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天下震盪（二）

看完王方翼的奏章，武則天一陣大怒，吐蕃欺人太甚，難道真欺大唐無人嗎？說道：“來人，傳旨讓吐蕃使者武成殿見駕。”

武成殿是皇上在小朝會的時候召見群臣議事的地方。接到詔命的大臣來到武成殿的時候才知道，原來和吐蕃的事情有關。

葛爾東贊·於勃很是狂傲，他以為大唐太子被廢，國內朝政不穩，此時是絕對不敢和吐蕃開戰的。一來能為吐蕃平定西北爭取時間，也能從大唐奪取到好處。他清楚從松州到洛陽一往一返需要時間，再說吐蕃也在拖延時間，也就不著急的住在洛陽驛館之內，每天吃喝玩樂有大唐朝廷供奉。

接到譯丞的傳令，大唐皇帝召他去武成殿見駕，也就傲慢的前來。因為發生在松州以北的事情是真實的，相信大唐也拿不出什麼理由來。這次吐蕃搶佔了絕對的上風，因此很傲慢的上前施禮：“參見大唐天后陛下，不知對我國提出的問題怎麼答覆？”

武則天冷笑一下：“於勃大人，我松州刺史報告，情況現已查明，屠殺你們的人，搶掠牛羊的行為，並非我朝所為，實乃你們自己人所為，你作何解釋？”

“不可能”於勃當時跳起來：“天后陛下，那是你們的官員推脫責任，說我們幹的，可有證據？”

武則天說道：“當然有，王刺史以抓到人，是他們幹的，證實是你們的蘇毗茹格桑日普茹岱所為，人證已押解前來洛陽。”

“這怎麼可能？”於勃十分不理解。格桑日普怎麼可能那麼幹？他搖頭否認。

一聽是他們賊喊捉賊，前來武成殿的這些大臣立即理直氣壯，西臺御史周鳳彬說道：“於勃大人，難道我們天后會亂說嗎？人已押解進京，你可當面問清楚，吐蕃誣陷我朝，應當賠禮道歉。”

他這一說，所有大臣也紛紛參言。周鳳彬以為自己這話說得很有氣勢，也得到朝臣的支援，有些洋洋得意。其實他這話如果讓李孝聽到，一定大罵他一頓。這種情況就只是要求道歉，國家在政治鬥爭中勝利，哪能讓人道歉就算完。

於勃一見武則天強硬起來，也不敢說指定沒有。吐蕃下面各個茹的大領主都有一定的自主權，格桑日普就是原來蘇毗國的王族，只是投降吐蕃而已。也說不上真是他們自己幹的。也就說道：“那好吧，我見見證人，會向普贊報告。”

見他軟下來，武則天派人帶於勃去大牢見那些人證，隨後說道：“宣姚懷禮上殿見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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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懷禮是押解多楞圖他們進洛陽的。當他把奏章上遞，把人犯交給大理寺壓入天牢的時候，就在等著候旨。這期間當然是投貼拜訪裴大將軍，同時把裴尋芳的家書送達裴府。

從女兒離開，陸夫人就一點笑容也沒有過，她不聽裴行儼的，私自去湖橋送別女兒，回來裴行儉也非常不滿。

女兒聰明有頭腦，又十分孝順，也不知怎麼認識李孝的，和這個風雲人物弄到一起。李孝一貫和皇后作對，如今朝中暗流湧動，李孝把自己牽扯進來，實在不是什麼好事。因此決定自己不管也不出面，反正李孝以說了，那是他和女兒之間定的婚事，並不是自己同意的。再說李孝以貶為庶民戍守邊關，裴行儉也就裝作什麼也不知道，採取了不聞不問的態度。

