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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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昏暗, 狂風作亂, 海浪在腳下翻卷。佳寶站立不穩,她呼吸困難地望著對面甲板上的人, 對方半截身子已經滑出了船隻,扒著甲板,他的手朝她伸來, 渴盼地望著她。

佳寶被人掐著喉嚨,窒息之下,她調不成調地哭喊:“哥哥——”

“呼……”佳寶猛然睜眼。

室內光線如夢中一般昏暗,耳邊傳來海浪聲,房間似乎在輕微搖晃。

佳寶不知今夕何夕, 她胸口劇烈起伏,雙目盯著天花板,直到聽見一聲沙啞的呼喚, 她才歪過頭,看向立在床邊的人。

佳寶?林道行彎著腰,關切地注視著她。

林道行用腦過度,體力又大量流失,這一覺他睡得極沉, 睡夢中他忽然聽見有人叫了聲“哥哥”,是佳寶的聲音,他立刻強迫自己睜眼,從床上翻身坐起,偏頭就看見佳寶眉頭緊皺, 無法呼吸似的拼命喘氣。

林道行一下子就清醒了,他下了地,努力把人喚醒。

舒了口氣,林道行問:做噩夢了?

佳寶嘴唇乾澀,她咽了幾下喉嚨,口乾舌燥地回他:“嗯……你怎麼在這裡?”她撐著床想坐起來,“他們人呢?”

林道行把她扶起,說:不知道,可能都在客廳。

他把糖水拿過來,說:先喝點水。

佳寶渴極了,捧起礦泉水瓶,咕嚕咕嚕灌下大半,她嘴間回過味來,問:“甜的?”

林道行說:加了糖。

他抹開粘在佳寶臉頰額頭的長髮。雖然現在沒開空調,但海上氣溫偏低,睡覺不容易出汗,佳寶卻出了汗。

他說:出汗了,熱嗎?

佳寶搖頭,她把瓶蓋闔上,說:“我不熱。你嗓子怎麼還這樣?你別說話了。”

林道行說:沒事。不喝了?

“不喝了。”佳寶把水瓶給他。

林道行渴了,他拿過來,仰頭喝完剩下半瓶水。

佳寶仍有些昏沉,她體感疲憊,覺得頭重腳輕,她往床背靠了靠,拉起被子,望向舷窗外。

夕陽西下,快要天黑了,她竟然睡了一下午。

這一天似乎格外漫長,經歷了跌宕起伏的黑夜和白天,如今四周歸於平靜,她的情緒也在這一覺之後沉澱了下來,心情卻反而變得沉重了。

她回過頭,不言不語地望著林道行。

林道行問:怎麼了?

佳寶搖頭。

過了會兒,她才開口:“救援找到了嗎?”

沒有,林道行清清嗓子說。

還要再開口,就見佳寶後背離開床頭,四下找著什麼。

林道行咳了兩下,問:找什麼?

“紙筆,電腦……”佳寶掀開被子想下床找,“你寫給我看吧,別說話了。”

林道行按住她肩膀,又拍拍她的頭,讓她別動。

他放下空瓶,拿起床邊櫃上的手機。這是佳寶的,之前他拿了她的包,她的手機沒擱包裡。

佳寶才想起還有手機這東西,她接過來,指紋解鎖,再把手機給林道行。

林道行開啟備忘錄打字:之前船員在樓上燒東西放煙,等等看,說不定會有人看見。

他把螢幕轉向佳寶,佳寶看完,仰頭問他:“你覺得有用嗎?”

林道行搖頭,不確定。

他看了佳寶一眼,想了想,繼續打字,對佳寶實話實說:海上風大,煙容易吹散,不容易被人看到,更別說這種小火小煙,升空有限。除非放一把大火,但這不現實。

螢幕再次轉向佳寶,兩人一坐一站,一個說話一個打字,交流不方便,林道行坐回對面床上。

佳寶看完,再把手機遞給他,“你跟他們說了嗎?”

