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可以讓人神沉靜五蘊皆空的香燭氣味全被衝破, 在這莊嚴神聖的寺廟一方，被攪的渾濁不堪，越剋制卻越讓人墜落沉溺。
月光自窗欞鋪進來，照在蘇語凝泛了紅的眼眶上, 她啞著嗓憋住哭, 顫巍巍道：“清清……我們要被趕去了。”
她剛才沒忍住發了聲音。
惶惶不安的小臉上去的怕了, 謝蘊清的眼眸也浸著水，清朗早已不復，他抬手, 用指腹描繪著蘇語凝眉眼，下巴的弧線。
“現在知道怕了？”微微沙啞的聲音帶著磨人的笑意。
“若這樣被人發現了，可就太羞了……”他壞眼兒的嚇唬她, “讓你忍住的……”
蘇語凝纖翹的眼睫被水霧沾的溼溼, 隨時就要憋不住哭聲來, “我忍不住。”
“好了好了, 我逗你的。”謝蘊清見她馬上要掉金豆, 將人抱在懷哄，“妧妧的聲音輕的就像貓兒一樣, 只有我見。”
“的？”蘇語凝不放的又問。
謝蘊清嗯了一聲，在她鬆口氣的時候又不緊不慢的將自己印滿齒印的食指遞到她眼前，“就將我這手咬了這樣。”
他舍不小姑娘咬自己的嘴唇，就將手指讓她咬。
蘇語凝內疚起來, 捧著他的手小的吹氣, “還疼嗎？”
謝蘊清低頭輕銜住她的指尖, “妧妧試試不就知道了。”
“別……別！”蘇語凝惶惶的護好自己的手，那牙印好深，瞧著就很疼。
她學著謝蘊清每次安慰自己的樣, 伸一小抹舌尖印在他的食指上。
“好點了嗎？”
謝蘊清眯起眼眸，輕柔地撫著她的發，“繼續。”
他離開廂房的時候，寺廟內的晨鐘剛剛敲響。
伴著渾厚的撞鐘聲，謝蘊清不緊不慢的往山下走去，身形繚繞在香火內，誰能想到這樣清冷仙逸的皮囊下怎麼樣的禍害。
他也常來寺主持講經，可他卻從不信佛，至於的麼，或許這些苦厄普渡有多麼可笑吧。
撞鐘聲響過八下。
月兒端著水盆來叫蘇語凝起床，剛推開門她就差點手抖將盆給摔了。
她驚慌失措的捂住嘴，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立刻關上門，著蘇語凝半露在被褥外的身，瞳孔鎖緊，駭然抽氣，許久都沒有緩過勁來，明明昨夜睡的時候還好好的，哪個畜生！這可寺廟啊，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夫人，夫人你快醒醒。”月兒通紅著眼，她用力忍著還忍不住哽咽聲。
蘇語凝疲憊無力的撐了撐眼，“月兒……”
她這樣讓月兒的都揪在了一起，“夫人……麼事了，怎麼會讓這樣？”她六神無主的替蘇語凝拉上被褥，就連手都抖的，現在該怎麼辦？
她越想越急，眼淚撲簌簌的落了下來。
蘇語凝到她哭終於睜開了眼睛，無措道：“月兒你怎麼了？”她替她擦擦眼淚，急道：“你別哭呀。”
“奴婢沒有照顧好你。”月兒哭牙齒都在打顫。
蘇語凝不懂她的話。
屋外夏雲敲了敲門，“月兒姐姐，夫人起了嗎？改做早課了。”
“沒有！”月兒拔了聲音，絕不能讓夏雲知道了，否則少爺也會知道的。
月兒只覺兩眼發黑，她連想都不想敢會怎樣一副局面。
她勉勵穩下神，“夫人可還……記昨夜那人？”
蘇語凝繃起小臉，小翼翼的問：“你見了？”
月兒此刻恨不抽自己兩個耳光，她怎麼就會沒有發現。
蘇語凝則又急又氣，“清清騙我，他還一定不見的。”
月兒整個人愣住，身卻還在因為情緒激動而顫抖不已，她將第一名的話又過了一遍腦，才徹底反應過來，“昨夜，……少爺？”
蘇語凝點點頭，“月兒你的見了嗎？”
月兒望著她惴惴不安的臉，一時間又哭又笑，她抹抹臉大喘了口氣，軟著腿坐在了床邊。
緩了許久才坐直了身體，替蘇語凝穿上衣裳，連手都還顫的。
月兒都快把牙給咬碎了，大少爺他怎麼能做這樣的事來！這麼地方，簡直就褻瀆了菩薩！
洗漱好，月兒扶著蘇語凝走了去。
