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原來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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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家權施施然走在府衙內,這個時候知府通判等等俱都在自己的公廳之內辦公,倒也不虞碰見他們。

郎家權走到一處拐角處,然後一轉走了另一條路,神不住鬼不覺的。

沿著一條路走了幾十步,便來到了一處公廳前,上書——僉判廳。

門口有一吏員。

郎家權認得他, 此人叫翁祥甫,這等人物尋常見了,也就是隨便點頭便過了,但今日卻是不同了。

郎家權笑容上面,樂呵呵地朝翁祥甫拱了一下手道:“老翁呀,許久不見了, 身體可健朗啊?”

翁祥甫本要上去作揖,卻被郎家權的行動弄得愣了愣。

幕職官之中,秦長年自然是最令人畏懼的, 但最令人討厭的卻是這個郎家權了。

秦長年脾氣暴躁,動輒呵斥人,不過若是不惹怒他,倒也能夠相安無事,但這個郎家權卻是不同,一天到晚眉頭緊皺,只要與他站在一起,便不免心情低落,令人見了如見瘟神。

但今日這郎家權卻是笑容滿面,哪裡還有瘟神的模樣,這分明是喜神好麼!

翁祥甫是愣了愣,但畢竟是積年老吏,隨即反應了過來, 趕緊接聲道:“小人見過朗參軍, 小人這把賤骨頭, 有什麼健朗不健朗的,老天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收了去,也不打緊的, 朗參軍這是來見僉判大人的麼?”

郎家權眉頭一皺:“這話我可不敢同意啊老翁,身體髮膚皆受之父母,哪裡有什麼貴賤之分,健健康康直達天年,那才是為人子的孝順,此話老翁你以後可莫要說了……”

翁祥甫連連點頭。

“……僉判大人可在麼?”

翁祥甫笑答道:“朗參軍倒是來得巧了,若是早上一刻鍾,確實要撲了個空,但現在僉判大人卻是在裡面的,不過……”

郎家權趕緊問道:“不過什麼?”

翁祥甫綱要說話,卻見郎家權近身來,拉住他的袖子,他正不知道對方想要幹什麼,卻感覺到手心被塞進一物,翁祥甫一驚:“朗參軍,您這是作甚?”

郎家權嘿嘿一笑:“一點小小心意……你接著說,不過什麼?”

翁祥甫神色怪異,悄悄翻了翻一下手掌, 一點黃光閃耀,趕緊握緊遮住,感受著手心不小的塊頭,翁祥甫心中砰砰亂跳,腦袋一下子嗡嗡響。

此事對他衝擊之大,不亞於降泰山與北海,滔天巨浪霍然而起。

郎家權是個曹官,在各類話本之中只是個小官,所謂芝麻官便是指這類人,但對於他們吏員來說,那可就是頂頭上司,說是定生死過了些,但定他們的身家富貴,卻是輕而易舉。

平日裡這些人對他呼來喝去,甚至動輒打罵,給他一個好臉色便能夠興奮許久,沒想到今日這樣的人卻給他拱手行禮,甚至還給他送禮……

甚至……這還是一個塊頭不小的金元寶!

翁祥甫定了定神道:“僉判還在接待客人呢……”

他咬了咬牙,將手中的小金元寶塞了回去,然後閉口不言了。

郎家權眉頭一皺,正待說話,裡面卻是有人撅著屁股一路行禮著倒退出來,口上還在說著:“謝謝僉判大人,謝謝僉判大人!下官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郎家權驚道:“沈西元!”

沈西元聽到後面的聲音,回過頭來看到郎家權,兩人不由得相見尷尬。

“咦,是你!”

沈西元臉色尷尬:“老郎,你怎麼在這?”

郎家權呵呵冷笑:“這話該我問你才是吧?”

沈西元直起身子,臉色倨傲:“哈,有什麼好問的,我在這裡不是很正常的麼,我是司理參軍,僉判大人是我的上司,我來找僉判大人匯報工作,這難道不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麼?”

郎家權哈哈一笑:“說得有道理,我作為司法參軍,僉判大人也是我的上司,我來找僉判大人匯報工作,這難道不也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麼?”