林道行:沒說,老寒也想得到。說多了他們壓力大,這不是好事。等大家休息夠了,再讓他們抓緊時間找救援。

他把手機遞過去,佳寶看他這樣舉著胳膊,或者打完一句話就要遞給她,接來接去太麻煩。她動了動,想坐到他身邊。

林道行手指頭抵了一下她的手臂,起身指了下她的床邊,說:我坐這兒。

佳寶往旁邊挪了挪。

林道行挨著她,後背往床頭一靠,舒服地嘆了口氣。

佳寶右手臂離他最近,她覺得手臂有些發燙,她稍微挪了挪,發現手腕又痛起來了,她蹙著眉,託了一下右手腕。

林道行朝她側了下,輕輕拿起她右手,托住了問:還是動不了?

佳寶搖頭:“還好,動能動,就是痛。剛才已經不怎麼痛了。”

林道行說:沒脫臼就好。

他皺了下眉:還是要早點上岸,帶你去醫院。

佳寶不作聲地把手機往他面前一擱,林道行笑了下。

“你很累嗎?”佳寶問。

林道行打字,佳寶湊過去,他打一個字,她看一個字。

很累,肌肉很酸。

打完字,佳寶長久沒說話,林道行側頭看她,發現她一直在盯著他。

他目光沒再移動。

佳寶視線偏了下,似乎對這樣近距離的對視有些不習慣,但她很快又望了回去,慢吞吞地說:“你膽子太大了,不怕萬坤開槍打中你?”

林道行笑了下,打字:還剩兩發子彈,他槍頭不可能這麼準,我算著。

“你能算到我會跳海?”佳寶問。

林道行開口:不,賭一把。

頓了頓,道:賭你夠聰明,能看懂我的暗示。

佳寶:“……”

林道行撫了撫她的頭頂,感嘆道:幸好你夠聰明。

佳寶又不說話了。

怎麼了?林道行看著她。

“你之前在海里……繩子斷了。”佳寶輕聲說。

怎麼?林道行依舊看著她。

佳寶張了張嘴,過了會兒,才繼續說:“還好你最後回來了……”

淚眼朦朧、鼻頭通紅的畫面浮出林道行的腦海,他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也不知道如何回應佳寶的話。

他只好把自己的手覆在她的小手上,慢慢地,張開五指,與她的交握在一起。

四目相對,誰都沒再說話,時間流逝了一會兒,林道行偏過身,抬起另一只手臂,把佳寶抱進懷裡。

***

樓上客廳裡三三兩兩坐著人,施開開趴在餐桌上睡著了,最後被胳膊麻醒,她頭昏腦漲地甩著自己的雙臂,問邊上的人:“幾點了?”

嚴嚴手勢比“六”。

施開開低頭捶打胳膊沒看到,也忘了嚴嚴不講話這回事,她又問了一遍:“幾點?”

嚴嚴看著她,遲疑了一下,張嘴道:“六……”

施開開一聽,回過神,她偏頭看向嚴嚴,嚴嚴垂眸。

施開開想說什麼,又怕自己逾矩了,畢竟她跟嚴嚴不熟,她想起在赤道紀念碑和嚴嚴他們分手之後,佳寶特地叮囑她:“嚴嚴不講話,你也別盯著他看,否則他會害怕。”

施開開話鋒一轉:“你睡過了嗎?”

嚴嚴點頭。

“你叔叔呢?”施開開問。

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答,施開開椅子後退,正準備起身回房間找佳寶,忽然就聽嚴嚴語速極慢,聲音微啞地說:“還、在、找、救、援。”

“哦……”施開開不走了。

她無所事事,又趴回餐桌,發現嚴嚴的視線定在了某一處,她頭貼著手臂,眼睛跟著望過去——

秦霜?

秦霜穿著件救生衣,一直不安地望著外面的天色。

天漸漸黑了,風浪不見小,遊艇只能被動地漂在海上,秦霜怕死,擔心遇上失控的巨浪,竟然穿著救生衣防身。

施開開以為嚴嚴在仇視秦霜,畢竟秦霜當年知情不報,跟事故也有著一點點間接關係。

她雖然有時候挺鬧騰,但她心如明鏡。施開開想了想,說:“罪魁禍首會由法律懲罰,秦霜這人雖然自私自利,看著欠揍,但她畢竟不是罪魁禍首,你還小,別帶著仇恨長大。”

嚴嚴轉頭看她,目露詫異。

“……怎麼了?”施開開問。

嚴嚴搖頭,“我……”

施開開耐心等著。

“救生衣。”嚴嚴說。

施開開不確定地問:“你想穿救生衣?”

