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煥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連忙站起身來，打算告辭。

“你這個建設中國矽谷的提議，是非常好的，我會督促有關部門儘快進行研究。”鄧首長明確地表了態。

“這次回來，我還帶了一些產業相關的原版英文資料，算是第一手的資訊了，應該會有一些參考作用。”唐煥出門前補充了一句。

時間確實不早了，唐煥肚子都有些餓了，吃了幾塊糕點，又讓服務員給自己拿了一包，很有時代特色地手指穿過上面的麻繩，優哉遊哉地拎著出了人民大會堂。

上了車後，唐煥稍微想了一下，然後直奔趙雅之的住處。

“你怎麼來了？”被敲門聲引來開門的趙雅之，驚喜地問了一句。

“擔心你不習慣，這就瞧瞧唄。”唐煥放下那包糕點，脫掉了還帶著寒氣的大衣。

“我可沒有那麼嬌氣，已經和團隊商量好了，明天他們就開始洽談運動服贊助的事項，我正好去轉轉這裡的古蹟，估計年前就能功成身退回香江了。”

可以看得出來，趙雅之對本次燕京之行，興致頗高，隱藏在心底的旅遊理想，被唐煥縱容得日益強烈。

“既然安排好了，那你就自己忙吧，我還要各種應酬，也就晚上能過來照顧一下你。”唐煥笑著倒了半搪瓷缸子開水。

“沒個正行。”趙雅之嬌嗔了一句，從解開的糕點包裡拿起一塊糕點，塞進了唐煥的嘴裡。

“你想謀殺親夫啊。”唐煥一邊嚼著，一邊含糊不清地埋怨著。

“趕緊喝口水順一下。”趙雅之笑盈盈地端起搪瓷缸，輕輕地吹了幾口，送到唐煥面前。

等大半包糕點進了肚，唐煥才心滿意足地作罷。

“這麼晚了，你還吃這麼多，也不怕身材發福。”趙雅之把搪瓷缸子和剩下的糕點放好後，取笑了一句。

“沒辦法，命苦啊，沒日沒夜地忙，要是不多吃點，一會我那有力氣幹活。”唐煥嘿嘿一笑。

……

第二天，唐煥和小舅韓安遠會合，去白頤路——也就是原本時空裡數年後發展成為中關村大街的工地看了看。

上次來的時候，還在施工，不過目前是北方的冬季，戶外作業早就停了。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工期才比舊金山那邊建設寶藏醫院還慢。

唐煥除了第一筆2000萬美元的資金之外，又陸陸續續地追加了一些款項。

當然了，海_澱這邊的各個有關部門，又在土地規劃方面進行了調整，原本計劃的酒店和寫字樓，變成了一小片科技孵化區。

也就是因為燕京現在沒有發展起來，唐煥這才相當於白撿地拿到這一片的中關村核心地皮。

承建單位的負責人指著北面的一幢12層辦公樓介紹道，“今年國慶節前後，這裡應該可以交付使用了。”

唐煥讓部下拍了幾張照片後，對小舅韓安遠笑道：“等和中科院下面那些科研機構的人聊天的時候，可以把它當成一個吸引的條件。”

