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邪鴉掠影【祝書友:楊洋君駕到和老卡哥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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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麼力量,能夠殺死一頭異常碩大,正處於壯年的猛獁?

孟焦緩緩上前,枝葉形成的陰影覆蓋了它的臉龐,這片扭曲的森林充滿令人不安的氣息。

多年的風雨擊打,積雪消融,在猛獁山巒一樣的軀體上留下了難以消磨的歲月痕跡。

坍塌下去的皮毛,全然黯淡色彩;

已經不復潔白,纏繞著藤蔓的彎曲骨骼,往日堅固無比,現已露出道道裂縫,只能勉強支撐部分下陷的毛髮。

日久天長,枯草已經刺破巨獸腐爛的皮毛,在它身下倔強生長,生命的力量在這破敗之地綻放。

從棕褐色的猛獁象皮上,依稀能看到當年那頭猛獁叱吒風雲的模樣,那些覆蓋著暗綠色苔蘚,蒙著一層塵埃的尚未腐爛乾淨的毛髮中間,尚存幾根金色毛髮,泛黃的骨骼裸露在外。

孟焦小心翼翼地挪步,它轉到了猛獁的正前方,兩彎象牙已經向左右兩邊倒塌。

猛獁死後,它那束縛著巨大身軀的皮毛再無法發揮作用,沉重的骨骼各走各的路,有的仍停留在原地,有的已經偏移到其它地方。

寬厚且巨大的猛獁頭骨便穩穩不動,坐落於土地上方,當孟焦從正面直視這具象屍,它的疑惑便迎刃而解了。

一口渾圓的巨大窟窿鑿穿了猛獁象的腦袋,直抵下方,空洞洞的暴露在昏暗的光芒下,彷彿一隻失去了神采的眼睛,凝視著孟焦。

森林中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鴉啼,剛才還一片寂靜,沒有幾道波紋的聽力視界中泛起了海嘯似的狂風巨浪,將孟焦眼前衝擊的一片模糊。

撲稜稜,撲稜稜,潮水般的拍打翅膀聲,混合著鴉啼,整片森林彷彿都活了過來。

狂風驟雨似的種種噪音雷鳴一般持續不斷,孟焦顧不得繼續觀察導致猛獁死亡的巨大傷口,它抬起了頭,凝視上空。

本就昏暗的森林上方此刻已被鴉群遮蓋,穹頂之上,上萬只盤旋的漆黑烏鴉形成了一面巨傘,它們以孟焦為中心,旋轉,飛行,帶動風聲,聒噪的大叫,在這種陣仗之下,幾乎聽不到任何其它聲音。

只有鴉啼,只有閃動翅膀的聲音,只有風,還有氣流穿過扭曲樹木枝幹帶來的種種刺耳尖嘯。

警鈴大作,孟焦心底,一股極度危險極度不詳的預兆正在敲打著它的大腦,促使它不加任何思考,轉過身,撒開腿,盡自己所能,急速飛奔。

它根本來不及原路返回,雖然不知道那危險的預兆來自哪裡,但既然這種感覺如此強烈,便不可能毫無緣由。

這森林如此詭異,氣氛如此特殊,且有一頭被鑿穿頭骨的猛獁,孟焦本就不想久留,見到盤旋的鴉群,它立刻明白,這裡定然要出什麼大事,自己要是跑的稍慢一些,恐怕就要當那猛獁的陪葬品,與其一起在此腐爛。

穿過殘存積雪的道路,踩踏遍地黑土,撞斷攔路的枝幹,孟焦如同一臺失控的黃色賽車,直直的衝出一條道路,像森林外奔去。

以象屍為中心久久盤旋,宛如流動漩渦的鴉群見孟焦移動,緊隨著它向森林外飛去,這群漆黑的大鳥一邊發出刺耳的聲響,一邊降低飛行高度,排列成一條長長的佇列,拉伸成長線,寸步不離地相伴孟焦左右。

