朝廷現在的勢力人稱有四派,帝師、王佐、鬼使、神差,帝師派以李鴻藻為首,一幫清流大臣附和,守舊;王佐指軍機處,李鴻藻、恭親王等都是軍機大臣;鬼使是指總理衙門,以恭親王、李中堂等人為首,主外交,辦洋務,興實業;神差指神機營,以醇親王為首。東宮和西宮、同治皇帝的關係都很微妙。你紙上談兵,大談洋務和變法之道,他不插話也很正常。李大人可留你在府上吃晚飯?”

“沒有。臨走,李中堂倒是給我題了一幅字。”宋驍飛展開那幅字,是一個“蜇”字。

“大龍方蜇!這個‘蜇’字含意深遠呀,你要牢牢記住這個字!李中堂是要教導你:當你的能力還駕馭不了你的目標時,那你就應該蟄伏,沉下心去歷練。”袁保恆說。

宋驍飛沒想到第一次展露頭角,就被老謀深算的李鴻章當頭潑了一盆冷水,心情頗為沮喪,袁保恆安慰他說,“這次都怪為叔一時大意,平時也沒有刻意要求你的禮數。你年紀還小,以後再找機會吧。對了,最近阿古柏在xin jiāng鬧事,朝廷派我去左宗棠大人的軍幕協助平叛,我馬上出發,接下來的半年,你好好讀書,爭取來年考取功名,而且你要加強修身養xing,或許李大人有朝一ri,會再用你!”

宋驍飛心想,這將來會是什麼時候呢?不行,我得再想想辦法補救,不能等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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