“呃!……”沈西元被郎家權這不要臉的話給鎮住了,隨即怒道:“……你放屁!誰不知道你郎家權抱著通判的大腿……”

沈西元這話一出,郎家權頓時急了,上去揪著沈西元的領口:“好你個司理參軍,卻是半點也不講理,我作為幕職官,向通判匯報工作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怎麼就說到抱大腿的事情了,你這個沈西元該打!”

郎家權舉起拳頭就要毆打沈西元,沈西元哪裡抵得過人高馬大的郎家權,眼見著臉上就要開醬油鋪子,旁邊卻是有人說道:“這位便是司法參軍郎家權朗參軍吧?”

郎家權早就等著這一刻,回過頭來滿臉的笑容:“僉判大人,久仰大名了,陳家狀元郎的名作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嘖嘖,著實是美妙不可方言。”

陳宓倒是驚詫於郎家權的應變,笑了笑道:“請朗參軍放開沈參軍吧。”

郎家權鬆開了手,臉色頗有歉意:“大人,不是下官愛動手,著實是此僚血口噴人,下官與通判只是正常的上下級關係,在他的汙言穢語之中,卻成了阿諛奉承之輩,著實是令人氣憤!

氣憤之下,下官差點就忍不住動手了,唉,罪過罪過!但大人,這絕對不是對您的不尊敬,反而是因為怕大人誤會,下官才這般激動……”

陳宓趕緊擺擺手道:“無妨無妨,誤會解開了便好,沈參軍沒有受傷吧?”

沈西元整理著領口,聞言正待發怒,卻看到陳宓眼中的笑意,頓時將怒意收了回去,躬身道:“下官沒事,大人,若是沒事,下官便先回去了。”

陳宓笑著點頭:“沈參軍走好,本官便不送了。”

沈西元趕緊道:“大人留步,大人留步。”

目視沈西元離去,陳宓看向郎家權笑道:“朗參軍,裡面詳聊?”

郎家權連連點頭:“是是。”

進了僉判廳,分了賓主坐下。

陳宓笑問道:“不知朗參軍今日到來……”

郎家權趕緊站了起來道:“屬下是來與大人匯報工作的,前段時間屬下工作太忙,以至於沒有來找大人匯報工作,這陣子總算是忙出來了,也正好有些業績,趁機向大人做些彙報。”

陳宓輕笑點頭:“如此也好,那朗參軍,你現在開始麼?”

郎家權趕緊點頭道:“那屬下便開始了,從年十五上班,截止至昨天,合計兩個季度六個月,共一百八十餘天。

下官這邊協同諸吏員審理各類案件一百三十三宗,其中大部分不更改原判判決。

然而有三十九件存在著判決量刑過輕或者過重問題,經過下官仔細甄別對比,重新進行量刑,做到了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一個惡人!”

郎家權一臉的正氣凌然,說得慷慨激昂,但卻沒有看到陳宓已經微微皺眉。

等郎家權說完,陳宓問道:“朗參軍,兩個季度,府院這邊才處理了一百三十三宗案卷,而且大部分是維持原判的,只有三十九件才需要你們仔細甄別的,六個月的時間,你們只處理了三十九件案卷,是不是少了些?”

郎家權這時候已經看到了陳宓的不悅了,心裡一驚,心想不知道是不是沈西元那個老梆子告了自己一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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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趕緊道:“大人,下官這邊是司法參軍,與司理參軍乃是相輔相成的。

雖說每個流程下官都是爭取用最快的速度完成的,但也要司理參軍那邊配合。

因而這速度如何也快不起來的,下官此來,一是來匯報工作,二是聽說了大人這邊提出了一個天才的創意,也就是所謂的聯合法庭,將司法、司理、司戶以及錄事參軍都集合在一起判案。

下官聽後不由得欽佩莫名,因為這聯合法庭之提案,將會解決府院效率低下之痼疾,心生敬佩,便想見見這是何等天才絕豔之人,因而迫不及待便來了。”

陳宓心下好笑,這郎家權今日來是一套接著一套,若是其他的人,說不定還真的要被哄得開心得不行,這對於陳宓來說,不過是清風拂面罷了。

這郎家權的底子,卻是得好好探探才是,這個郎家權,看著誠懇,但實則城府比那個沈西元可深多了。

剛剛探那個沈西元的真實來意,陳宓一槓子便插到底了,但這個郎家權,一套接著一套,卻是讓人不敢輕易相信,需得好好地探知一下才行。

陳宓想了想道:“朗參軍的意思是,支援本官的聯合法庭的提法?”