嚴嚴又搖頭,正好老寒回來休息,見到兩人情形,他不放心地問:“出什麼事了?”

施開開說:“沒事,嚴嚴在說救生衣。”

“救生衣?”

老寒彎下腰,問嚴嚴:“什麼救生衣?”

嚴嚴垂眸,輕聲道:“爸爸給我穿救生衣,我貪玩,跑出去……”

老寒曾跟林道行說過,嚴嚴小時候特別調皮,事實如此,十歲之前的嚴嚴像只皮猴,聰明歸聰明,但不太懂事。

嚴嚴父母對孩子比較溺愛,五月底六月初,學校根本還沒放假,他們竟然幫孩子請了假,要帶他去坐郵輪旅遊。

嚴嚴貪玩,自然興奮,剛坐上郵輪,他就和父母一起參加了逃生演練。他對這個演練有些懵懂,雖然大概知道逃生的意思,但更多的,他把這當成一場遊戲。

事故當晚,他一直在房間裡皮著,遲遲沒有睡覺,父母被他折騰地頭痛,半夜母親去上廁所,郵輪忽然震動,警報響起。

嚴嚴父親愣了下,馬上給他穿上了救生衣,母親還在廁所,大聲地問出了什麼事。

嚴嚴對逃生演練印象深刻,他沒有任何緊張感,還有點興奮,想向父母顯擺自己的聰明。

救生衣剛穿好,他立刻躥出了房間,沿著逃生路線一路跑,等著父母來追他。

他跑上了三層甲板,依舊沒看到父母,集合點就位於救生艇之下,已經近在咫尺,但他遲疑了一下,又跑了回去。

這時喧鬧聲愈發大了,他也聽見了“fire”之類的詞,他沒明白出了什麼事,想去找父母,但廣播警報如此急促,跑上甲板的人又神色慌張,他也產生了懼意,左張右望,手足無措。

下一瞬,郵輪猛然爆炸,等他再次睜眼,才發現自己浮在一塊板上,救生艇上的大人正嘗試著把他撈出大海。

老寒眼睛通紅,他使勁眨了幾下,摸了摸嚴嚴的頭。雖然嚴嚴講得不甚流暢,但這是老寒第一次,完整地聽到了事發經過。

其他的,他已經不想再多說,他沙啞著重複:“講話了就好,講話了就好……”

施開開有些心酸,她別過了頭。

***

夕陽快消失了,客房裡,佳寶貼著林道行的肩膀,她鼻子莫名發酸,想起醒來前的那場噩夢,又想起噩夢之前的危險經歷。

現在風平浪靜了,她還能感受到這個男人身上炙熱的溫度。

佳寶太瘦了,林道行一隻手臂就能抱她。他有些慶幸,在這般靜謐的時刻,他能抱著這樣一個令他難以抗拒的女孩兒。

林道行親吻著她的頭髮。

還是佳寶先從這靜謐的氣氛中抽身,她攥著林道行的衣襬,微微抬頭說:“我們上去找他們吧?”

正事要緊,林道行點頭,道:我剛幫你擦過胳膊和臉,你還是先去洗個澡,泡過海水應該不舒服。衛生間沒熱水,洗慢點,別著涼。

佳寶從他懷裡離開,臉微微發熱,她儘量把一些雜念趕出腦海,心裡掛念著正經事,她下床說:“你也是,我先去洗了。”

佳寶拿好換洗衣服去了衛生間,林道行也回了隔壁的房間。

水有點涼,適應後又暖了起來,林道行三兩下洗完,走到隔壁房門口。

他出來的時候特地把門關上了,估計佳寶沒這麼快洗好,他也不敲門,雙手插兜,他靠著牆,等待著佳寶。

大概過了五六分鍾,房門倏地被拉開,裡面的人走了出來,她衝勁有點大,直接右拐,似乎想去隔壁房間,沒注意到大門邊上有人,她一下撞了過來。

林道行伸出手臂擋住她的去路,佳寶一下撞上他的胸口。

“啊!”她輕輕叫了聲。

林道行捧著她右臉,大拇指刮過她的鼻子,問:撞疼了?

