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俘虜政策

其實他們一路走過來，見得最多的東西，第一是屍體，不管是夏軍的與清軍的，這一戰到底打死多少人，不到最後誰也算不清楚。

但是高一功本人估計，少說也要有數萬之眾。故而見到屍體，聞到火藥味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其次就是大隊大隊的士卒，躺在地面之上。根本不顧地面之上一具具屍體，乃至於血水橫流。

打仗打都本就是體力。

不過現狀隨著火器的大量使用，而漸漸的改變了。即便如此，鏖戰數個時辰，也足以將這些士卒感到手腳抽筋，別的不說，單單是站立數個時辰，很多人都承受不住，更不要說廝殺了。

等高一功到了時候，張軒大旗下面，該來的大部分都來了，高一功解決的李率泰部，是清軍之中最大的一部了。

“王龍去了？”張軒說道。

“是。”鄧和低聲說道。

“羅岱也去了？”張軒的聲音越發低沉起來。

“是。”鄧和有些抬不起頭來。

如果單單是鄧和的話，張軒心中雖然有些感傷，但是並不是多傷心的，畢竟他與王龍的關係有些微妙，他自己也能感覺到這一點。

或許羅玉嬌會感傷王龍之死，張軒對王龍之死，卻有一些莫名不可言喻的感覺。

不過，對羅岱之死。張軒卻痛徹心扉了。

從張軒第一打仗，羅岱就在他身邊。他還記得當初在小商橋之上，羅岱橫刀立馬。以寡敵眾之態。卻不想才一會兒的工夫，就天人永隔了。

讓張軒心中如何不痛。

這一戰，張軒雖然還沒有計算，但是他估計大概能俘獲一兩萬匹戰馬，用以補充夏軍騎兵的，但是夏軍騎兵這一戰之中，傷亡太重，打的太慘了。

作為逼退你多鐸的主力。夏軍騎兵連折損兩三員大將，至於其他有名有姓的將領，有多少，張軒此刻還不知道，但相信決計不少。

這一戰，當初羅汝才時代，闖營善攻，曹營善戰的曹營精騎，徹底除名了，從上到下少了這麼多骨幹軍官，再加上缺少馬匹，將來即便重建，也是另外一支騎兵了。能不能繼承曹營騎兵善戰之名，張軒也不知道。

這才是張軒今日兌出去最重要的棋子。

一時間張軒也想再問了，也不忍再問了，說道：“算了，各部將營級以上將官戰死名錄上報。我要一一檢視。”

“陛下，何至於此？”高一功說道：“今日乃是大獲全勝，上下

士卒，都等著陛下褒獎的，陛下如此，將士們又當如何？”

張軒一聽，說道：“不錯，這是朕之錯，今日大勝，全軍皆賜酒肉，以示慶祝。”

皇帝做不得快意之事，哪怕是親密的戰友戰死了。張軒也不能有一點情緒外露，必須高興，必須慶祝。

因為如果張軒不因此高興慶祝的話，就是否定下面的人成果。

即便是張軒想哭，也只能私下裡面自己哭去。

這是一個大喜的日子。

鄧和見張軒臉上一副高興的樣子，但是眼睛之中卻暗淡無神，心中有一絲難過，立即說道：“陛下，此戰俘獲了不少清軍俘虜，當如何處置。”

張軒說道：“如何處置，早有規定，八旗士卒，絕不受降，自去處置了便是。”

“陛下之前是有規定。”高一功說道：“這規定卻有一些不清楚，敢問陛下，這八旗士卒，是指全部八旗，還是只有滿八旗。”

張軒說道：“自然是全部八旗士卒。”

張軒與清軍簡直是有血海深仇。豈有不報之理。八旗士卒不過十幾萬而已，如果張軒來這個時代之前，覺得殺這麼多人，實在是有些太殘忍，甚至有一些反-人類。但是見多了清軍的暴行之後，卻發現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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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某些人來說，事情不辦到他們身上，他們就不知道疼，天下漢人死的，滿人就死不得嗎？

