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鼻子上架著厚瓶底，蓬頭垢發的青年忐忑地坐在柏承誠面前。身上穿的應該是為了這次融資而專門購買的一套新衣服，但卻沒穿整齊。顯然，此人跟張仁玫的精緻是兩個極端，生活過得很邋遢。

張仁玫似乎進入了角色，搬了把椅子，坐在柏承誠側後，凸顯柏承誠的地位。

他們的股份，除了柏承誠報價，再無一人有興趣。若不是柏承誠，會跟以往數次先例一樣流拍。

這位青年叫姜運遠，北清大學材料系碩士，費玻材料公司董事長。

他的這家費玻材料公司，顯然還不成氣候，算不得一家真正的公司。也就是幾個志同道合的夥伴湊了點注冊資金，租了個場地，確定了一個研究專案，並無任何成果，更無任何實體或虛擬產品。

柏承誠溫和地說：“姜董事長是吧？你似乎有點恐懼？怕什麼呢？”

“不敢，不敢。您叫我小姜就可以了。不怕，不怕。”說是不怕，卻還是有點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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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承誠就奇怪了，“按說，你融資成功，應該高興才是啊？”

姜運遠連連點頭，“高興，高興。”

柏承誠不耐了，“姜董，你要是這樣，我們就沒法交流了。可以坦誠一點嗎？”

姜運遠猶豫再三，深吸了一口氣，像是豁出去了一樣，“這位大少，我想知道您怎麼會看上我們公司？”

柏承誠被問糊塗了，“我給你們投資還不對了是吧？”

姜運遠嚇得一激靈。

張仁玫突然道：“橙子，我大概能猜到他怕什麼？他把你當成權貴子弟了。害怕你將來侵吞他的公司，但現在又不敢拒絕你的投資。”張仁玫的聲音不大，但並未迴避姜運遠。

“哦，哦~。”柏承誠點頭，“明白了。”看來姜運遠不算一個徹底的書呆子，對社會現實的殘酷有一定的認知。柏承誠他們所在的地方，位於拍賣行的三樓，顯然非富即貴。

姜運遠怕投資者富嗎？當然不是，是怕投資者的權，尤其是藐視法律的權二代。別到時候辛辛苦苦地研製出來了，成果卻被人家吞得渣都不剩。自己還必須成為人家繼續攫取財富的工具，不然安全都得不到保障。這種事，屢見不鮮。

柏承誠自己也曾有這種擔心，所以理解姜運遠的擔心，安撫道：“姜董，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出身於始皇星一個平民家庭，今年才剛上大學，既不是富二代，也不是權二代。我不會參與你們公司的管理和運營，且只要求百分之四點九的股份。”

張仁玫和姜運遠都懷疑自己聽錯了。張仁玫提醒道：“柏少，你買的是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

柏承誠擺了一下手，“我知道，合同不是還沒簽嗎？改，改成百分之四點九，投資金額不變。”

姜運遠放心了，但卻不好意思接受柏承誠的‘施捨’，“柏總，這不行，我不能讓你吃虧。”

柏承誠笑了，“怎麼叫吃虧呢？只要你們能出成果，我這一千萬，很可能會值一個億，甚至十個億。這樣吧，我提個要求，不管你們以後如何增資擴股，這百分之四點九都是不可稀釋的。”

姜運遠大喜，連連表示沒問題。張仁玫感覺還是有點吃虧，但勉強能接受。

具體的細節，由張仁玫去跟姜運遠商定，她是內行。柏承誠只說如果這一千萬不夠，他還可以追加投資。追加的部分所獲得的股份，可以交由張仁玫去運營，也就是說，一旦費玻公司上市，後面新增的股份張仁玫可以套現。

投資合同簽署之後，柏承誠當即打電話讓衛倩蓮轉一千萬到費玻公司賬上。

對於姜運遠來說，這簡直是天降餡餅的意外之喜。

柏承誠似乎還嫌給予的驚喜不夠，對姜運遠說：“你們還有什麼困難，以及工作中遇到什麼困難難以解決，比如稀有材料，比如儀器設備等，都可以告訴張助理（張仁玫暫時被定位為柏承誠的助理），我會竭盡所能為你們提供幫助。

