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來的時候,警車也來了。
方想怔怔地看著包廂裡正在上演的這一幕。
“長官,請你們讓開,病人傷勢很嚴重,不要擋路好嗎?”一個女護士頗為不耐煩地推開蹲在方想面前的範煒。
“抱歉,我們要辦案,還要做筆錄。”
“人都要死了,還做什麼筆錄,這個人我們收了。”
“我看他活得挺好的,精神頭還行,不像有事的樣子。”範煒笑道。
“你看?傷的都是裡面,你能看得出來嗎?真當自己是透視眼?出什麼事情你負責?”小護士瞪著圓溜溜的眼睛。
範煒漲紅了臉,爭辯道:“同志,話不能亂說,我並不妨礙小兄弟的自主選擇,但還要看小兄弟願意當病人還是配合我們工作。”
於是,兩人一起看向方想。
兩人推搡間,後面趴在桌子上的男生被抬走了,方想扭頭看見兩人期待的眼神,果斷往地上一躺,捂著腦袋瓜子,痛苦慘叫。
“我剛才被打了兩拳,受不了了,快救救我。”
“我感覺我要不行了,疼死我了,姐姐,快送我去醫院。”
範煒無語地看著方想拙劣的表演,什麼話也沒說,起身讓開了道,對著邊上的楊影道:“你報的警?能跟我走一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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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快把他送去醫院,病人傷勢嚴重,拖了那麼一會,可別出事了。”護士如同打了勝仗般得意洋洋。
方想目睹著方離和楊影跟著範煒離去,臨走時握著拳頭對方離打氣,然後就躺在擔架上推進了救護車。
護士本想給方想扎針的,被方想拒絕了,一來確實沒什麼事,二來都是要錢的,這個冤枉錢,方想捨不得。
掛號、各項檢查、填單子、簽字,折騰到半夜兩點,方想痊癒了。
直到方想感覺不到後背的疼痛,就連中午被磕破到後腦勺都找不到一點傷口,方想才百分百的確信,自己痊癒了。
腦海裡始終有一個聲音在迴響:你的靈魂賣給了我,怎麼可能會死。
後面跟著一連串的那種陰森的桀桀笑聲。
方想走在馬路上,這個點,計程車很少見到,醫院只負責抓人過去,不會帶人回去。
“小離,你在哪裡?”方想打電話給方離,那邊很安靜。
“哥,你沒事了?”她很激動,然後聲音又低沉下去,道:“哥,我還在警局,他們說有人報案,你捅了人,要拿你進警局,你現在在哪裡?”
她聲音抖的厲害,孤獨又害怕。
隨後手機被搶走了,換成了楊影的聲音:“我們一點東西都沒吃,你能帶點吃的過來了嗎?”
還沒等方想回話,通話就被強制結束通話了。
方想左右看了看,來到大排檔的地方要了兩分炒飯。
警局有四層,上面兩層已經關燈了,只有下面兩層還在照耀出微弱的光芒,裡面很安靜,人不多,偶爾能看見身影在裡面走動。
方想拎著炒飯走了進去,有些氣喘,身體控制不住在輕微顫抖。
吞口唾液,路過兩扇厚重的玻璃門時,方想從倒影看見自己的臉色不是一般的白,毫無血色,頭髮凌亂,鬍子拉碴。
“你好,我找方離。”方想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女警,制服燙得筆直,褲管成圓桶形抵在鞋面上。
她皺著眉頭,將方想帶到一間審訊室門口,剛剛進門,方想就被扣上了,手裡冒著熱氣的炒飯被擱在了中間的辦公桌上。
“方想?”聲音很厚重。
“是!”
“方離的妹妹?”
“是!”
“你以前叫方福,方離叫方平,來自方鎮?”
“是!”方想感覺自己的牙齒在打著顫,身體緊縮在凳子上,不敢抬頭看,能聽見外面來來回回的有人走動。
“青華大學大一的學生,學號為2013702690514?為什麼要捅人?”
方想努力地抬起頭來,想要直視著問話人的眼睛,感覺自己背上重於千斤,顫抖著挺直腰板,最後又頹然的佝僂起來。
這讓方想想起了父親,和現在的自己一模一樣,無助又渺小。
“這是我帶過來的炒飯,能幫我送給方離嗎?”
方想用餘光看見前面的人起身,拎著炒飯出門,腳步聲逐漸遠去,不到二十步又停下了,隨後再次響起,回到面前的木椅上。
方想深吸一口所,真誠地道:“謝謝!”
“因為我看見那個男人在侵犯我妹妹,然後我就……”
面前的男人長著國字臉,有著很粗的眉毛,鼻頭上的黑頭不少,最顯眼的是他眼角的傷疤。
男人瞭解地點頭,旁邊另一位警官立刻低頭書寫,發出悅耳的沙沙聲。
“我們剛才也接到報案,方離被侵犯,她無罪,在你到來的五分鐘前已經吃過飯。”男人頓了頓,接著道:“你傷害的人名叫王聰。”
男人看見方想眼睛裡的驚色,才續道:“他現在已經住入病房,右邊的腎臟受到損害,初步估計最少需要兩個月的住院治療。”
說著,他遞過來一張白紙,道:“這是醫院開的證明。”
方想木然的接過,無法聚集精神去看,眼前似乎有很多小蟲在晃動。
“依於故意傷人罪,你會被暫時收監,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方想搖頭,身體裡的力氣一下子被這個簡單的動作抽乾,軟軟地癱倒在凳子上。
方想沒見到妹妹,被押解著關進了一間白色的小房子,裡面空空蕩蕩的,連蜘蛛網都看不見。
砰!
啪嗒!
大門鎖上,方想就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屋子裡越來越靜,心跳聲充斥著整間屋子。
他想起了母親,想起了兒時一對對嫌棄的眼神,更多的還是父親雙腿懸空來回搖晃的情景。
“呵……”一個音符從方想的喉嚨裡扯出來,隨後音符越來越多,從呵變成嘿,最後變成嗚嗚的哭泣聲。
方想嗓子幹了,心木了,身體僵硬了,倒在地面上昏沉沉地睡去。
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房門被開啟,冒著熱氣的盒飯和熱水送了進來。
方想狼吞虎嚥,裡面的飯菜噴的到處都是,吃著吃著又嗚嗚地哭起來,淚水混進飯裡面,鹹味蔓延至整個味蕾。
吃飽喝足,方想再次沉入夢鄉,那裡有母親寵溺的笑臉,有父親指責的喝罵,也有猴子拿著棍子幽幽地看著自己。
又過了很久,房門再次開啟,光亮使得方想眯起了眼睛,靜靜地等待最後的判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