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後談·龍馬與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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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懷上了,這是源稚女今天早上知道的事情。

大清早源稚生就打電話過來告訴他這個好消息,說是昨晚去醫院檢查出來的。

源稚女送上了祝福,說這週日一定抽空來拜訪。

他平日裡實在是很忙,雖然沒有了死侍也沒有混血種,但蛇岐八家依然在存在著,他們是日本的世家,掌控著絕大多數的社會資源,家族的人遍佈各界。

蛇岐八家依然按照傳統執行,在一切結束之前,源稚女就從上杉越那裡接過了大家長的擔子。

現如今他不再是皇了,但當年留下來的威信還足夠,八家的家主都支援他來做這個領袖,因為他的確有這個才能。

日本畢竟是個講究排資論輩的地方,而且格外注重傳統,上三家的血脈對於下五家的人來說,就像是主公和臣子的區別。

犬山家主堅定地支援著他,認為上三家仍然是正統。

若不是犬山家主的支援,源稚女很難把這個位子坐穩。

但說實話,源稚女不喜歡這個職位,雖然手握很多的權力,可幾乎沒有自己的空閒時間,管理一個超大的家族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把這種繁忙的生活當做自己的贖罪,在勐鬼眾當鬼那麼多年,那些親手犯下的罪一直存在於他的記憶裡。

與其捧著一本《聖經》,去教堂日日對著神像懺悔,尋求心理安慰,倒不如盡自己所能讓這個社會變得好一些。

況且他如果不當這個大家長,就是哥哥來當,哥哥雖然嘴上說著不當了不當了,但如果真的沒人接下這個擔子來,肯定還是會罵罵咧咧地回來。

源稚女從沒沒抱怨過,沒和別人抱怨過,也沒和自己抱怨過。

只是,似乎不知不覺之中,身邊的人都把他甩遠了。

離哥哥結婚一週年的紀念日,也很快了。

路明非和妹妹的孩子已經滿三個月大了,他都沒機會抽空去看一眼,只能在影片通訊裡,稍微端詳一下那兩個胖乎乎的可愛寶寶。

身邊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犬山家主年歲也大了,很少能看到他,替犬山家出臺的換成了另一個老人。

他不禁會想,很多人都是見一面少一面了。

難免有些感慨,人這一輩子真的是很短,哪裡有人能一直陪在你身邊呢?

他想自己是不是也該考慮結婚,像哥哥妹妹那樣找個合適的物件,好像也不錯。

可什麼才叫做合適的物件?

那個人能包容他麼?能理解他麼?能讓他坦白地說出自己的過去麼?能讓他展示真實的自己而毫無隱瞞麼?

他放下了手中簽署的檔案,輕聲嘆了一口氣,從辦公桌邊離開,拉起百葉窗,注視著遠處的高樓大廈。

錯綜複雜的公路上車水馬龍,形形色色的人來來往往。

有上千萬人生活在東京,但和他熟悉的,卻只有這上千萬人裡的十幾個人。

這上千萬人裡,總歸是有那麼一兩個,能和他處的來吧。

如果他用上“風間琉璃”的經驗,無論什麼型別的女孩子都能和他處的來,還能處的很開心,可那是愛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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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對他來說不是,一個浪跡風塵多年的牛郎有什麼資格追求愛?

他勐然間明白了,其實不是身邊的人把他甩開,只是他自己不敢踏出那一步。

他覺得自己是不配擁有愛的,像他這樣的人,就該單身一輩子,想要家的溫暖,去哥哥或者妹妹家度假就好了,哥哥和妹妹都把他當做家人,哥哥妹妹的家人也把他當做家人。

合適的物件...事實上是有的。

他心裡知道,哥哥也勸過他,說櫻井家的那個女孩,真的還不錯,那孩子本來也無處可去,不如就收留她,畢竟她等了你那麼久。

要說漂亮,櫻井小暮當然是漂亮的,長相上挑不出毛病。

仔細想想,真的沒什麼理由拒絕她。

可源稚女一直覺得兩個人的關係很奇怪,他們並非情侶,櫻井小暮也絕不是他的情人,但他們做過和情侶情人一樣的事情。

櫻井小暮的每一寸肌膚他都感受過,他親吻過那粉如櫻花的唇瓣,撫摸過那柔嫩細膩的嬌軀,在慾望的夜裡,他們盡情釋放。

但從未帶著愛意,只是慾望。

他不知道櫻井小暮為什麼偏偏要跟在他的身邊。

是貪圖他的權勢?還是貪圖他的外表?

又或者是...愛他?

當他心中出現這個猜測的時候,他自嘲地笑了一聲。

忽然回想起和那個女孩的第一次見面。

15歲的櫻井小暮,好不容易從家族的牢籠之中釋放,卻被帶入了惡鬼盤踞的深淵。

她穿著一件囚犯般的純白色短袖,站在和她同齡的一群人之中。

一個15歲的少女,如果正常的入學,應該就讀高中一年級,本該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年紀,可15歲的櫻井小暮眼裡就只剩下麻木了。

畢竟她從小就被檢查出來血統危機,被送往了深山裡的寄宿學校。

鐵網把她圈了起來,高高的白牆把她的心困住,在那種地方,每個月身邊的人都會莫名其妙地消失,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會不會是自己。

直到王將把她帶到勐鬼眾,告訴她這裡才是她的家,這裡的人才是她的家人。

雖然只是個謊言,但她的心還是稍微開啟了一些吧。

源稚女本來有機會保護好這個女孩的,他是勐鬼眾的“龍王”,要庇護這個女孩很容易。

但他從沒想過要去幫助櫻井小暮,第一次見她只是心中覺得惋惜,啊,又一個可悲的人。

他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和這個可悲的人見面,可誰曾想到,幾年之後,這個可悲的人會變成“龍馬”。

他忽然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執念,讓櫻井小暮成為豔麗噬人的女鬼。

於是他叫來了櫻井小暮,詢問她這個問題。

“您忘了麼?那天您來見了我們這些無家可歸的人一面。”櫻井小暮說。

“是麼?”源稚女記不清了,他只記得自己那天從夜場回來,還穿著風間琉璃的衣服,王將問他,說來了一批新人,裡面有幾個不錯的貨色,你如果有喜歡的可以帶走。

王將沒等他回答就離開了,他去看了一眼,但僅僅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那晚是冬夜啊,您還記得麼?”櫻井小暮說。

“是冬夜,我記得很冷。”源稚女點頭。

“雖然只是您的一句話,但我們很快就分到了棉衣和熱食,多虧了您,我們才不用在大廳裡站著等待登記。”櫻井小暮抬頭:“那天我就在想,這位大人一定是個非常溫柔的人,如果可以我想替這位大人做事。”

“這樣麼...”的確有這麼一回事,源稚女想起來了,但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只是覺得這麼冷,這些無家可歸的孩子還穿著那麼一點衣服,未免太可悲了。

只是他微不足道的一點憐憫之心,卻讓櫻井小暮記了這麼久嗎...

“這週日...你有什麼安排麼?”源稚女背對著櫻井小暮問。

“如果您有需要,我隨時都有空。”櫻井小暮低下頭。

“你好像誤會了。”源稚女回過頭:“我是說,這週日晚你願意和我去看一場電影麼?這只是一個邀請,約會的邀請。”

櫻井小暮愣住了,抬起頭與源稚女對視良久之後,才確認他不是在開玩笑。

“願意,當然願意。”她微笑著,彷彿一個充滿活力的十五歲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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