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節 瑤天月下,疏奚之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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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通常指有知性的生命生理情緒的一種表達或表露,亦是它們表達情感的一種重要方式。但小孩子的哭可沒有那麼多講究,他們生氣了會哭,鬱悶了會哭,就連吃包子第一口沒有咬到餡也會哭。總而言之,熊孩子的哭往往代表無理取鬧。

自打從女僕學院畢業,正式投入到對奧維爾家族的服務工作中後,香格拉蒂幾乎什麼樣的哭都能應付。不論是丈夫被強制徵兵派往前線,最後馬革裹屍的婦人喪夫之痛,還是親人為了拯救自己犧牲生命的切膚之苦,她都照料並承擔其哀悼。

作為女傭,平靜甚至麻木地慰問傷心過度的主人即是她的職責所在。她曾經覺得世上再沒有銀以外的人能用哭打動她。唯有三年前當香格拉蒂接到保衛領地的任務,緊急前往被暗裔衝開防線的肖申克平原,她目睹並搶救下哭得撕心裂肺的銀。

銀那種流出血淚,響徹天堂的吟呻控訴,直接將自詡鐵石心腸的她心門洞敞。也是在那時,她決定遵循阿麗兒的遺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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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作為「不合理現況」現身的秘之少女,顯然不在任何人的常識認知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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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你不要動不動就哭哇?剛才你不還生龍活虎地想取我人頭嗎?這反差也太大了吧……嗚哇,不要亂擤鼻涕啊!」

這一次,西亞罕見地先於女僕長恢復正常,但可惜的是她並無哄小孩的經驗,即便清楚現狀也不知道該如何讓她停止。

她手舞足蹈地在一旁急得團團轉,女孩卻變本加厲地越哭越兇。放肆的嚎啕在幽靜的林中穿透樹木蜿蜒傳遞,猶如午夜之狼向月饕餮,很容易讓路過的人打起好奇。照這樣繼續發展,恐怕很快就會有人提著火把和汽油(劃掉)油燈摸黑過來。

「我說小姐,你這樣一哭了之什麼都解決不了哦?你有什麼要求可以提,但不要……咿呀好險,你太沒有教養了吧!」

見勸說無果,西亞嘗試蹲下身扮鬼臉取悅少女,卻不料對方理都不理,一個噴氣就將一撮鼻涕甩了過來,若不是躲閃及時,西亞大張的下巴很可能會品嚐到此生難忘的美味。而為了避開女孩的嬉鬧,西亞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擺出M腿的體位。

雖然她現在下面穿著的是普通內衣不是丁字褲,但毋寧置疑,保持這個姿勢,某個屬於男性的部位會隆起被看個精光。

「奇恥大辱!你好歹給我保持些對得起你身上衣服格調的端莊高雅啊!香格拉蒂,你快想想辦法讓她……香格拉蒂?」

「……」

萬幸的是,執著於宣洩淚水的少女並沒有功夫去看西亞的裙底,深諳自己自討沒趣還弄巧成拙的精靈憋著一張紅臉,向女僕長發出了求援申請。她倒是很想馬上把女孩的嘴巴堵住,但介於香格拉蒂允許她出聲後都未行動,西亞只得忍氣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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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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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格拉蒂……你怎麼啦?為什麼不回答我……咕?你突然露出這個表情……意思是要立刻殺掉她嗎?!這也太……」

拉住女僕的衣擺在她眼前晃了晃,西亞發現前者既沒沉思也不是在觀察少女的反應,而是——面容古怪地看著她發呆!

香格拉蒂耷拉雙臂,目光訝異地抿著嘴角,彷彿面前躺倒的不是粉發的少女,而是一罐已經開蓋難聞的……鯡魚罐頭?

“香格拉蒂很少會擺出這麼如臨大敵的表情呀?該不會這孩子表面是在哭,實際上在暗地裡吟唱什麼神秘的法術吧?!”

從女僕的眼神中讀出一段妄想,西亞在心底拿定主意:“我瞭解了,這一定又是香格拉蒂在考驗我,既然如此我就……”

搶在她動手之前,強迫這個愛哭鬼冷靜下來。如此先斬後奏,應該可以避免女孩被嚴刑逼供罷。

為了不讓按兵不動的女傭對自己失望,西亞當即觸發食指魔導,霎時間藍光如焰火般徐徐於她裙角盛放,四門如影之分身的靈銃從法陣中再次露頭,槍口紛紛指向了女孩的咽喉。只要能順利讓她閉嘴,並使她懂得自己也不是好欺負的,想必……

「抱歉,西亞,我好像沒有繼續審問她的精力了……那個,雖然不抱什麼希望,但是你有對付小孩子哭鬧的法子嗎?」

「看好啦香格拉蒂,我這就讓把靈銃插到她嘴巴裡,這樣她就不敢再哭了……誒?你說沒有繼續的精力是什麼意思?」

然而正值西亞動手的關頭,香格拉蒂忽然嘆口氣,別過臉無可奈何地對她舉起白旗,剛剛浮現的靈銃也倏地卡在原地。

「因為我不擅長照顧愛哭的傢伙,特別是這種鼻涕眼淚亂揩的型別,我最頭疼了……」女僕撅起嘴唇,一臉的不情願:

「萬一在逼問的時候一個不小心激怒了她,她開始不顧一切地噴鼻涕可就麻煩了。那樣我會吃不下明天的午飯的,嗯……如果情況再惡劣一些,可能連晚餐也會沒有胃口吧。而且要是在不注意時落在衣服上,會讓我連著三天都反胃想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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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誒?!可是這是香格拉蒂你說,要確認她有沒有偷聽到我們的對話呀?你不會想就這麼算了(會吐是什麼鬼)…」

「嗯,就這麼算了吧。比起她的情報,我更在意今後的睡眠質量,還有穿衣服的時候不會顧忌到這是件沾了鼻涕的。」

沉穩地點點頭,香格拉蒂的不假思索讓西亞頓時頭都大了一圈。

“這算個球啦!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有這麼嚴重的潔癖?!既然討厭鼻涕,平時就不要飼養史萊姆和沼澤怪之類的啊!”