中午的時候，唐煥自然要和承建方，以及海_澱的官員，一起坐下來吃吃飯、吹吹牛，聯絡一下交情。

小姨夫孟慶冠也過來湊了這個飯局，並且說了一件讓唐煥感覺頭大的事情。

中國的銀河一號，是在國防科技大的主導下研發的，官方色彩很濃；而唐煥給自己的方圓超級計算機制定的研發路線是民營合作，其會由幾個民營科技公司出面一起構建完成。

之所以如此麻煩，而不是乾乾脆脆地帶進來一整套完成的系統，除了因為唐煥要為自己留後路之外，也是想要藉助這個過程，帶一批人才。

這個模式，在新加坡就實行的很好，故而唐煥對一舉數得的成功非常有信心，按照計劃，應該會在今年國慶節前拿出最終成果。

可正是因為有著這樣清晰的路線圖，大家對超級計算機的放置地點產生了爭議。

中國的國家超級計算中心，在原本時空裡，到了二十一世紀才開始興建，現在自然還沒有出現這個概念。

因此，合作的各方，都感覺自己有理由、有能力安排個妥當的地方，照看好超級計算機。

這些民營科技公司，實質上後面站著各所國內頂級大學、科研院所等機構，可謂水深著呢。

因此，當唐煥聽孟慶冠說爭執的各方，打算找自己來當裁判的時候，他連連擺手，“我只是買產品的商人，這種得罪人的事情，我才不摻合呢。”

“你明白這裡面的彎彎繞繞就好，反正你透過這一系列的合作，已經和各個單位建立起來了良好的關係，犯不著趟這種渾水。”

……

事實上，透過自己在中國大陸經營而來的信任，唐煥已經開始接觸獲利空間較大的官方專案了，比如將於今年七月一日正式開始的第三次人口普查，以及正在研究討論當中的居民身份證專案，他的公司要提供配套的硬體和軟件系統。

自建國以來，人口普查分別在1953年和1964年舉行了兩次，時隔今日，已經過去了18年，中國的人口數量已經由上一次普查的接近7億，達到了現在的超過十億。

因此，高層的決策者們，迫切希望知道，如此龐大的人口數量當中，諸如性別構成、年齡構成、民族構成、受教育程度、城鄉分佈等等的指標，已經變化成為了什麼樣子。

與以往的統計手段不同的是，計算機首次被列為一個值得信賴的工具，而唐煥自然適逢其會地參與了進來，並且資料的分析和處理正是他的產品的強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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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倪光南彙報著這些工作，唐煥大為滿意，進而不無得意地評論了一番，“咱們的漢卡技術日漸成熟和完美，這對居民身份證專案可謂是獨一無二的現成助力，美國和日本的公司就算有競爭的機會，但光憑這一項優勢，我們就碾壓他們了。”

倪光南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然後隨手遞過來一個筆記本，“我記錄了一些居民身份證採集資訊的類別，10億人所需要的存儲空間，想想都十分可觀啊。”

目光從姓名、性別、民族、出生年月日、住址等資料專案，挪到最後的15位公民身份號碼，唐煥不禁挑了一下眉頭，記起了原本時空裡，身份證丟失後無法掛失的不愉快經歷。

見唐煥看得認真，倪光南繼續補充著，“現在還在討論，居民身份證是否要有‘婚姻狀況’、‘職業’等內容，如果真有的話，資料採集量會更大。”

“這些資料採集量，對應到計算機內部後，技術難度未必多高，至於成本因素，如此重大的專案。想必不會太過敏感。”唐煥淡淡地說了一句。

現在雖然磁帶存儲系統仍然具有廉價和可靠的優勢，但毫無疑問，硬碟存儲系統越來越被歡迎，並成為主流。

個人電腦這種廉價產品都開始使用硬碟，便是一個很好的佐證。

比如二代方圓電腦所搭載的希捷硬碟，規格方面尺寸為5.25英寸，容量為10MB。

而在企業級應用領域，IBM於1973年推出的8英寸硬碟33FD，則佔據了絕對比例的份額。

另外，日本的廠商也在這個領域奮起直追，富士通就在1981年，製造出了容量為446MB 的10.5英寸硬碟。

唐煥用來主攻金融應用領域的殺手級產品方圓網路伺服器NS-4800系列，便採用了此類數百兆位元組容量的存儲系統。

而且隨著計算機行業的爆炸式發展，存儲系統的容量和成本，也在飛快地朝著有利於消費者的方向發展著。

因此，唐煥對倪光南所唸叨的這個專案包含的數據量，並沒有太過擔心，而是問起了另外一個問題。

“信息化處理的關鍵之一，就是唯一性地標識物件。從你的筆記來看，居民身份證的資訊採集方案，似乎在這個最基礎的環節上，有些先天不足。”

