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崖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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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關嶺崖山。

朗月高懸漫步雲間,皎皎的銀輝從藍絲絨一樣的雲層之中掙脫而出,猶如九天銀河傾瀉而下,森冷的月光灑落在那掛在崖壁上的六道芝麻綠豆般大小的黑影上,有些說不出的詭寂,定睛看去,那黑影是六個周身綁著繩索背上負者鼓鼓囊囊包裹的人,六人雙腳瞪著崖壁不時的低頭望著,一點一點的往下跳挪。

眾人都沒有說話,只是山林之間迴盪著窸窸窣窣的蟲鳴和幾聲悲愴的鳥叫合著崖山之底那滾滾的關嶺河水汩汩的流淌聲。

“周家二叔,你說這益州的人是不是飯吃多啦撐的慌將棺木擺在咧懸崖山壁上做麼事,這不是折騰人麼,你是不是被人給騙咯還不曉得哦,列裡頭真的有好貨撈?”

說話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他一邊說著雙腿撐著崖壁一邊從懷中掏出來一根菸捲,啪的一聲火光一閃,吧噠抽上了一口吐著縷縷灰白的菸圈,看著散落在四周架在虹橋板(1)上的黑木屍棺,年輕人心中有些嘀咕,扭頭看了身旁不遠處的周家二叔一眼。

周家二叔是行當裡的老手,刨黃泥巴出來的‘專家’,見過大場面的人摸到過幾個肉粽子,起了家,倒是名聲在外,傳聞周家二叔祖上是茅山道士,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周家二叔瞪了說話的年輕人一眼,道:“孫么狗子,你七里八里廢話多,不願意下來就跟老子上克,老子和你爹淘土的時候你還沒得影咧,把煙滅咯,那窟龕就在下頭不要壞了事,惹了麼子不乾淨的東西”

孫么狗子向來是膽大包天,雖然是第一次跟著家裡的大人出來摸金,看著滿山壁的棺材板板卻是沒有懼怕的意思,他看著周家二叔,周家二叔一副書生儒相實在是不像倒鬥的人,但是說起話來粗聲粗氣,孫么狗子有些猶豫捨不得嘴裡的菸頭。

“狗崽子,還不把煙滅了,要老子來滅了你?”見孫么狗子扭扭咧咧,嘴中還在吐著仙氣,他老爹冷眼橫來,低聲喝了一句,孫么狗子撇了撇嘴屈指一彈火星閃爍將手中的菸頭彈了下去,他嘴中嘟囔了幾句,想來不是什麼好話,又是朝著山下挪去。

“這小子就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回去老子非得好好教養教養!”孫老爹罵罵咧咧挪到周家二叔旁邊,問道:“老二,摸沒摸清楚,有沒有搞頭?”

周家二叔低頭看了看腳下的窟龕,說道:“這裡我看了很久,佈局蠻不簡單,現在下來了更是覺得裡面藏有大買賣,搞不好是哪朝的諸侯王葬”,聞言,孫老爹眼神一亮冒出兩道精光,在黑夜之中尤為耀眼,心中有些熱切,周家二叔又道:“走吧,長幾個心眼盯住么狗子,這小子野的像馬,沒見過粽子血屍不知道怕,不曉得為麼子越是靠近那窟龕我心裡頭倒越是有些不舒服,不要出麼子精怪(意外)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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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老爹點了點頭,孫么狗子豎著耳朵聽著老爹和周家二叔的話,更是聽見什麼‘諸侯王葬’心思便是活絡了起來,蹭蹭腳步疾疾瞪著崖壁往那窟龕挪去,他身上的繩索割著崖壁吱吱怪響,有些刺耳。

“狗崽子,你趕去投胎,慢一點!”孫老爹喝到,孫么狗子卻是置若罔聞,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黃牙,道:“老爹,我這就去看看,周倉,我們來比比,看誰先第一個到那窟龕,我要是贏了你不許和我搶翠翠!”

孫么狗子不由分說,越發的急切的朝著那窟龕挪去,周倉是周家二叔的兒子倒是隨了周家二叔的面相生的白白嫩嫩,書生意氣,比孫么狗子大一歲看著卻是要小上一些,至於翠翠自然是孫么狗和周倉都中意的姑娘。

“么狗子,你耍賴,你給我站住!”周倉大喝,翠翠可不能讓給這個傢伙,孫老爹看著競賽的兩人面色鐵青,道:“兩個狗崽子,這一次真不該帶他們來!”

周家二叔眉頭緊皺,那掛在孫么狗子身上的繩索隨著他的動作在頑石上割來割去磨損嚴重,看著是時有不保之危,周家二叔喊到:“周倉,拉住么狗子!”

周倉抬頭看了他爹一眼不明所以,孫么狗子嘴角掛著一些得意的笑容,回頭一看已經是近在咫尺的窟龕,只要他再往下挪幾步便是要到了,孫么狗子喜道:“哈哈,周倉,翠翠是我的啦,哈哈~”

孫么狗子放聲大笑,雙腳一蹬,周家二叔扭頭一看那繩索嗤~的一聲割在利如寒刃的頑石上,頓時是駭然失色,大喝:“小心!”,眾人一怔,先是看了一眼周家二叔隨即是低頭看去,底下便是傳來孫么狗子一聲驚叫,只見孫么狗子身形一鬆,身上的繩索崩斷,身體失重朝著崖底墜落而去。

“狗崽子”

“么狗子!”

“孫么狗子!”