或許它們在呼喚著,等待著什麼。

砰,砰,不斷有低飛的烏鴉撞上樹幹,濺起鮮血,羽毛脫落,骨骼粉碎。

同伴的慘狀絲毫不能勸阻其它烏鴉,它們前仆後繼,狀若瘋狂,恨不得食孟焦肉,吸孟焦血,將其牢牢拴在這裡。

接連響起的烏鴉撞樹與絡繹不絕的鴉啼聲匯聚成一片,加上道道翅膀扇動的聲音,風聲,氣流穿過枝幹的聲音,合奏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心生恐懼的交響樂。

雪山之上,三隻巨眼最上方的那只緩緩睜開,幽綠色的眸子中心是一圈凝聚起的暗紅,像一汪冷卻的鮮血,漆黑色的龐然大物抖落身上堆積五六年餘的積雪,甩動頭顱,一躍而起,捲起白色暴風,直奔山下而去。

更深的黑暗繚繞在三眼巨鴉身旁,它投下的陰影黯淡無光,像黎明前的夜晚一樣深邃,沒有半分光明痕跡。

鋼鐵般的雙翼,泛著暗色調的金屬光澤,幽冷,冰寒,如一道颶風,三眼巨鴉拉起風的咆哮,垂直墜落,像一顆黑色的流星。

山腳下,群鴉指路,孟焦是箭頭的頂端,引領著群鴉前行,它的身旁盤旋著正在進行自殺式襲擊的烏鴉,這些漆黑大鳥像一支支離弦的箭,欲要用尖銳的喙刺穿孟焦的皮毛,浪費它的時間,消耗它的體力,將它留在扭曲森林中。

然而孟焦並非普通虎,厚實表皮又一次發揮作用,阻擋住了烏鴉們的攻擊,孟焦千百萬次鍛打,磨鍊出的一身肌肉賦予它異常強橫的力量,此刻它完全有能力保持前進方向的準確性,衝撞,奔跑,刺穿這片森林,向前,向前,再向前。

生死關頭,沒什麼能阻止孟焦,警兆越來越強烈,即便孟焦不停下腳步,不抬頭張望,它都能感受到三眼巨鴉帶來的可怕威壓。

那呼嘯的壓迫空氣的聲音,那扇動十幾米長巨翅掀起的風浪,在聽力視界中顯眼的就像黑夜中的一盞大燈,無需靠眼睛判斷巨鴉的實力,光從這行動時造就的聲勢,便可窺見那巨獸可怕的力量。

與體型體重低於自己的動物搏鬥,是虐殺,與體型體重與自己相等的動物搏鬥,是戰鬥,與體型體重超過自己二到三倍的巨獸搏鬥,是挑戰,與體型十幾米,體重可能重達十噸以上的擁有超自然力量的巨鳥搏殺,那是找死。

孟焦不知道自己跑的有沒有那只巨鳥飛的快,它也不知道玩命奔跑能不能獲得一線生機,它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

或許前進並不意味著生還,但停下一定意味著死亡。

看鴉群的勢頭,還有那只猛獁的下場,這些漆黑的大鳥絕無半分善意,如果落到它們手裡,唯一的下場就是死。

擋在眼前的枝幹越來越多了,孟焦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呼吸管道和肺正在吞吐空氣的聲音,噼裡啪啦,任何攔路的枝葉都被撞斷。

孟焦不斷調整著自己的跑姿,如果前方有過於粗壯的樹幹,它就一躍而起,直接從樹幹上跳過去,如果前方滿是左右交錯,橫生的網狀的纖細枝幹,它就直接撞斷。

倘若上下皆有生長出來的粗壯枝幹,且中間空隙不足以令一頭壯碩的東北虎透過,孟焦就會透過兩邊的樹木或者枝幹借力,蹬一腳樹幹,將身體彈射出去,儘量不減緩速度。

它在和死神賽跑,呼嘯的,正在向下壓迫的巨鳥越來越近了。

前方,扭曲的樹木總算消失,一抹明媚的陽光閃爍在樹林的盡頭,這條漫長的求生之路,是否走到了末端。

三眼巨鴉似乎也已察覺到孟焦即將離開它的領地,它在高空扇動翅膀,根根漆黑且沉重的羽毛從其上甩下,從天空投向地面。

羽毛的一段是黝黑發亮的翎毛,根部是尖銳的,箭頭似的半透明墨色針狀物,針管似的羽毛間流動著黑色液體,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在巨鴉可怕力量的催動下,那一根根羽毛化作利箭,發出一聲聲哨響,卷攜著風聲,刺向馬上跑出森林的雄虎。

噗!噗噗噗!