“不會吧。”對於唐煥的看法，倪光南有些不相信，“透過給每個人分配15位公民身份號碼，已經做到了人證的唯一對應，其中前六位代表戶籍地區的號碼，中間六位代表出生年月日，後三位代表順序號，男性為單號，女性為雙號，我感覺設計得已經非常完善了。”

唐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們首先確認一個問題，居民身份證的作用，在未來會是怎樣一個發展趨勢。”

倪光南稍微沉吟了一下後，語氣堅定地回答，“隨著改革開放的推進，人員流動肯定會越來越頻繁，相比於戶口本和介紹信的麻煩，居民身份證的優越性無可替代，而像銀行開戶之類的用途，也勢必會把居民身份證做為一個必須的申請條件。”

“也就是說，居民身份證的作用，只會越來越重要。”唐煥打了一個響指，“那問題來了，居民身份證的使用頻率越來越密集，要是遇到遺失的情況怎麼辦？”

“很簡單，補辦一個唄。”倪光南脫口而出地回答。

唐煥笑著搖了搖頭，“那麼接下來，如果有人撿到了這張居民身份證，拿去銀行冒用怎麼辦？”

“上面有照片，銀行的營業員肯定要負責檢查人證合一。”倪光南說起來顯得理所當然。

“且不說目前照片拍攝所能達到的質量，批次代辦業務的可能性，你敢保證現實情況當中不會發生麼？”

唐煥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這套居民身份證的資料採集方案，只重點考慮了管理因素，但卻忽視了必須的安全因素，而你給出的答案，都是放在最理想的情況下分析得到的結果，必然會與現實情況出入很大。”

說到這裡，唐煥指著筆記本上的15位公民身份號碼說道：“這套編碼的設計也有很大的問題，它所代表的資訊太明顯太有序了。我不否認，這樣的設計，會給實際工作，尤其是第一線的工作，帶來很大的便利。但也恰恰因為如此，有心人可以很容易地進行編造。找一個真實的地區號碼，捏造一個合理的出生年月日，再加上一個隨便的順序號，將三者連接起來，便是一個合乎規則的居民身份證號碼，即使它在資料庫中不存在，但卻極具迷惑性。”

隨著這場辯論的層層推進，倪光南的態度也從剛開始的自信滿滿、理直氣壯，逐步變成為垂頭喪氣、理屈詞窮。

“我們考慮的是理論上的最好情況，你考慮的是理論上的最壞情況。”倪光南苦笑一聲，“可這套居民身份證號碼已經做到人和證件的唯一對應了，至於安全性的問題，或許用指紋來達到唯一對應的目的能夠進行解決，但問題是，實施起來不太現實吧。”

“有了計算機，將來指紋也可以盜用，到時候怎麼辦，切手指換一個麼？”唐煥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你的解決之道，還不如設定一個密碼呢。”

原本時空裡，耗資巨大的二代居民身份證專案，在暴露出來無法掛失的先天缺陷後，貌似有關方面也是拿指紋說事。

現在自己都已經跑到這個時空來了，唐煥也就懶得去吐槽了，不過他覺得，既然名下公司參與了這個專案，那麼有些勞民傷財的問題，還是提前考慮周全，化解於無形為好。

此時倪光南也看出來了，唐煥有自己的想法，只不過這些國內的事情，他不好牽扯過深。

“你覺得用什麼方法來規避這個安全弊端最好？”倪光南開始虛心取經，“我可以整理一份報告，向有關方面反映一下。”

“在我看來，解決方法很簡單，你們只是著眼於人和證件對應的唯一性，但卻忽視了證件本身的唯一性，那從最基礎的地方做就好了，給證件分配一個唯一的流水號，比如八位數字和字母的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