我暫時沒時間，下個月吧。

下個月我給你一些資料，希望對你們的研究能有點助益。”

姜運遠不奢望柏承誠的資料能有什麼作用，對非牛頓物質的研究，世界上也有相關研究室在做，但都沒拿出什麼實用的東西。即使有資料，也是絕密。能蒐集得到的，不可能超得出自己研究室的水平。

若是地位平等，他會毫不猶豫地不屑一顧。雖然不是情商白痴，姜運遠卻可以算作一個直男。但柏承誠的大氣和風度，讓姜運遠不太相信柏承誠出身平民家庭，不由自主地將自己擺在一個低層次，對柏承誠的‘恩賜’千恩萬謝。

送走點頭哈腰的姜運遠，柏承誠將自己的投資意向跟張仁玫認真地講述了一遍。

張仁玫邊聽邊記錄，待柏承誠說完，秀眉緊蹙，“我會忠實地執行你的指示，不過作為助理，我有義務提醒你，你的這些投資，既前沿又冷門，很可能都是無底洞。就算能出成果，也不一定馬上可以付諸實用。

有些科技成果太超前，對社會的安定和世界局勢未必是好事。我不讓你買那塊礦石，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如果那種能源真的能提煉出來，你讓那麼多核能公司怎麼活？

科技的進步自然是必須的，但得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既得利益者，相關就業者，方方面面都需要考慮。如果只是作為科技儲備，我們的投資想獲得回報，週期可能會很漫長。”

柏承誠意味深長地看著張仁玫，“我若堅持呢？你怎麼看？”

張仁玫頭一抬，“當然是不打折扣地執行。我剛才說那些，只是作為助理應盡的義務。”

柏承誠點頭，“非常好，合作愉快。”

張仁玫握住柏承誠伸出的手，“合作愉快。不過我還是認為······。”

柏承誠打斷張仁玫，氣勢凌雲地說：“你說的都有道理。無底洞我不怕，你應該知道我的專利賣了兩千多億，基本上都到賬了。其中的一半，你可以拿來填無底洞，另一半，我要用於自己的研究。

要是還不夠，你剛才不是還讓我研製無害香菸嗎？我會很快將相關研究成果給你，你去幫我申請專利。除了無害香菸，我還可以拿出好幾種藥劑。新專利能賣多少錢，就是你和卓青青的事了。

第二點，你說的利益糾葛和就業問題，那不是我該關心的。我沒那個時間去等待。十年吧，最多二十年，我要這星空，換個顏色。”

張仁玫第一次在跟柏承誠的交談中失去主動權，傻愣愣地看著柏承誠。別人想研製出一個能申請專利的科技成果，不知要多少人經年累月地埋頭在實驗室裡苦研，怎麼在柏承誠這裡，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讓星空換個顏色，啥意義？這不就等於單星球時代說的換個天嗎？我的乖乖，這口氣也太大了吧。但柏承誠卻說得如此理所當然。

拍賣會會一直持續，晚上都不休息。清單已經發給所有客戶，客戶可以根據清單來安排自己的時間。

柏承誠對後面的拍賣沒有興趣，吃完飯就準備回校。

張仁玫跟著柏承誠走出拍賣行的時候，腦袋還是暈乎的。

不過她的注意力馬上就被轉移了，因為一群身穿特殊制服的警員，將他們團團圍住。

“鷹衛？”柏承誠驚奇不已。這些人的服飾他很熟悉，在始皇星的時候，方星航手下穿的都是這種制服。但方星航沒在炎黃星吶，鷹衛找自己能有什麼事？而且看架勢，好像來者不善。

“不許動！舉起手來！”圍上來的鷹衛突然端起槍瞄準柏承誠四人，呼喝不斷。

柏承誠看了看張仁玫。張仁玫也是一頭霧水。

四人都不是普通市民，也算不得良民，自然不可能乖乖舉手。

張仁玫大步上前，“你們想幹什麼？給我把槍放下。領隊的是誰？出來說話。”

放下槍是不可能的，但領隊還是出來了。一位肩配中校軍銜的中年人昂首走出佇列，“張小姐，請別讓我們為難。若你執意阻止我們執法，那就只好得罪了，連你一起帶走。”