有羽毛插進了樹幹中,整個尖銳的根部地區全部沒入樹木,只剩下末端的翎羽在外搖晃;

有羽毛扎進了土壤裡,相對樹幹而言分外柔軟的土壤根本無法抵擋羽毛攜帶的力量,所有落到地面上的羽毛都整根沒入,不見蹤影。

一聲痛呼,孟焦腳步一頓,險些側身傾倒在地,它遭了三眼巨鴉的暗算,被一根巨大的羽毛射中了屁股,整條後腿立時麻痺,若不是它是用四條腿奔跑,早就失衡摔倒。

馬上就能跑出扭曲森林,孟焦不想也不敢出一點差錯,它似乎明白了巨鳥受到怎樣的限制。

只要離開這片森林,那巨鳥便無法奈何它,此時若不走,再想走,可就走不了了。

就算是爬,也要爬出去!

和煦的陽光在遠方閃耀,孟焦緊咬牙關,忽地身體一顫,又有一根巨大的羽毛插進了它的身體。

厚實表皮在這種可怕的力量面前顯得那樣不堪一擊,像一張脆弱的窗戶紙,一捅就破,當巨鴉的羽毛與孟焦的血肉碰撞,孟焦更深刻的體會到了這只巨鳥的強壯。

它簡直就不像一個生物,或者說,它根本就不是生物。

孟焦本以為這只巨鳥能夠飛行,它的羽毛定然像棉花一樣輕盈,就算沒有那麼輕,起碼也要和正常鳥的羽毛一樣,骨骼中空,可以幫助鳥類在空中滯留,節省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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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是沉重的東西,想要飛起來便愈困難。

然而這只巨鴉羽毛的重量遠遠超出了孟焦的想象,無論是插在孟焦臀部的那根羽毛還是插在孟焦背部的另一根羽毛都分外沉重,彷彿生鐵鑄造,壓的孟焦邁不開步,像是背上了兩座巨山。

大喘粗氣,疼痛在孟焦的神經中穿梭,這頭雄虎的體溫開始飛速上升,血液循環加速,心臟跳動的節奏也隨之增進。

恐懼並不能擊垮孟焦,疼痛無法壓倒孟焦,這些只能讓它興奮,越來越興奮。

一瘸一拐,步履蹣跚,但前進的勢頭絲毫未減,孟焦堅定且執著的向著森林之外前進,它最終做到了。

當三眼巨鴉從峰頂落到扭曲森林上方,當它漆黑的巨爪輕易壓斷樹木,當它沉重的翅膀清空周圍枝葉,當它著陸,閉上那只猩紅巨眼,使三隻眼睛齊齊緊閉時,孟焦已然將整個身體都帶到了森林外邊。

那雄虎身上插著兩根巨大的,長達一米多的黑色羽毛,像是兩個船帆,使它顯得分外滑稽,狼狽不堪。

雖然如此,它依舊慶幸,自己終歸逃過死劫,離開了扭曲森林,擺脫了三眼巨鴉的追殺。

“真是一件使得慶祝的事,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孟焦腦海中剛閃過這句話,便覺後腿連同後背泛起一股巨大的痠痛感,隨後那種感覺迅速轉變為麻痺感,它用盡最後的力氣,勉強回過頭看了一眼插在肩部的羽毛。

