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不是呢，原本咱們也沒人相信，京師來的援兵竟然如此不堪一擊。”馬淑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今日夜裡，包圍城外的賊軍，突然押了幾十人的隊伍來到城下，要求城門官開城，那城門官曾經也是在京城當過官的，就這城下的火光一看，竟然發現那城下被叛軍押著的那些人，赫然有不少都是那些到軍中撈取資歷軍功的王孫子弟，被押在最前頭的更有京衛大營裡的幾員副將，京師援軍之敗幾無質疑。”

“那城門官自然不敢開城，可是沒想到城中卻突然火起大亂，如此一來，城中的士兵可謂軍心大洩，城中那些消息靈通的大戶們更是人心惶惶，紛紛找門路出城避禍。若是說之前城中上下一心，憑藉天津衛高城，應付城外賊軍自然不在話下，可如今……”

“怕是這天津衛要不攻自破了……”張陽不等馬淑說完，介面感嘆道。

“張大人目光如炬。”

“可京師來的援兵又是如何敗的呢？就算京師中的援兵缺乏操練，可是他們的兵甲之利可謂冠絕天下，他們用的火器大炮，在下也是詳知，雖然賊軍人數十倍於他們，只要他們不輕兵冒進，只要嚴陣於前，一個齊射，便足以擊潰那些連肚子都填不飽，被賊首裹挾的烏合之眾們。而在這京畿腹心之地，這大軍也沒有糧草後勤之憂，怎麼會敗得如此之快？”張陽仍然不解地說。

“想必問題正出在張大人所說的輕兵冒進之上……”馬淑搖了搖頭，說道，“馬中錫馬大人老成持重，對於叛軍一直是以招撫為主，不願多造殺傷，既然是馬中錫大人領兵，必會講究不戰而屈人之兵，一邊一步立一個營壘，穩步推進，一邊派人招撫亂軍，想要以自己的軍勢壓迫賊軍，既不會有大勝，也不會有大敗。馬大人這做法自然是穩妥，可壞就壞在馬大人所領之兵。這京營之兵，素來驕橫，領兵的將領又多是朝廷勳貴之後，一個個眼高於頂，可各個不過是紙上談兵的趙括之輩，要說在脂粉陣中，倒也能衝鋒陷陣，可到了這真刀真槍的時候？哼哼……想來，援兵之中那些急於搶功的大少爺們，眼看馬中錫要不戰屈人之兵，自然心中火燒，於是便不顧馬大人將令，擅自引兵來襲，這月黑風高的時候，想必又遭了賊兵埋伏。要說這京營火器雖利，可這樣的夜晚，能打著人才怪，被那些賊兵圍了起來，又衝到近前，那些少爺兵們若是這會兒還沒尿褲子，本郡主就能佩服他們，還指望他們能拿起刀槍？！”

馬淑一邊冷笑一邊對張陽說道，這馬淑雖然並沒有城外情況的確實訊息，卻也能從隻言片語的情況，結合她對京中那些人物心態的瞭解，竟把這實際情況估計了個八九不離十。

張陽沉默無言，知道馬淑所言雖不中亦不遠，腦海中也在飛速運轉，這天津衛城破不破張陽並不關心，可這城中還有自己的妻小，塗遙這會兒可大著肚子，一旦天津衛城破，賊兵進城，自己實無把握能護住塗遙無恙。

一時間，張陽額頭冷汗涔涔，也不知道是因為揹著馬淑勞累所致，還是因為煩憂眼下境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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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我倒算是個不祥之人，之前在萊州城，便遭遇叛軍圍城，去了濟南府，濟南府又被賊軍一股而破，如今來了京畿，原本以為可高枕無憂，可沒想到這天津衛竟然也岌岌可危了。哈！”張陽自嘲一笑。

“不過張大人自己卻是步步青雲，早非昔日吳下阿蒙。風雲際會，大人便一飛沖天，又怎麼會是不祥之人？更何況，以小女子所知，這一路來，張大人也是運籌帷幄，能退百萬之兵，又用岐黃之術救生人無數。大人如此風采，這大明朝中人，哪個提起大人，不要先豎個大拇指？就是那閨閣中的女兒，這午夜夢迴，心中大約也會有大人的影子吧？”馬淑伏在張陽的背上，在張陽的耳邊輕輕說道，語氣中雖然仍有身為郡主的冷傲，可感覺女子在自己耳畔的輕柔呼吸，再加上馬淑說到後來，話中隱隱含著的若有若無的情意，不禁讓張陽有了些心猿意馬。

“哈哈，郡主姑娘實在是謬讚了，在下何德何能……”張陽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下意識地將揹著的馬淑往上託了託。

這一託之下，馬淑胸前的柔軟自然又蹭上了張陽的後背，這一下，自然又讓這夜路中的男女一陣心跳加速。

“張大人還是不要稱呼小女子什麼‘郡主姑娘’了，我這郡主封號不過是那些人無聊瞎叫的，若是讓別人聽了去，還不貽笑大方？大人就叫我馬姑娘吧。“馬淑低聲對張陽說道，身子卻仍然緊緊貼伏著張陽，似乎已經渾身沒了力氣，絲毫沒有直起身來的打算。

在明朝，一般只有親王的女兒才被人稱為郡主，馬淑不過是大長公主的孫女，其父親也不過襲了個侯爵的爵位，漢代時候公侯之女一般被封為翁主，也就是後世的郡主，後來就沒了這個說法，這馬淑也並沒有什麼封號，不過被親近之人戲稱為小郡主，張陽是聽著上官澈這麼喊，他本人又對這古代女子的封號不甚了了，所以才跟著叫了起來，在馬淑的耳朵裡聽來，倒好像是張陽在有意戲謔，之前還不好意思開口，這會兒跟張陽熟了起來，才如此說。

“那馬姑娘也別叫我什麼張大人了，我這大人當得也確實沒什麼滋味兒，你現在喊起來倒顯得生分，叫我張陽便可。”張陽也樂得馬淑岔開話題，從善如流道。

“如此，大人別人怪小女無禮了。”馬淑聽了，輕輕笑了一聲，這會兒她倒沒了之前的羞澀和窘迫，語氣間倒也顯出了幾分往日巾幗不讓須眉的風姿。

不過張陽卻並沒有察覺馬淑此時內心的變化。

之前，馬淑覺得今日大概是自己人生中最黑暗、最無助、最絕望的時刻，可正當她處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絕境時刻，卻突然柳暗花明，絕處逢生。也正因為如此，馬淑對張陽的感激可以說是無以復加。

若張陽只是一個路過的大鬍子，那麼這份感激對於馬淑來說也只是感激而已，大不了之後會對其幾倍酬謝。

然而當這大鬍子搖身一變，變成了皇帝的寵臣，朝廷的顯貴，又是如此英姿勃發的時候，這份感激自然便起了微妙的變化，說話間語氣也顯得刻意的親近與……魅惑。

就連與張陽的身體接觸，馬淑都沒了什麼結締，一副對恩人要結草銜環、以身相許的架勢。

當然這也不能說是馬淑勢利，不過人性使然罷了。

只可惜，從後世美利堅穿越而來的張陽，實在缺乏分辨這大明女子細膩感情變化的能力，這馬淑的一番作態，也只能是俏媚眼兒給了瞎子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