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節 未知四象,奧術與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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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亞十字教歷一六二九年。

七月八日,貝倫旅館,盥洗室。

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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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水叮咚,溫存長留。

一夜未眠的香格拉蒂,正趁銀還在屋裡抱著枕頭呼呼大睡的空閒,悄悄卸下平日裡孤高驕橫的面具,鬆懈掉時刻繃緊如弦的神經,將身體浸泡在撒滿了茉莉花瓣,滿載著新鮮牛奶的古木浴缸中,自制而疲憊地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

被奶水滋養而顯得飽滿紅潤的指肚流連在自己白皙如藕的臂膀,混合了多種花葉與藥物的浴液散發出令人心曠神怡的清香,女僕長陶醉並不捨地把頭倚靠在浴缸的邊緣,渾身的痠痛與辛勞也好像隨呼吸的流暢吐息變得不值一提。

總是強迫讓自己成為,能讓銀感到有她在就萬事無憂的超級鐵人,即便她對法術的危機應用再如何登峰造極,遊刃有餘,將在奧維爾任職期間學到的知識融會貫通,舉一反三,也還是會感到辛苦纏累,感到厭煩。面對突發情況時,不能完美解決的次數也在逐漸增加,照這樣繼續而惡性發展下去,香格拉蒂可能很快就將到達極限,再也無法保持雲淡風輕地料理敵人。

「『四象』之一,言座末裔。司職掌管軍政統兵的蘇將軍府下,何時多出來一個不在族譜之列的小丫頭片子了?」

回想起昨夜突破人體極限,單用肉體力量就扳裂魔像的紫眸少女,香格拉蒂搭在胸口揉心的右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綿綿無憂的思緒也在轉念間化為了刀山火海。蘇小乖,這孩子總是給她一種揪心的鬱悶感。

「難道她又是那些位高權重者的私生子?還是說她和少爺一樣,在書面材料記載之外犯下過大錯,致使永久地被在祠堂中除名?可如果是後者,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也一定會被『白』她們給發現,但我卻對小乖的姓名外表沒有任何印象,按理說也不至於連一點資料都沒有的。我也使用法術確認過,她的容貌不是『非人生物』偽裝的儀態,哎,繼空艇的海格之後,又是珏天的暗中部署嗎?最近這萊恩之域,還真是雞犬不寧,什麼三教九流都到齊了啊。」

無法深究,更無法揭開小乖的真實面目,香格拉蒂挽起池中如墨研磨擴散的烏黑長髮,用手指細心但煩躁地梳理著其中的分岔和死結,同時將目光幽幽落在牆角掛著的貂絨長裙。別看她平時做事都不願高抬貴手,對自己的身體還是很上心的。

而在她此刻的視覺影像中,那件和尋常衣物相比除了厚重非常,絲邊和紋飾也更為繁瑣使得製作成本一定價值不菲以外,再無多餘特點的裙裝竟變得不可思議,五光十色了起來。

原本在普通人眼中應該呈現為深黑色的動物毛皮,香格拉蒂卻只能見到一團朦朧渾濁的綠色,和好多說不清形狀的斑駁光團。兩隻袖筒在女僕的目光內也不再是垂吊在衣架兩側的就木死物,而是亢奮地揮舞著熒光觸鬚的七彩海參,絢麗繽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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佔據長裙絕大部分面積的下襬和扣衫則好似一塊反射著正午陽光的鏡面,刺眼的純白光束將樸素的衣裙裝點得閃耀驚人。

這一切景象,都源自於香格拉蒂暗中釋放的法術,將長裙的各個區域在視線中拆解成方便區分的「法術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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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法術派·佚名賦予術式·藍色,佚名偵測術·提爾諾之眼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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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小乖初次現身之際,香格拉蒂便警覺地使用腹語開啟了「洞悉視覺」,神不知鬼不覺得就把少女上上下下觀察了一遍,然後才放心地讓銀和少女攀談,好靜待她接下來的舉動。運氣好說不定還能讓銀問出些所以然來。可讓她大跌眼鏡的,女孩明明在偵測眼的監視下從未使用任何秘術和魔法,但展示出的力量卻使人瞠目結舌,魔像的蠍尾也被她損壞了。