夏雲走上前道：“老夫人都催了兩回了。”
月兒越想越窩火，朝著他腿上就一腳。
夏雲齜牙咧嘴的捂著腿直跳，“月兒姐姐，你大早上的吃火藥了？”
蘇語凝也被嚇了一跳，打了一半的哈欠硬生生咽了回去，眼睛還有些淚花，“月兒你踢他做麼？”
夏雲抓住機會叫苦，“夫人，小的腳都快斷了。”
蘇語凝眼睛瞪圓了著他的腿，很害怕的會斷了掉下來。
夏雲繼續哎呦哎呦，“夫人讓月兒姐姐替小的揉揉就行了。”
“月兒，你快給他揉揉吧。”蘇語凝皺著眉頭道。
月兒見自家小姐這麼就被騙到了，更氣不打一處來，果然有其主必有其僕！
她朝夏雲一笑，“你等著，我一會兒就來給你揉。”
夏雲頓事覺背有些發涼，“呵，呵呵……其實也沒那麼疼了。”
月兒斜了他一眼。
跟著僧人上過早課也不過才卯時，蘇語凝實在倦的不行的時候就用力捏捏自己的手指，才忍著沒讓自己打盹兒。
早膳吃的白粥饅頭，還有豆漿。
熱乎乎的豆漿下了肚，蘇語凝總算精神了點。
蘇菀煙笑道：“妧妧在這廟住不慣吧。”
蘇語凝不敢讓人知道昨夜的事，抿去唇邊的豆漿點點頭。
謝老夫人越發覺她嬌生慣養，一身的大小姐病，哪娶了個媳婦回來，她怎麼都像請了尊大佛到家。
“多住兩日就習慣了。”謝老夫人幽幽道。
蘇語凝非但沒有覺她話的軟刀，反倒還頗為乖巧地點點頭，“祖母對。”
謝老夫人噎了一口氣不上不下，她那一臉憨愣的樣，只能讓自己不跟她一般見識。
傍晚，寺敲過暮鼓，一日的誦經唸佛才算結束。
蘇語凝就如同從籠放來的鳥，指揮著夏雲去寺給她摘銀杏果。
大串兒銀杏果掛在黃葉間，碩碩累累的滿樹都，她昨兒個就到了，但因為惦記著謝蘊清才沒有思來摘。
夏雲還想瘸腿賣慘，被月兒一眼瞪去就老實了，苦著臉去找僧人借竹竿。
全都少爺的主意，怎麼盡往他頭上怪。
蘇菀煙陪著謝老夫人和顧氏在禪房茗茶靜坐。
謝老夫人拉著她的手喟嘆，“你可比老大那媳婦懂事乖巧多了。”
一轉眼就跑的沒了影，還摘起了銀杏，當來玩了。
蘇菀煙低頭淺笑，“妧妧也因為性原因，怪不她的，在家中大家也都將她當孩寵。”
“就寵壞了。”謝老夫人不滿道。
又不痴傻瘋愣的麼都不懂，早早嚴厲的管教起來，好好教也不能這麼一副模樣。
“妧妧她不懂事，祖母就多包容些。”蘇菀煙起身替她捏著肩，溫聲道：“如今我嫁給了衍，又做姐姐的，定會連著她的那份一起，好好侍奉祖母與母親。”
謝老夫人的才算寬慰了些。
接引師父推開門，雙手合道：“謝施主請進。”
蘇菀煙抬起頭，著跨進門檻的人，微微詫異，謝予安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過來？
謝予安向兩人問了安，又對蘇菀煙道：“煙兒。”
蘇菀煙咬了咬唇，一時不懂他，怎麼忽然就轉變了態度。
顧氏道：“你怎麼這時候來了？”
謝予安將視線從蘇菀煙身上移開，對顧氏道：“我也想來上一柱香，可等忙完到這就這個時辰了。”
謝老夫人道：“你有這個就好，我啊，乾脆你今日就在這住一晚，明日起來上柱頭香再走也不遲。”
謝予安點頭，“也行。”
謝老夫人朝他二人了，對蘇菀煙道：“你也在這陪了一日了，去走走，鬆鬆筋骨。”
蘇菀煙也不想去討謝予安的嫌，搖頭笑道：“陪著祖母不累。”
謝予安挑眉一笑：“那就當陪我走走？”
蘇菀煙還不受控制的起了波動，點頭起身。
兩人沿著燈樓往走，夕陽只剩下點點餘暉，一路上靜謐安然。
兩個間隔了半臂的距離，蘇菀煙低著頭，謝予安的步很大，她追的有些吃力。
見她漸漸落下，謝予安放慢了些步。
意識到他特意在等自己，沒有一點觸動那假的，她也女，又怎麼會不渴望與丈夫恩愛和睦。
蘇菀煙捏捏手道：“衍，以……我們。”
謝予安停了下來，蘇菀煙往前去，一顆瞬間就涼的透徹骨。
她到蘇語凝和她的丫鬟坐在銀杏樹下剝著銀杏果。
“走吧。”謝予安叫著她往前走去。