“帶走？”張仁玫被氣笑了，“你可以試試。”走近那位中校，忽然抬手一巴掌扇出。

柏承誠恰好跟進，快速一伸手抓住張仁玫的手腕，“住手。張大小姐，若是你真心做我助理，你這大小姐的脾氣得給我改一改。”

張仁玫知道柏承誠看不慣世家子弟的無法無天，一縮脖子，不說話了。

柏承誠溫和地詢問中校，“可以告訴我我們到底犯了什麼事嗎？抓人總得有個理由吧。”

中校一指雲叔，“這是你的管家吧？他違背了武王報備原則，必須跟我們走一趟交代清楚。”

柏承誠狐疑，“違反武王報備原則？誰說的？”

中校理直氣壯，“柏雲登記的是九級武師，卻一拳擊飛五級武尊，你將我們鷹衛都當傻子呢？柏承誠，你也得跟我們走一趟，你涉嫌包庇、私藏嫌犯。”

柏承誠的臉色瞬間由溫和變陰冷，情商再低，也知道這是有人在故意陷害，森森地問：“有證據嗎？”

中校威嚴而傲然，“為了社會安全，我們鷹衛有權先抓人後求證。來人，給兩位嫌犯帶上手銬。”

“慢著！”張仁玫大怒，維護柏承誠在其次，若讓鷹衛當著她的面將人帶走，她在世家子弟圈的面子將蕩然無存，“抓捕令拿來我看。還有執法記錄儀開了嗎？”

鷹衛捕人，確實可以先抓後開證，一般人也不敢追究。可身份地位不一般者，非要計較法律程式，鷹衛也不能公然執法犯法。

張仁玫斷定這些傢伙沒有拘捕令，想以此為難對方。

讓她意外的是，中校毫不猶豫，點開電訊，出具拘捕令。拘捕令上只有柏雲的名字，並無柏承誠。

張仁玫跟柏承誠再次互視一眼，意識到事請不是那麼簡單。秦家叔侄離去才多久？鷹衛居然就走過了程式開出了拘捕令，顯然背後出手者能量不小。

張仁玫對柏承誠道：“雲叔不走一趟是不行的了，但你可以不去。放心，我立即找人問問是怎麼回事。”

柏承誠搖頭，“我不能讓雲叔一個人跟他們去。這位長官不是也想帶我走嗎？我就跟他們走一趟好了。” 他這是準備反擊了，光捱打不還手不是他的風格。牛頓公會會員自然地獲得華龍名流院議員身份，按照規則，在名流院沒取消柏承誠議員資格之前，任何人不得抓捕柏承誠。他這是要坐實鷹衛執法犯法的事實。

張仁玫卻沒反應過來，直接對那位中校道：“柏承誠是名流院議員，你無權抓捕。即使是配合調查，也得柏議員願意才行。”

中校的面色毫無變化，“你說的情況我不知道。如果查實柏承誠是名流院議員，我會道歉。”

張仁玫一愣，並未生氣，而是疑心大起，她的情商和心理學本就遠超同儕。從中校的神態和脫口而出的回答，瞬間就意識到這傢伙其實是清楚柏承誠身份的。既然清楚，為什麼要執意帶走柏承誠？

柏承誠沒想那麼多，“走吧。我正想看看你們怎麼查證我雲叔的功力。”

有警員拿來手銬。雲叔無所謂，兩手一伸，任由警員將他拷上。柏承誠卻兩手一背，“對不起，我拒絕。”

警員看了一下中校。

中校點點頭，並未強求。

柏承誠和雲叔被帶上警車。警車隨即啟動，呼嘯而去。

警車剛開動，張仁玫忽然大聲尖叫，“柏承誠，危險！手銬裡面有微型核彈！”

核彈倒不是這次專門安裝的，而是抓捕武王及其以上戰力的武者，手銬裡都裝有微型核彈。否則單憑一雙普通手銬，對武王根本沒用。

張仁玫終於想通了對方為什麼要帶走柏承誠，他們是想啟動核彈直接殺人。

隨著張仁玫的尖叫，警車忽然失控，陡然極速衝上高空。數秒之後，一團耀眼的光芒當空爆發，猶如近距離的一輪太陽。

張慶群飛速閉眼，猛地將傻呆呆看著高空的張仁玫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