可他架不住夫人的哭鬧，只好寫了一封給王方翼的信，讓女兒交給他，也能得到照顧。他根本不知道李孝很清楚王方翼的身份 ，那封信根本就沒使用，在寧遠也過得也很滋潤。

見到女兒的來信當然連忙開啟。他和夫人很失望，因為信中很簡單，裴尋芳只是告訴父母他們很好，自己懷孕，他們有了孩子。生活上多虧姚懷禮幫助，希望父親能感謝一下姚懷禮。

裴夫人陸氏有些著急了：“夫君，尋芳有孩子了，那裡是邊塞苦寒之地，如何能養好身子，你是不是向天后求情讓她回來。”

裴行儉生氣的說道：“你糊塗啊！讓女兒單獨回來嗎？李孝那是忤逆皇上、皇后，罪名可輕可重。以他抗婚的罪名，用得著削爵位貶為庶民嗎？這當中的事情你還不清楚？那是尋芳自己選擇的，我們有什麼辦法。”

陸氏也出身名門，哪能不知道這些。但她就這麼一個女兒，又有孩子了，當娘的能不擔心嗎？但丈夫說得有道理，也就說道：“那我想去看看？”

裴行儉沉下臉說道：“不許胡來，別給我和你父親惹麻煩。”

如果只是丈夫一個人，陸氏還能什麼也不顧，但這當中牽連到父親，也只能流淚的說道：“那你一定想辦法幫一下姚懷禮，他是幫女兒的。”

裴行儉點頭：“我知道，但也不能徇私，天后並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

今天武則天宣姚懷禮上殿，也是裴行儉和裴炎他們的努力，否則一個押解官六品參軍誰會提他。

王方翼在奏章中提到，這次弄清吐蕃欺詐的事情，姚懷禮出力甚大，武則天才召他上殿。等在大殿外面，姚懷禮一陣激動，他明白讓他來覲見是給他機會。雖然陸尚書和裴大人沒說什麼，可那是他的女兒，當然有用，果然天后召見自己。

他上殿來跪倒磕頭大禮參拜。他們這些外官小職位，哪有上殿面君的機會，心裡對李孝和裴尋芳十分感激。果然，武則天問了一遍邊關的情況，姚懷禮按著李孝的吩咐，把吐蕃的兇狠和邊關的困苦大肆述說，同時又是馬屁不斷，讓武則天大為高興。說道：“姚卿家為國出力理應重賞，王刺史一心為國，加封光祿大夫，姚懷禮加封松州通判，升從四品大中大夫。”

“謝天後”姚懷禮又激動地跪倒謝恩。這次來洛陽太對了，他成為松州通判，那就是從四品官員，和刺史一個級別，同時是大中大夫，那是散官爵位。就算自己不擔任什麼職位，也是四品官員了。

作為也官場混跡多年的他也清楚，通判這個職位並不是實際職務，但他有監督地方官員的權力。看來天后還是對王方翼不放心，讓自己監視他，那就是自己是天后的人。心頭一陣高興，謝恩也非常真誠。

武則天這麼封官就是這個目的，姚懷禮是沒什麼背景的人，他能當上參軍是自己的能力，當然要分化他與王方翼的關係，拉他為自己人。也就說道：“姚愛卿地處邊塞，以後有什麼情況可以直接向哀家報告。”

“謝天後”姚懷禮此時簡直對李孝奉若神明，竟然能算到天后怎麼想的。果然他不提王方翼，不提朝中其他人，更不提李孝。武則天把自己當做她的人受到重用，有事可以直接向天后報告，那是多大的恩寵。

此時李孝不知道，知道他會明白，後世記載武則天大開告密之風，讓天下人可以越級上告，檢舉揭發，弄出好多誣告冤案，這時候她從姚懷禮身上已然顯現出來，讓他可以直接向武則天報告。

姚懷禮並不知道這些，他是感激涕零，不斷表示忠心。武則天宣佈之後心裡很輕鬆，一來解決了吐蕃的事，二來又為松州王方翼身邊安插了一個自己的人，也就宣佈大臣們回去。

幾天後，於勃瞭解到的情況讓他大吃一驚，原來格桑日普想自立，竟然劫掠自己人陷害大唐，如果兩下開戰，他能藉助大唐的力量奪取贊普之位。即使不能他也會自立為王，這可是重大情況，他不敢耽誤，立即啟程返回吐蕃，向大哥和贊普報告，要防備蘇毗茹的兵馬。