郎家權大力點頭道:“如此天才的創意,觸手可及的成功,卑職哪裡有不同意的理由,卑職在這裡向僉判大人保證,一定會竭心盡力的支援大人的決定!”

陳宓微微眯了咪眼睛,笑道:“如此是最好了,那本官便看看朗參軍的表現了。”

郎家權聽了這話,心下有些嘀咕。

這位僉判看著年輕,但這手段也是了不得啊。

今天自己一進門,便藉著沈西元表明自己與通判沒有瓜葛,又彙報了工作,又藉著陳宓對斷案效率的不滿,立即站隊支援聯合法庭的提法。

又藉著支援聯合法庭的提法,表達了自己對僉判大人的支援,雖然沒有明著說投靠,但已經是說得很明白了。

但這個年輕的僉判卻是不急不躁,面對如此熱切且誠懇的支援與投靠,卻表現得不慌不忙,用一句看表現表達他的意見。

——你說你要投靠我,我也要看看你的表現。

嘖。

這看著不像是個年輕人啊!

不過,這倒是好事。

郎家權心想道。

現在自己是想要找到一個明主輔佐,若是投靠了一個繡花枕頭,在這江陵府虎狼之地,一旦敗了,下場可不怎麼好。

可要是投靠了一個明主,後面即便在這裡沒有能夠扳倒通判,但自己卻是透過此事與他結緣,以後自己的前程便也不用愁了!

想到這裡,郎家權愈加的熱切起來:“大人請放心,屬下一定不會辜負大人的期待地!”

陳宓笑著點頭:“如此甚好……”

公事算是聊完了,但陳宓卻沒有端茶送客的意思,而是讓郎家權坐下,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來,陳宓說話也頗有意思,時不時便開口問一些頗為敏感的問題,郎家權認為是陳宓對自己的考驗,便事無巨細的說來,倒是讓陳宓知道了這江陵府的諸多秘史。

“……齊知府剛剛來的時候,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想要幹出一番事業來的。

當時齊知府想要修水利以振興農業,江陵府這邊靠這長江,水運固然是發達,但長江發水的時候也是可怕的,齊知府想要修繕江河,一來減少水患,二來藉此供應農作物,這本是好事情,但齊知府發起募捐時候,本地鄉紳富戶卻都無動於衷,倒不是他們不願意,而是被通判、推官那些家族暗中阻攔,因而募捐不成。

募捐不成,齊稽中只能另想它法,想要向朝廷要款,但朝廷哪裡有錢,奏摺上了上去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消失不見,齊稽中無奈之下只能放棄。

修建水利這條路是行不通了,齊稽中以為是本地鄉紳對修建水利不感興趣,那修建學堂之類的,該是感興趣的吧,於是齊稽中又開始運作,結果還是一般,之後齊稽中又想要幹些什麼,但什麼也沒有幹成。

府衙這邊上下,對知府與通判這邊的鬥法心知肚明,通判屢屢佔上風,他們自然也就知道站哪邊了,齊稽中也慢慢回過味來了,因為他發現已經慢慢指揮不動人了,到了這個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被架空了!……”

郎家權還真的是和盤托出,有時候一些細節都講得栩栩如生,倒是讓陳宓都長了不少見識。

郎家權感慨道:“大人的僉判之職,乃是府衙三位大老爺之一,通判對大人的到來也是頗多警惕,不過大人畢竟不同的,大人有背景,通判也不敢亂來,真要熱鬧了大人身後的人,他也吃不了兜著走,所以大人盡可大力施政,不過確實不能落下把柄,以免被人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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