蘇菀煙冷笑，“你叫我來，就給你做遮掩的？”
她還以為他軟了，也想要和她好好過日！
謝予安沒有一點被揭穿的窘迫，眼中理所當然的神色，嘴上卻不認，“你在麼？”
“那我們走那一邊。”蘇菀煙著轉過了身，謝予安一把攬過她的肩頭，不由分的帶著她走了過去。
銀杏外層的果皮難剝，蘇語凝剝的滿手黏糊，指甲也掐的生疼，她皺起眉頭，有些沒了耐，嘟囔道：“月兒，這也太難剝了。”
月兒笑道：“誰叫夫人那麼急，按理這果摘下來在水泡上兩三日就能直接脫掉皮了。”
她早知道會這樣，但若直接不讓剝，以夫人執拗的性一定不肯的，像這樣讓她試上一試就知道了。
月兒將蘇語凝手的東西拿走，用帕給她擦了擦手，道：“那這些就讓夏雲拿先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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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語凝不情願也只能點點頭，轉頭催促夏雲，“快去。”
夏雲遠遠地瞥見有兩個人朝這邊走過來，因為逆著光不清臉，也沒有多想。
他捧著一大捧的果走了兩步，又回過頭眯起眼，然立馬掉轉了頭，跟個護法一樣杵在了蘇語凝身旁。
“你怎麼又回來了？”蘇語凝瞪他。
夏雲肩膀一歪，臉一耷拉，“夫人，小的腿疼，走不動道了。”
蘇語凝恨鐵不鋼，“不都讓月兒替你揉揉了？”
夏雲呵呵笑，哪揉，直接照著他又踢了兩腳。
話間謝予安已經走了過來，“大嫂。”
蘇語凝回過頭，“二弟，三姐姐。”她朝兩人身，對蘇菀煙小聲道：“祖母也放你來了嗎？”
她把夏雲手的銀杏果捧到桌上，獻寶似的道：“你們瞧，都我摘的，月兒過兩三日就能煮來吃了。”
“這麼多？”謝予安的詫異讓她意的笑了起來。
已經多久沒有見過她這樣對自己笑了，謝予安甚至忘了話，就這麼著她。
妧妧笑的時候眼睛彎起來的，唇角調皮的抿著，天爛漫。玉憐就再怎麼學也沒有她半分的美好。
“你可還記我們小時候撿了柴禾在園烤銀杏果吃，結果差點把你的裙給燒了，你還哭了許久。”謝予安完有些苦澀的壓下了嘴角，他好像確實總惹她哭。
蘇語凝歪頭想了想，隨即有餘悸的捏了捏手，“火飛到我身上了，好在清清把火拍掉了。”
“我的錯。”謝予安不僅在為幼時的事道歉，更為他前的所做的一切。
他的話落在蘇菀煙的耳朵就好似千萬根針在扎，這根本就羞辱，她的手在發顫，的怨恨漲到了極點。
蘇語凝認同地點點頭，就他的錯來著。
月兒道：“夫人，時候不早了，我們快去將銀杏泡著吧。”
蘇語凝見天已經暗了，也著急著要回去了，她想了想從夏雲手拿一串果，“這些給你們。”
等三人走遠，蘇菀煙一把推開謝予安的手，頭也不回的離開。
謝予安彷彿不到她一樣，將孤零零被擺在桌上的銀杏果拿到了手。
寺廟內男女分宿，謝予安住在西邊一排的廂房，他躺在床塌上，雙手枕於腦，望著房頂的橫樑神。
夜色深沉，寺廟內靜悄一片，他忽然撐著床塌坐起，推門走了去。
而此時，東邊廂房還有一間屋亮著燈。
謝蘊清靠坐在床上，垂眸著趴在自己身上生悶氣的小姑娘，笑道：“再讓我，哪只手疼。”
蘇語凝噘著嘴，哼哼唧唧的把食指舉到他眼前，“我剝的可疼了。”
清清也不像她那樣給她親，太小氣了。
謝蘊清捏著她細嫩的指尖輕輕吹氣，就不照著她的意來。
蘇語凝牢牢地著他給自己吹氣的嘴，乾脆自己將指尖塞到了他的唇縫。
謝蘊清挽起唇角，欣然接受。
“篤篤”兩下極輕的叩門聲響起。
蘇語凝驀然僵住，小鹿一樣的眼睛微微睜大，手指還留在謝蘊清的唇瓣間忘了收回。
惶惶道：“被發現了……藏，藏起來，床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