“沒,不疼。”佳寶問,“你都好了?那我們上去吧。”

林道行新換的衣服被她剛洗過的頭髮沾溼了,他說:再去擦下頭髮,還在滴水。

“不用了,很快就能幹,走吧。”佳寶扯著他的手臂就走。

到了客廳,才發現眾人基本都在,有的在發呆,有的在吃東西,老寒眼睛發紅,正跟嚴嚴說著什麼。

林道行和佳寶對視一眼,走上前問:“怎麼了?”

“沒事。”老寒扯了下嘴角,把嚴嚴剛才說的內容重複了一遍。

佳寶能感同身受,她抿住嘴唇,不讓自己的情緒再次沉浸在悲痛中。

林道行慢慢地,又用力地拍了兩下嚴嚴的肩膀。

施開開嘆了口氣,站起來說:“我先去給你們拿吃的,大家先吃點東西。”

現成可食用的食物不算多,但目前還能解決遊艇上這二十來人的溫飽。

施開開拿來了蛋糕麵包和沙拉,佳寶更想吃沙拉,但她又想多補充點能量,最後還是選擇了奶油蛋糕。

黎婉茵坐在不遠處吃著蔬菜沙拉,她看著林道行t恤上凌亂的水漬痕跡,又看了看馮佳寶溼漉漉的長髮,她一叉子戳在盤底,發出一陣刺耳的摩擦聲。

隨著這一聲響,角落地板上躺著的兩個人,忍不住開口了。

羅勇勤虛弱地說:“能不能……給我點吃的?”

萬坤黑沉著臉道:“我要上廁所。”

沒人理他們,佳寶很快收回視線。

朱老先生剛吃完一粒降壓藥,他喘著氣,盯著那兩個人,恨恨地說:“你們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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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道行朝他看了眼。

施開開啃著麵包,小聲跟佳寶耳語:“他們萬一尿褲子上……”

佳寶低頭嚼著蛋糕道:“地板本來就髒了,顧浩已經尿過了。”

施開開:“……”

林道行也吃蛋糕,他和老寒食量都大,但兩人都默契地沒讓自己吃飽。

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得到救援。

林道行見佳寶吃完兩小塊蛋糕就不吃了,他把沙拉給她推了推,說:再吃點?

佳寶又吃了幾口,徹底吃飽了。

老寒一抹嘴,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天色,他讓施開開和佳寶去把化妝品拿來。

“要化妝品幹什麼?”施開開問。

“我也是剛想到,可以畫個sos,萬一走運,明天剛好被飛機看到呢?”老寒說。

施開開立刻行動。

老寒又讓林道行陪他去發動機艙弄點機油或者燒焦的灰燼上來,黑乎乎的顏色能當墨用,這已經是沒辦法中的辦法了。

一行人用黑灰、口紅、眼影等等,在三層甲板上畫了一個巨大的sos。

秦霜和黎婉茵也把自己的化妝品貢獻了出來,任何求救機會她們都不會放棄。

畫完三層,幾人轉戰四層的陽光甲板,到了樓上,卻見圍欄邊已經站著一個人,正眺望著遠處海面。

是殷虹。

“畫吧,不用管我。”殷虹說。

她知道樓下的動靜。

“……你一直在這裡?”佳寶問。

“嗯。”

“你……站這裡幹嘛?”施開開下午待在客廳,是沒怎麼見過殷虹。

殷虹側過身,看向佳寶幾人,沉默了一會兒,她才開口:“不知道巴布羅現在在哪兒。”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5:

某日,林道行和佳寶一起去海洋世界玩耍,看動物表演時,林道行一直蹙著眉。

佳寶:“你幹嘛,不好看嗎?”

林道行搖頭。

佳寶:“那你幹嘛皺眉?”

“看到這麼多的你在頂皮球,跳來跳去,有點怪。”林道行指著前方那些小海獅們說。

佳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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