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就知道要走隧道，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但看到隧道裡那些動物頭骨時，我還是不由得後縮了一下。

如果此時跟我一起行動的是秦文澤，他肯定會毫不留情地嘲笑我一番。杜小生比秦文澤溫柔多了，見我對這些頭骨有畏懼，便開路時把地上的動物頭踢到兩邊，算是給我開了個路。

我們一直走了大概二十分鍾，終於進入另一片洞天，途中沒有出現我想象中的岔口。杜小生看出我的疑惑，道：“這只是第二個山洞，到後面才會有分路，我們必須把路線記下來——您帶紙和筆了嗎？”

我包裡正好有一個隨身筆記本，遞給杜小生。他熟悉地從上面撕掉一張紙，寫寫畫畫了半天後，用筆記本夾著還給我。那是一張洞穴的地圖，以長方形的形式向外延伸，可以看出杜小生的探測非常有規律，他每到一個洞穴，發現這裡沒有御亡後，就會迅速返回到前一個，再進入另一個路口，這樣雖然走的路更多，至少免了一條路的洞穴全都沒有御亡，而御亡就在第一個洞穴附近的可能。

另外，每兩個相鄰的洞穴之間並不像我想的那樣距離差不多，有的距離相差十幾倍。即便如此，杜小生在三個月也只經過了1800多個洞穴，而這些洞穴裡都沒有御亡。

我被自己數出來的這個資料嚇到了，但這張A5大小的紙上確實有一千八百多個圓圈，也不知道杜小生是怎麼畫上去的。“你到底是怎麼把這些山洞的位置記下來的？”我感嘆了一句。

杜小生淡淡道：“在部隊裡經常被要求畫地圖，全國我們去過的地方，每條大街小巷都要背下來，比這些山洞多很多，我早就習慣了。”

這就是中國軍人的魅力！在佩服杜小生的同時，我也不忘研究這些山洞的位置。我發現有些山洞的距離雖然很近，但入口卻在截然不同的方向，因此我問道：“這些山洞有沒有重複地可能？比如你從這個洞走出去，又在別的入口進來……”

“沒可能。”沒等我說完，杜小生就打斷了我的猜測。“我在每個山洞都留下了匕首地印痕，如果沒有人刻意搗亂的話，我是不可能會認錯的。”

“萬一有人搗亂呢？”

杜小生沉默了，他的表情有點不相信，不過我還是能看出他之前也這麼想過，因為在不相信的掩蓋下還有一層凝重，只是在潛意識中他把這種想法隱藏了起來。我年輕的時候曾經對心理學很感興趣，看了幾部關於心理學的小說，這也是商業生意上必需的，所以杜小生的神態在我眼中暴露無遺也是正常的。

自從進入山洞的一連串詭異事件後，我逐漸感覺到這裡似乎不止我們兩個人。小孩子體內沒有能量，本來是無法進入山洞的，再加上杜小生說他進來的時候孩子還活著，那麼肯定是有人把她帶進來的，至於那個帶她進來的人在哪裡，有什麼企圖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杜小生一提起用匕首刻記號，我忽然想起來自己包裡出現的軍刀，連忙掏出來遞給杜小生：“這東西是你放我包裡的嗎？”

杜小生聽到我的話，愣了一下，半天才緩緩地說：“不是我。”說完，他又把手伸到腰間，抽出一把和我的一模一樣的刀，慢悠悠道：“我的在這裡。”

我一直都以為是他放進去的，聽到他說不是他，我也愣住了，那種洞穴裡有其他人的感覺更加強烈。我居然到現在都不知道對方到底是誰，除了把刀放到我包裡的人外，我還不知道那個喂我吃馭生的人又是誰，而那個人現在很有可能就在暗中窺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既然想不通這些事，乾脆把它們放到腦後。我第一次來到其他山洞，起初還很好奇，左轉轉右看看的，直到發現這裡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後才失去興趣，跟著杜小生往其他山洞前進。我選了一條比較短的路線，希望能先一步到達沒有探測過的地方，畢竟多一個陌生的山洞，就多了一層希望。

半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在這裡幾乎沒有時間概念，我的手機也早就電量為零，如果不是有一塊手錶提醒我們現在是幾點，我們根本分不清晝夜。

到了晚上八點，我們才走到第十六個山洞，距離陌生山洞只剩下五十三個，按照這個速度後天就能到。

可能是馭生的能量起了作用，走這麼多路下來，我倒是一點也沒覺得累，但體力消耗還是有的，我們不得不停下來吃東西。我就地生火便能吃到泡麵，杜小生從來不吃這種東西，他也不嫌餓，就地一坐開始閉著眼睛休息。本來我還想勸勸他吃點東西，不過仔細一想，他可是活了一千年左右的人，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餓死。