當小乖使用怪力矯捷地掐住自己的脖子後,她甚至認為偵察法術出現了什麼意外,自己難道突然用不了魔法的可能也被提上日程。但當香格拉蒂把視線放回黑巾長裙盯了會後,上邊縈繞流轉的搖光,又證明了她的偵察眼並沒有失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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佚名偵測術·提爾諾之眼,使用效果:賦予受術者所有具備視物功能的器官以捕捉魔力運動軌跡的能力。裝備生效後,任意等級十二以下(不包括十二級)加護的法術將被受術者直接洞察,其法術名稱與使用效果將在短暫的延遲分析後,表現在受術者的視覺神經(達到這一目的的前提是,被鑑定的法術存在於事先儲備的法術庫藏中),並附加上可被理解的文字註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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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來說,在提爾諾之眼的注視下沒有什麼法術能夠逃避審查,既然自己搭載了眾多魔法迴路的衣服能被檢測出來,就表示要麼小乖是比自己更加強大的魔法大師,她發動了比提爾諾之眼還要高階的法術隱藏自身。要麼,小乖其實根本不是人類,所以才能在沒有其他輔助手段的情況下,與魔像抗衡並立於不敗之地。這兩種猜測,哪一種都無法自圓其說,各自相悖。

「不管她是哪一種,都無法揣摩她接近少爺有何目的和企圖啊。若非事發突然,我本來有更多更好的處理方案可以保護我們全身而退,果然與海格的周旋浪費了過大的魔力,導致後續的法術供能不足嗎?以後一定得杜絕這種情況的發生啊。」

「……」

「——!(劇烈的鋼筋哀鳴聲)」

把空想拉回到現實,香格拉蒂木然地打理著髮梢,卻在不知不覺間用力過猛——披在鎖骨的一處髮結怎麼篾也解不開繁雜的糾纏,於是在她機械僵硬的抓撓下,隨著手腕的驟然發力,猶如晴空中一抹細微菸絲的秀髮被香格拉蒂粗暴扯斷。

髮絲脫裂時,竟還爆發出類似金屬扭曲的刺耳音效,女僕被這聲巨響嚇得回過神來,捧起那撮斷髮滑稽地露出了苦笑:

「連你也閒得發慌,來嘲笑我的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嗎?真是的,我都在犯什麼傻啊,香格拉蒂?回到旅館後度過了一晚上也沒有解除掉身上的加護,還好少爺進屋後倒頭就睡。不然若是給他發現我從頭到尾都在逞強,可就說不清楚緣由了。」

搖搖頭,將手中斷髮氣惱地扔出浴缸,香格拉蒂扶住額頭陷入了沉思。她眉下的那紋黑眼圈也似在配合她的勞累一般,小心翼翼地變得濃厚了幾分,像是被人惡作劇畫上去似得,憔悴枯槁。

而耐人尋味的,本應輕飄飄地降落瓷磚地板的斷髮,居然“聲勢浩大”地發出了固體(更形象的說法是,像枚鐵塊一樣)獨有的鏗鏘磅啷聲。一陣七零八落的響動之後,整間浴室便只有氤氳的水汽在冉冉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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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耀術派·奧維爾賦予術式·藍色,蓋位元之軀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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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用效果:此法術發動以之後,將為現世體積容量不超過3*3*3標準旗(1旗≈1.2米,1標準旗=1米)的單位個體與目標,加持等級(當該法術色階為藍色時,初始等級為9)隨魔力消耗遞減的偶神蓋位元之抵擋,受術者將在一定時間內獲得與施法材料隨魔力消耗而翻倍的硬度與同比例質量(若此法術對無生命物體釋放,則偶神之加護將失去效果),並小幅提升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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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偵測之眼相同,這也是香格拉蒂悄然發動的對敵法術,採取魔像破碎時的碎片作為施法材料,啟用後能將自己的肉體抗性,短暫地提升至法厄雙尾硬度的數倍。也正是自持這個法術的加持,女僕才敢放手一搏,讓小乖發起狠試圖勒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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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有多久都沒有犯過這種失誤了?一年?兩年?不……大概十多年了吧?被阿麗兒小姐招募為侍衛一員後,我便依靠著精準的法術釋放效率成功奠定了自己女僕長的位子。現如今釋放完法術後心神不寧,導致忘記關閉它們的啟動狀態,一直榨取著我的魔力。難怪自己會這麼累……原來精神都被用來維持魔法的釋放了啊(哀聲)。」

閉上雙目,唇齒在紗簾般難捨難分的水霧中你儂我儂。

不一會兒,擁擠在女僕眼中各式各樣的璀璨光芒便消失不見,維護著身體舒展的堅韌性也隨此舉插翅飛走,取而代之的是四面八方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以及全身如墜千斤的痠痛沉重感。