表情抽搐的西亞險些被女僕的異常擊垮,發出靈銃射擊的指示,這似乎也讓大哭的少女平靜了一些。

敢情剛才香格拉蒂是因為太過震驚,而不是想給自己下達考驗才發呆嗎?真相大白後,認真對待的西亞就像白痴一樣。

「我們先不要管鼻不鼻涕啦!你老提這個我也快覺得噁心了!」啼笑皆非地將炮臺放置回思維陣域,西亞無視還在放聲啜泣的女孩,一臉嚴峻,「那這個孩子怎麼辦?我們已經對她做出了幾乎犯罪的行為,做到一半不幹了反而會刺激她吧!」

「激怒就激怒吧,反正現在就算打暈她然後再拐走賣給老鴇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且不說她已經完全喪失了抵抗能力,你看她哭了這麼久,周圍也沒有人來救她。就說明她很可能是一個人偷偷從什麼地方溜出來的,身邊並沒有同伴的跟隨。」

香格拉蒂搖了搖手指,看來她就算潔癖發作,最基本的分析能力和邏輯思維還是沒有混亂,這也讓西亞稍稍松了口氣:

「再者,她這身衣服的裝飾看起來是很華麗,可據我觀察,除了裙襬上的緞帶和蝴蝶結,衣服本身的布料其實很普通,可能連綿都不是,而是麻做的?我是想不通會有誰為女孩子做一身劣質的公主裙啦,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沒有錢甚至很窮。這點可以從她哭的時候毫無拘束看出來,接受過禮儀指導的小姐是不會哭這麼難看的。綜上所述,她可能是誰圈養的寵物。」

西亞還來不及對女僕提出異議,一連串強有力卻極其說服力的結論就像山一樣壓了過來,她雖然不太懂製作一件衣服的布料會分為幾個檔次。但穿著公主裙,哭相卻著實不雅的少女的確不像是生於貴胄。哪怕在萊恩之域,也是有階級差異的。

而這種差異,出行隨侍女僕,舉止彬彬雍容的香格拉蒂便是體現之一。富裕人家的孩子,也一定比尋常人更有教養。

「你說的好像是很有道理啦……但這樣一來不就更應該知道養育她的到底是何方神聖了嗎?你剛剛說她有可能是從哪裡逃出來的,那等到我們離開,這孩子被尋找她的人帶回去,不就會留下寒山城出現過精靈和人類主僕出沒過的口供了嗎?」

彎下腰摸了摸少女身上的衣物,再對比下自己身上穿的,西亞發現前者的布料的確比她的更加粗糙。

“寵物嗎?如果她是被精靈關在籠子裡的玩物,會討厭我也是情有可原啊……”腦補出一部大型懸疑劇的西亞不置可否。

「這個完全不值得擔心吧?首先你我目前的身份是奧維爾外派使者,其他小家族根本沒有膽子敢覬覦『內在之眼』的權威。其次,這個孩子身上既沒有『聖握之舉』和『青銅錘劍』的標識,連象徵身份的銘牌和掛飾也不在身上,證明她可能是個自由人或者禁臠奴。我們明天就要乘空艇離開這座城市,就算被一個默默無聞的小人告密,對我們的影響也微乎其微。」

「……」

不知不覺,原本哭鬧不停的少女在香格拉蒂的敘述中漸漸平息嬌嗔,西亞多疑的好奇也在女僕的理智挖掘下風輕雲淡。

是被說中了嗎?她會哭個不停,也是因為不想迴歸被人飼養的生活?可事情真的像香格拉蒂判斷的那般附和常理?

「這都還沒開始問話……香格拉蒂就已經知道這麼多資訊了嗎?這孩子,不會真的是從誰家逃出來的下僕吧?」

一開始想求女僕放過少女,最後演變成自己主動要求質問前者的西亞羞得沒臉見人。更不敢說出口的是她還在腦海中想象了女孩被囚禁為奴隸,在達官富賈的指使下褪去衣裙的模樣。如此驚豔且稚嫩的人類幼童,確實可能是奴隸販子的商品。

“所以究竟是怎麼回事啊?!本來不是我在替那孩子求情嗎?怎麼好像成了我千方百計地想對她動刑似得?!”

搖搖頭,將雜念甩出思緒,西亞點著手指注視向少女的腳踝。

「這只是我在女僕學院學到的基本功罷了,以後有時間的話,我會一點點傳授給西亞哦。那麼現在,你還有疑問嗎?」

女僕托起胸前的兩座大山,等待著西亞的確認,「如果沒什麼好顧慮的了,我這就把她打暈,然後再送到檢察官那。」

說著,香格拉蒂撥起甲殼接近報廢的兩隻長尾,勾玉狀的末端猶如響尾蛇的死亡鳴鈴,只待獵物靠近,再將毒牙猛蜇。

「嗯,大概沒有什麼疑問了,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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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女僕即將動手之際,西亞卻想起來,女僕從頭到尾都漏掉了一個事情。這也許會是今夜不悅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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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格拉蒂啊?我覺得你好像忘記了一件事……那就是不論這孩子對精靈的憤怒從何而來,但她之所以會和我們發生衝突,都是因為她認為我弄丟了她的一個物品。好像叫作『祾的禮物』來著……我們不用確認一下這個東西的由來嗎?」

跨前一步攔在兩女之間,西亞張開雙臂道出了最初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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