知道杜小生不會餓著他

自己，我也就放心地開吃了。平時沒注意，等到現在餓得不行了，才發現泡麵這種東西其實還是很好吃的，就是有點鹹，吃完了得多喝水，不然在這種山洞裡很容易生病。

這個山洞除了頂層高了一點外，同樣沒什麼特別的地方。我們之前路過的山洞大小不一，高度也隨著體積增大而增加，現在這個甚至達到了七層樓高。我仰靠在杜小生後背，抬頭看著洞頂的黑暗，突然冒起一個想法，翻了個身，看著杜小生問道：“御亡會不會不在山洞裡，而是在上面。”

杜小生很快就知道我的意思，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之前沒想到這一點，您說的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我聽後又驚又喜，驚的是如果御亡真的在洞頂，那它很有可能在杜小生探測過的某個山洞裡，相當於他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費了。喜的則是我又找到一個突破口，成功的希望將大大增加。

我本來以為杜小生會因為這個突破口高興一番，沒想到他還是淡然的樣子，兩隻手臂枕到後腦，說：“我一會兒上去看看。”

“你怎麼上去？”我看了看光禿禿的牆壁，別說抓的地方了，連一塊凸起都沒有，有的也只延伸到三米內，再往上就過不去了。杜小生倒是不擔心這個，隨便擺擺手，示意我不用想太多，我早就習慣他這種大包大攬的性格，知道既然不用我幫忙，他肯定是想到對策了，便沒再開口詢問，重新靠在他後背上休息。

這一覺睡得挺踏實，等我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山洞裡漆黑一片。好在我早就習慣了黑暗，催動術法點燃手邊的木柴，我才發現自己正靠在涼冰冰的洞壁上，杜小生則不見了蹤影。

我第一個反應是他放水去了，然而在周圍轉了一圈，才發現整個山洞只有我一個人，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杜小生如果真要方便，沒必要去隧道那麼遠的地方，他如果不是去解決個人問題，還能在哪兒呢？

我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這一看把我嚇了一跳，洞頂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對對血紅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發著精光。“誰在上面？”我乾澀地喊了一聲，這一聲沒什麼效果，洞頂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似乎是掩藏在黑暗中的捕獵者，生怕一眨眼我這個獵物就會逃跑一樣。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也不敢再出聲驚動他們，一邊警惕地盯著洞頂上眼睛的動作，一邊朝隧道的方向靠近，這樣萬一有什麼意外，我也能先一步逃離。

就這麼和血紅色的眼睛對峙了一會兒，我忽然覺得這個場景有些熟悉。山洞、黑暗、血紅色的眼睛，不正是電影中遇到蝙蝠的場景嗎？如果頭頂上的東西真是蝙蝠的話就好說了，最多被它們抓傷幾下，這裡的蝙蝠與世隔絕，身上應該不會有病毒之類的，如果我再用揹包擋住的話，估計連抓傷都不會有。

我松了一口氣，打算先找到杜小生再說。這個杜小生也真是的，離開都不說一聲，我會擔心他不說，如果時間長了都沒有回來，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遇上了什麼危險，我又該去哪兒找他。

在心裡抱怨歸抱怨，自己還是得去找的。蝙蝠的視力幾乎為零，我就算點亮火也不會驚動它們，只要放輕走路的聲音就可以。我又仔細地搜尋了一下這個山洞，結果還是沒有杜小生的影子，就在我準備順著隧道往前走的時候，我忽然想到杜小生說過的話：“我一會兒上去看看。”

他不會是去洞頂了吧？如果不是的話，我睡覺之前明明抬頭看過洞頂，那個時候還沒有蝙蝠，怎麼一覺醒來就有了呢？我甚至想到了自己睡覺的時候被人移動，醒來的山洞和之前不一樣等等的可能。

有了這個想法，我倒是有了上去看看的衝動，之前擔心杜小生上不去，是因為他沒有馭生的能量，不過顯然是我多慮了，他既然能進入這個山洞，就肯定有蘊藏的某種能量，哪兒還用得著我操心？

秦文澤曾教過我一種改變身體重力的方法，我當時還不太在意，現在才發現這個術法有多重要。我在洞壁下深吸了一口氣，把渾身的氣脈轉移到一個位置，把一條腿蹬在牆上，嘗試著邁出另一只腳。然而這只腳並沒有想象中地貼了上去，我整個身子開始快速墜落，好在我眼疾手快，雙腿用力一蹬，身體也往後縮了一下，兩條腿迅速找到平衡，最終安全落地。

第一次試驗有驚無險，至少我沒有摔個大馬哈，也沒有灰心喪氣。看著那面表面凹凸不平的牆，我再一次聚精會神調動體內氣流，左腿無意識地抬了起來，右腳緊跟其後，兩隻腳剛一接觸到牆面，我猛地感覺自己後背一空，整個人橫著站了起來。

我來不及慶賀自己的成功，注意力高度集中在身體的平衡上，稍有一個

閃失就會重新摔下去。一步，兩步，三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做到的，可偏偏就實現了，我像一隻順著牆壁往上爬的蟲子，垂直於洞壁向上走。