「眼之切一辨明我賜請,呦拉斯特米神女法魔,主之網魔,威神之火銀求不,位貴之民選求不。謝言敢莫,澤恩之汝,壁晶個七面位個三覽縱,妹姐城七師法大三頌讚。主之火銀術奧,母之術法道傳……」

「……」

「滋滋滋滋——!」

——提爾諾之眼(使用狀態)·藍色,解除。

——蓋位元之軀(使用狀態)·藍色,解除。

——阿諾倫薩的巨神工作臺(使用狀態)·紅色解除。

——法厄之雙尾(待命狀態)·紅色解除。

——先知火焰手(待命狀態)·藍色解除。

——奧維爾空間躍動術(啟動狀態)·綠色,解除。

——佚名火球術(待命狀態)·藍色,解除。

……

……

為了防範小乖隨時可能翻臉的風險,香格拉蒂幾乎將今日法術列表底牌盡出,她動用了僅存魔力所能釋放的一切法術,只要小乖敢衝她發起攻擊,那麼等待她的將會是無與倫比的法術轟炸。

這也是為何西亞突然壞事的時候,香格拉蒂會異常憤怒。因為自己所做的一切準備都只為了以防萬一,她本人並不想為了一點小小的誤會大動干戈,和小乖爆發一輪驚世之戰。

且不說她的魔力儲備能不能支撐到她將所有法術用完,光是發動這些法術所需消耗的觸媒就夠銀的經濟狀況喝一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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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更讓香格拉蒂感到窘迫的,是她解開了所有法術防禦後,充沛全身的虛弱無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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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入浴前有提爾諾之眼幫助視物,結果我竟然連洗澡的時候都沒有開燈嗎?香格拉蒂,我該說你什麼好啊?你已經渙散到對自己居住的環境都不屑一顧了嗎?這具身體也是,沒了鋼鐵之軀的支撐,就開始給我痛個半死……哼,蘇小乖那個死潑猴,雖然殺不死我,但給我造成的傷害卻是實打實的……就連釋放治愈術的魔力……我都拿不出來了嗎?」

自嘲地揚起一捧牛奶揮灑在惺忪欲睡的臉上,被自己失去法術保護就羸弱不堪的身體揶揄到,香格拉蒂忽然覺得她是不是有些過於意氣用事?太勉強自己,不夠量力而行了?每天都打起十二分精神防備潛在的危險,她有幾顆心都不管用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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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只是一個幸得魔網眷顧的卑微人類罷了。短壽,體弱,在浩瀚的魔網之下更顯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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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像精靈,長到一定歲數後就能在腦海中覺醒一個或者數個揮之不去的法術咒文,這些咒文將給他們帶來受用終生的便利,而她卻需要生硬且艱難地,一字一句地去記憶那些深奧晦澀,有些咒語的原始閱讀量甚至就要好幾車書才能裝完記載它的魔法原典。

不止如此,因為巫師施法時始終會受到「法術三要素」——記憶咒語,接觸材料,進行吟唱的限制,香格拉蒂還需要刻苦修煉「快速吟唱」和「瞬間施法」等技能,才能夠到精靈的肩膀,成為一名不用旁人輔助就能自主戰鬥的巫師。

她也不是什麼室外高人,皇親國戚。香格拉蒂沒有高得嚇人的權力供她驅使,也沒有錦衣玉食,榮華富貴的生活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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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過是一個替人打打下手的雜役,一個空有頭銜,實際卻微不足道的侍衛女僕長而已。

若是剝去自己掌握的法術和一些攀親帶故,在這碩大無情的萊恩之域,她算的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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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擁有一些戰鬥技巧和姿色,也不是最出類拔萃的那種。要知道奧維爾一姓,可是從擁有千年底蘊的精靈皇室中分化而出的大氏族,這座藏龍臥虎的巨型機器有著更多比香格拉蒂優秀且實力強勁的齒輪(戰鬥女僕)。

自己能和銀從三年前逃到現在,充其量只是奧維爾族長被更重要的事情絆住了手腳,對他們沒有多大的興趣才放過的。

銀不知道「姑息之淚」,也不知道這個魔法世家背後隱藏的真正恐怖,所以才有心思每天沒心沒肺地跟自己說笑打鬧。

可女僕卻明白這種遊山玩水的生活不會長久,為此她已經很多天沒睡過一個好覺……儘管從十年前起,她便保持這樣。

“但是還不到時候,少爺他還沒成長到能獨當一面的地步,只有守護他到那個命中註定的日子,我的職責才能夠結束。”