數十萬的漢人就能死，滿人就不能死嗎？

沒有這種道理。

張軒如果沒有這種敢殺幾十萬人，乃至能將這種想法付之於行動的能力，他也不會坐到這個位置上。

所謂人不狠，站不穩。張軒如果沒有一副鐵心腸，如果能經得這天地烘爐。

對他來說，滿八旗，漢八旗，蒙八旗根本沒有什麼區別，都是滿清強盜集團的核心成員，又不是沒有沾過血。殺過去，也沒有冤枉的。

“陛下，臣以為不妥。”高一功說道：“東虜入關以來，將不少漢人將領，抬入漢八旗之中，漢八旗數量增加不少。如果一併誅殺，有負上天好生之德。不如網開一面，讓爾等也有悔過之心。”

張軒聽了微微皺眉，心中有些不舒服，但也聽出來高一功是話裡有話。他才不相信，高一功會了什麼上天有好生之德，而放過他們。

不怕說實話，張軒覺得自己的心腸夠硬，但是比前這個時代很多人，卻大有不如。北地饑荒的時候，有不少人都吃過人肉。

張軒的心腸雖然狠，與他們這些人相比，未必算得上狠人。

“高將軍的意思是？”張軒細細問道。

高一功說道：“陛下，今日一戰，清軍大敗而歸，損兵折將，只需留一員良將鎮守安慶，大軍即可南下，橫絕長江，重回舊都。如此南北對立局面已成，陛下定然有北伐之心。”

“而東虜入關之後，北地將門多入漢軍旗，一旦陛下下此命令，估計他們會負隅頑抗，未免不變，何不寬大為懷。以懷遠人。”

袁宗第聽了也不由的點頭，說道：“陛下，臣以為高將軍所眼極是。”

張軒一時間沒有說話。

他知道高一功的辦法不錯。對將來大有好處。

政治就是將敵人越搞越少，朋友越搞越多的。

張軒也知道，清廷的根結所在，不是別的，就是滿漢關係。這個問題，就是滿清的要害所在，只要一抓，沒有不靈的。

而且滿八旗與漢八旗區別對待，一來可以將北地人才為他所用，二來也可以離間滿漢關係。

畢竟北地將門之中，還是有相當多的人才。

如此也可以與天下看到，夏朝既往不咎的態度。夏朝與滿人勢不兩立，但也僅僅是滿人而已。

而今這些小手段，或許沒有什麼用處，但是將來未必沒有用處。

是頂好頂好的計策。

而且張軒也敢肯定，如果不是張軒有言在先的話，估計俘虜的滿八旗士卒，也未必要盡數處死的。

畢竟殺俘總就不是什麼好事。

但是張軒不甘心。

不甘心就如此放過他們，臨潁，汝寧，南京，這些地方這麼多的殺戮，僅僅是滿八旗所為嗎？恐怕這些死的八旗士卒，也會喊冤。

此刻張軒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難得糊塗。

還真的是難得糊塗。

有些仗算得太清楚，太明了了，反而不好了。

死人畢竟已經死了，活人卻要向前看。或許忘恩負義，或許讓張軒心中難安，但是在天下這棋局之上，誰又敢，誰又能快意行事？

張軒思量其中的利弊，倒是沒有花太多的時間。但是用來說服自己卻花了一些時間。好一陣子他才說道：“好，就按高將軍的意見來吧。不過滿八旗士卒，一個也不許放過。朕也要震懾天下，不過區區小族。趁中原凌亂，竊據北京，朕必誅之，以正天下視聽。漢賊不兩立，清夏不共戴天。”

“是。”眾將不敢反駁立即迎合道。

“陛下，處置滿八旗之事，由臣做就行了，免得汙了陛下聖名。”鄧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