陣陣疾呼,孫么狗雙手胡亂的抓著扯住了一根垂落下來的老藤,臉上的笑容凝固慢慢化作抹不開的驚容,眼中滿是惶恐失措之色,周倉雙腳一蹬,急急下落伸手朝著孫么狗子的手掌抓去。

“周倉,救我!”

“手,手!”

周倉急聲喊道,揮手一抓,孫么狗子恨不得自己的手臂再長一倍才好,他奮力一抓剛剛碰到周倉的手指頭想要抓緊卻是抵不過那下墜的力道,“啊~”孫么狗子慘叫一聲,看著就是掉落了下去。

“么狗子!”周倉悲呼一聲,兩人四目相對,周倉看清了孫么狗子眼中滿是死氣的絕望和那抹絕望之中對生存的渴求。

“周倉,繩子,繩子,抓住繩子!”周家二叔喝到,綁在孫么狗子身上的繩索隨著他的身體掉落,周倉回過神來,心道:“對,對,繩子!”,他轉頭看去,眼前虛晃一片顧不得其他一頓亂抓,左手竟是緊緊的拽住了一根麻灰色的繩索。

嘭~

周倉拉著那下墜的繩索,便是覺得身體一沉腰間一緊,左臂一陣撕裂的痛感和力沉千斤的重力向下扯,周倉大喝一聲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緊緊抓住緩緩在手中滑落的繩頭,繩索刻在他的手掌之中摩擦出了血痕。

孫么狗子臉色虛白毫無血色是一陣失神,眼神呆滯,忘記了動作,任由周倉這麼拉著掛在他的手臂上,周倉面色猙獰,五官都是要擠到了一起,額頭滾滾的汗珠直落,孫老爹急道:“狗崽子,快找個什麼東西踩著,還發個什麼楞!”

“哦~哦,好,好!”孫么狗子這才是回過神來雙腳蹬著崖壁間的縫隙,這時孫老爹,周家二叔還有兩個幫手忙是挪身過來,將繩索拉住,孫么狗子這條命才是從鬼門關裡頭拉了回來。

“慢慢將他放下去,窟龕就在他腳下,先下去再說!”周家二叔看著孫老爹神色舒緩又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想來是又要大罵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忙是搶白道。

眾人將孫么狗子放到窟龕之中,又是陸陸續續的來到了這人工鑿出來的窟龕。

孫么狗子坐在地上,喘著粗氣滿頭大汗,劫後餘生顯然是驚魂未定,孫老爹看著兒子這般,責罵的話一時也是說不出口,又是扭頭看著滿手血痕的周倉,忽然是朝他跪拜了下來,周倉眼疾手快忙是將孫老爹扶起。

“孫老爹,你這是做麼子,快起來,快起來!”周倉急道,一旁的兩個幫手也是將孫老爹扶起身來,孫老爹眼中通紅,彌散著霧氣,孫么狗子是他的獨子,也是他的命根子,這救命之恩,難以為報啊。

“孫老哥,你拜他做什麼,這不是折這小子的壽麼”周家二叔說到,他也知道此刻孫老爹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和你是過命的交情,當年在蒼梧山你也是救了我一命,周倉和孫么狗子還分什麼彼此,孫么狗子不也是我的兒子麼?”

孫老爹重重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周倉蹲下身體看著孫么狗子道:“么狗子,你沒事吧?”,孫么狗子抬頭看著周倉,緊緊的抓住周倉的手臂,道:“周倉,我孫么狗這條命是你給的,你要,我隨時給你!”

“瞎說,我們是弟兄,我要你的命做麼子,沒事就起來幹活了,好不容易到了窟龕,你還行不行?”周倉道,孫么狗子眉頭一豎怒目圓睜急道:“我一個大老爺們怎麼可能不行,老子還要摸肉粽子的!”

“老二,這裡不乾淨的很哩…”孫老爹收斂心神走了幾步看著窟龕之中放置的九口屍棺,面色有些凝重,從拴在腰間的布袋之中拿出兩隻灰布裹著的黑驢蹄子,兩名的幫手手中皆是拿出了傢伙,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裡弄來的步槍。

周倉見到這等陣仗也是知道這窟龕有些問題,窟龕鑿在半山之間,屬於崖葬之中的崖窟葬,這窟龕極為寬闊,裡面放置著九具屍棺,其中八具呈口字形排在八方,暗紅色的棺木像是會流血一般滲出鮮紅色的液體將底下岩石都是侵染成了血色。

八具屍棺圍著,中央卻是一口水晶石棺,棺槨之中瀰漫著灰黑的氣霧裡面的東西看不真切。

“老爹,周家二叔,你們看這裡”孫么狗子喊道,眾人循著他的聲音望去,孫么狗子抹去了窟龕一側巖壁上的灰塵,顯現出幾個硃紅的大字:生人勿進,入者必死!

“這旁邊好像還有幾個小字,火把,搞個火把看看”孫老爹道,周倉從背後取出一個準備好的火把,轟~的一聲洶洶火焰將眾人的臉龐映照上了燦燦的火光,那硃紅大字一旁確實是有一行小字:以屍養嬰,竊陰陽之機,逆輪迴之理,當誅!恨吾道行不夠,修行不精,命該身隕,後人若至,毀之,切記,毀之!

注:①虹橋板:清人董天工《武夷山志》就記有西王母宴請武夷山眾鄉親的傳說,並稱葬有懸棺的崖洞口附近架置棺材用的木條為“虹橋板“,認為眾鄉親就是從這些“虹橋板“上跨空赴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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