只有接觸過冰山一角才清楚水面下蟄伏的龐大,女僕深諳自己保不了銀一世,但她會為愛他一時付出一切形式的努力。

這樣的她,傷心了想哭,開心了會微笑,奧維爾丶香格拉蒂就是一個和失落在精靈聖地萬千人類一樣,平凡的女子啊。

「可正是這樣平凡的和普通的自己,卻偏偏要擔起成為別人希望的重擔。老天爺這就是你對我拼命奮鬥的結果嗎?這就是你對我整個人生的一種肯定嗎?像我這種貪得無厭口是心非的女人,真的也能像『他們』說的一樣獲得美滿的幸福嗎?」

知曉周遭的一切都是沒有光源(這間浴室沒有窗戶,除了供人進出的門是全封閉的)黑洞洞的空間後,泡在牛奶裡的香格拉蒂竟然慢慢覺得有些冷。除去脖子因為小乖的襲擊還在發燒似得疼之外,女僕的四肢也在之前強行把少女拋擲天空的舉動中拉傷。如今放鬆下來,筋肉的抽搐痛得她險些虛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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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些痛楚,在她看來都是值得的。因為在銀面前,自己永遠是那麼的堅強高潔,她守護住了「香格拉蒂」這一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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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他儘管表面上不說,但心裡還是挺喜歡並崇拜我的吧……”

落寞地眨了下黑曜石般清澈的眼睛,比起銀過去和未來將要承受的苦難,自己的煩惱和憂慮其實說白了都是杞人憂天。

一個幼年得不到他人關愛,少年時就經歷了喪親之苦的孩子,把自己視作人生中的再一次救贖,無論香格拉蒂……女僕長實際上是多麼三流平庸的犯人。只要銀一日蜷縮在她身邊,她就絕不會有辱「香格拉蒂」的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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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她與她,也是她與他指間的約定,能夠擊碎一切鐵石心腸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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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碼在到達『萊洛山莊』之前,我都要扮演好香格拉蒂這個角色,外表上無敵凌厲,內在卻巴不得消極怠工的高傲女僕嗎?這五年來我不都在少爺的面前演得惟妙惟肖嗎?哪怕到時候被你看破我的真面目,這張假面我也會珍藏一輩子的。」

想到這裡,意識到外面可能早就是大白天,墨……香格拉蒂也不好再放縱自己愜意的獨享牛奶浴。於是她咬緊牙關,強撐著將身子從浴缸中拖了出來,同時在心裡默默祈禱,希望以後的旅途還能住在有今天一樣,能提供牛奶浴的旅店,接著摸黑取過掛在門邊的浴巾擦拭臉頰,打算沖洗一番後回到屋內做飯。

「今天下午……我們就要乘坐空艇離開寒山了啊……昨晚一不注意好像把少爺折騰得夠嗆,今早就難得地由我來做一次早餐,給少爺道個歉好了。讓我想想,是煎漿果史萊姆比較好呢,還是燉熔岩史萊姆濃湯適合開胃呢(嘀咕)?」

說著,香格拉蒂疊好浴巾放到換洗衣物的專用欄裡,身體保持著弓腰的姿勢正準備開啟淋浴的開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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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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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真是氣死人了!香格拉蒂那家夥到底有完沒完啊!她對史萊姆這種生物究竟有多大的執念啊?!

不如說為什麼造物主會創造這麼噁心人的物種?!連我睡覺的時候她都不忘記拿它來捉弄我,竟然在旅館的枕頭裡面放了『膨脹系』的史萊姆,還得我睡著後差點被悶到窒息身亡!

嗚呃……現在還溼噠噠地滴到襪子裡面了,好噁心!放這種一碰就會自爆的種類絕對是她故意的吧?!

哼,虧我今天還特別為她做了(低聲),有機會以後一定要加倍奉還給她……咿?這門怎麼沒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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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抱怨嘟囔響起,礦石燈啪嗒一下在頭頂閃爍。緊接著,當香格拉蒂受到身後響動的影響,下意識擰開淋浴的噴頭,讓水花舒服地洗滌著牛奶的液漬時,身著女式斑點內衣,兩腿還瞪著一雙貓爪黑色絲襪的銀,推開了虛掩的浴室門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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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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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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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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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串錯門了——!我什麼也沒看見,沒看見!!!」

面紅耳赤的銀條件反射地拉上門,靠牆捂住自己的下體心臟狂跳(怎麼搞的,不是沒有開燈嗎?!),倒是女僕長好像還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望向身後的門簾歪了歪腦袋。

「剛才的……那是誰啊?為什麼少爺就寢以後還會穿著女裝?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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