再說他的目的也達到了，看來大唐無意和吐蕃開戰，一旦春天，贊普就可以向西進攻，解決尼婆羅和西突厥的問題，一旦西北問題解決也就不怕大唐。他急匆匆的離開洛陽返回羅些。

也就這幾天時間，皇上宣佈，立周王李顯為皇太子，同時大赦天下改元光宅。就在洛陽宮裡詔令不斷，天下一片歌舞昇平的時候，李賢的車馬達到了巴州。

他是廢太子，身份太特殊，巴州刺史賈養性沒有多問一句。他當然能瞭解到情況，李賢是陰謀奪取皇位，皇上震怒廢他太子，貶為庶民流放巴州。這樣的人是沒機會再起來，也不可能再當皇上。就算有一天他的兄弟當上皇帝，最防備的也是他這樣的人。

李賢還沒有到巴州，李顯被立為太子的詔書已傳遍天下，雖然大赦天下，但不包括李賢，他不是普通罪犯。賈養性冷冷的沒有說什麼，把李賢打發到了天平村。那裡交通閉塞，人煙稀少，天平村因山得名，那座山叫天平山，風景是不錯，可就是地少人窮，天平村也只有幾十戶人家。

按巴州官府的分配，李賢只是流放，並無罪責，也不用服什麼苦役，那就按大唐均田制，三口人共分得土地六十畝。反正天平山也沒有那麼多土地，是不是能得到那麼多土地，賈養性當然不管。他如果照顧廢太子，那新太子會放過自己嗎？天后會滿意嗎？

跟隨太子前來的這些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說話的人，他想照顧也不敢，再說也不想管。

看著那荒涼的山坡，貧瘠的土地，那搖搖欲墜的茅草房，李光仁有些膽怯的依偎在母親的懷裡。

跟隨前來的平昌縣差役也沒什麼好臉子。這人還是太子，怎麼一點不懂事，也不知道上下打點一下。他跟著跑了幾十裡路，一看就是一個窮太子，什麼也沒有，隨身只帶了不多的東西。

他哪知道李賢生於皇宮，長於皇宮，他沒有接觸過地方上的百姓，在指揮修築長安到鄂州道路的時候，他也是監督，並非直接管理。可以說李賢並沒接觸過這些，他哪懂。

哪像李孝一接觸這些人，就上下打點，用錢開道，所以到哪裡也不會遭罪，這些當差的根本不是官，領的那點錢哪夠，平時就靠著這些來錢。見李賢一點不懂事，當然也懶得管，找來村正張古交代一下，把土地手續交給李賢就揚長而去。

作為天平村的村正，他可不知道李賢是誰，但知道這個細皮嫩肉的三口人是京城犯罪的大官，流放這裡的。也有不少官員流放，但沒人會來這個地方，天平山算是最窮的地方。看著手裡那六十畝地契，張古真不知道這裡哪有六十畝地。無奈也就把鄰近山邊的一塊地給了李賢，再指著周圍荒草地說道：“李賢，這周圍都是你的地方，你有能力開墾出來就是你的，按著剛才差官的交代，我管你，可也沒什麼管的，這裡你想幹什麼都行，逃跑也沒人管。”

李賢愣住了，這就是大唐治下的地區？這是什麼話？他一時間還不能從太子的身份中出來，皺皺眉沒說話。張古轉身走了。

李賢進了山邊的一個茅屋，看著家徒四壁，那漏風的牆，他呆坐在地上，這讓他怎麼生活呢？

張氏眼裡全是淚水，他們真的感覺天塌下來。逃跑？從這裡走到縣城幾十裡地遠，全是荒山野嶺，李賢也頭腦發暈，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生存下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