等我意識到自己走到盡頭了的時候，我頭上早就佈滿汗珠，多半是被嚇出來的。靜止在牆上不比走路簡單，就好像走獨木橋一樣，快速邁過去才能穩住平衡，走得慢了反而容易摔下去。好在洞頂有向下凸出的石塊，我的左右手各抓一隻才能擺脫集中注意力保持平衡的束縛。

穩住身子後，我抽出一隻手快速一揮，眼前瞬間出現一抹火光，眼睛也隨著火光的出現朝四周打量過去。

這一看我才發現，除了我這邊有一點空地之外，洞頂上密密麻麻地倒掛著無數只半人高的蝙蝠，每一隻都睜著血紅色的眼睛，像鬼魅一般死死盯著我。我嚇得差點松了手，又忽然發現蝙蝠堆裡還有一隻成人高的蝙蝠王，從我的角度看不到它的翅膀，但這只蝙蝠王的眼睛並不是血紅色的，準確的說，它沒有睜開眼睛。

我突然有一種過去看看的衝動，雙手不聽使喚地鬆開了。我被自己的動作驚了一下，連忙試著控制自己的身體，但那股氣流像是逃命一般往身體各處散開，任憑我怎麼嘗試，注意力都無法集中起來。

眼看著我就要摔下去，那只蝙蝠王猛地在洞頂上一蹬，身子在空中翻騰了幾下，忽然伸出一隻人手抓住了我的肩膀。我以為它要吃了我，掙扎了幾下，那只蝙蝠王幽幽地開口了：“陳……總，您別亂……動……”

這不是杜小生的聲音嘛！我抬頭一看，果然看見杜小生用力咬著牙，一隻手捏著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抓在了洞壁的一個凸起上。他是捏著我的肩膀的，力道控制的剛好，稍微一用力估計骨頭就裂了。但是杜小生那邊情況似乎不太妙，他胳膊上的青筋暴起，抓著石塊凸起的手也在往下滑。我前一秒還在感嘆自己竟然把杜小生看成了蝙蝠王，下一秒才想起來幫他，可是自己這邊夠不到洞壁，沒法再嘗試站在洞壁上，根本不可能幫杜小生減輕負擔。

深思熟慮過後，我酸酸地嘆了口氣，道：“小生，你鬆手吧。”

杜小生一言不發，他抓著石塊的手指沒了血色，牙關依舊緊咬著，沒有放手的意思。我只好繼續勸說道：“我沒有父母，孤家寡人的死了也無所謂，現在唯一支援我活下去的信念就是找到御亡，是那個東西害我的人生脫軌，也害我養父母被抓去。所以，我希望你能幫我找到御亡，把尉無過救出來。尉無過為國家盡了這麼多力，你應該顧大局……”

“嘶……”杜小生咬著牙吐了口氣，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您再用一次……站在牆上……跳過去……”

他的話斷斷續續的，我還是聽出了杜小生的意思。我這邊雖說夠不到牆壁，離牆壁也不是很遠，如果能在一瞬間控制住體內氣脈的話，確實能夠跳過去再站到牆上。到時候只要杜小生能堅持住，我便可以走到洞頂再把他接下去。

只是這樣做風險很大，畢竟我只是個用過一次的新手，別說在一瞬間控制氣脈了，就是給我半天的時間，恐怕也只能湊巧做到一次。但是，如果我不跳過去的話，我自己會掉下去不說，還得連累杜小生和我一起摔下去。七層樓的高度可不是人類能夠承受得了的，就算我能在一瞬間發出馭生的能量護體，五臟六腑怕是也得移個位置。

時間不容許我考慮那麼多，幾乎是在一瞬間的猶豫下，我猛地將身體前後擺動起來，順著慣性飛了出去！我早就做好聚精會神的準備，放空自己的思想，把神智融匯於身體各個經脈中。就在氣脈重新匯合的一剎那，我還沒來得及歡呼，整個人就接近豎直地往下墜落。

按照這個角度，我掉落在地上之前是絕對碰不到洞壁的。媽的！自己怎麼這麼沒用！我咬著牙，拼命忍住對摔成肉醬的恐懼，這種感覺和跳樓機無異，甚至比玩跳樓機更加可怕。就在我準備接受死亡的到來時，身後突然有風聲吹過，我的心臟猛地停了半拍，腦子就像被人抽空了一樣，空空的。

原來我不只是把自己推向死亡，還連累了杜小生。剛才的風聲明顯是有東西掉了下去，除了杜小生之外不會有其他東西的。杜小生的手原本就抓得不緊，再加上我大幅度擺動，他肯定因此摔了下去。

“杜小生！！！這是我落地前發出的最後一聲呼喊。

其實，從七樓高的地方摔下來也不過如此，也有可能是土地的緣故，我只記得落地的時候全身的骨頭幾乎同時發出斷裂的聲音，那種錯位的疼痛讓我差點叫出來，甚至還有血濺到我的眼睛裡，然而我卻沒有再睜開眼睛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