因為一直在全力逃命,孟焦根本沒時間拔下巨鴉的羽毛,此刻剛出森林,正要解決這些給自己造成創傷的東西,它卻發現,為時已晚。

針管似的羽毛管中,漆黑的墨水似的液體正在向下流動,已經有很大一部分液體注入孟焦體內,剩下的部分仍在鍥而不捨的繼續注射,給孟焦造成強烈麻痺感的正是這種黑漆漆的液體。

“陰我,狗東西……”

只來得及在心底謾罵一句,孟焦感到那種強烈的麻痺感由後臀和雙肩開始,迅速蔓延至全身各處,眼前陷入黑暗,它陷入了昏迷。

…………

草原,又是一天結束,夕陽西下,寒風再起。

灰雪傲立於群狼中間,它昂著頭,用高傲的眼神打量著排列成兩行的灰狼戰士,這是一場慶功宴,亦是一場別開生面的閱兵禮。

尖毛儼然蹲坐在灰狼戰士中,神態沮喪,毛髮散亂。

拋棄正在追求的母狼,被一頭雄虎嚇得屁滾尿流,別說為了母狼戰鬥,它甚至沒有反抗的勇氣,無論曾經的尖毛多麼英明神武,在這件事發生後它都無法繼續獲得狼群的賞識,威望一落千丈。

別說由灰雪統領的狼群,就是尖毛自己手下的群狼們態度也大為改變,平時畢恭畢敬,此時卻不聽使喚,那些搗亂分子更不安分,趁著頭狼聲威受挫,變得比平日囂張許多。

尖毛多年未上戰場,哪還有早些年的心氣,根本不敢和這些正值壯年的窺伺頭狼地位的大公狼較量,總是避而不戰,這更助長了競爭者們的聲勢,形成了惡性循環,攪得尖毛焦頭爛額,一時間竟麻了爪,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與陷入窘境的尖毛相比,灰雪的日子就好過的多了。

一方面它從一頭雄性東北虎爪下生還且毫髮無傷,另一方面在灰雪指揮造成的早期優勢下,那頭巨大的披毛犀終於寡不敵眾,被硬生生磨死,就在剛剛,被一群大公狼咬斷喉骨,咽了氣。

這兩件事對狼群來說無一不是天方夜譚,想都不敢想的事,千百年來,只有灰雪能做成這樣的事。

它就是活著的傳奇。

灰雪何其聰明,它懂得這兩件事的意義,並且將事情始末大肆宣揚,貶低尖毛的形象,將自己塑造成英勇無畏,沉著冷靜,機智勇敢的狼族典範,使自己的形象在群狼中再度拔高。

曾經崇拜它的狼變得更加狂熱,曾經中立的狼開始將這頭不凡的母狼刻進自己的內心,準備變成灰雪的信徒。

尖毛在自己狼群中的地位開始動搖,並傾倒向灰雪那邊,它渾然不知,那頭突然出現的雄虎給它造成的陰影和壓迫力實在太大。

從逃離到現在,即便回到狼群,尖毛都不得安寧。

它只要一閉上眼,腦海中便會浮現那頭無比巨大的口中滴淌著鮮血的巨虎,還有那頭兇惡的半大雄虎,這兩頭虎莫名的相似,給它造成的威脅感一個比一個強烈,彷彿殺死它就像殺死一隻兔子一樣簡單。

每時每刻都被這種恐懼感壓迫,也難怪尖毛吃不好睡不著,如果不能直面自己的過往,它便始終是一頭膽小狼,只是,想走出那段慘痛的回憶,又談何容易呢。

兩個狼群的頭狼,一公一母,現如今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

灰雪享受著狼群或是崇拜或是敬仰,視若神明的目光,它邁著優雅的步子,走在自己的擁護者中間,在它的前方儼然是披毛犀的屍體。

兩頭大公狼齊心協力,圍著累的動彈不得的披毛犀,盯準這巨獸的喉嚨,撕扯半小時才咬斷它的喉骨,殺死了它。

即便是死去,這龐然大物堆在此地依舊像一座小丘,比尋常大公狼體型嬌小許多的灰雪走在披毛犀屍體旁,更顯出它的渺小。

但正是這樣一頭母狼,一手促成了披毛犀的死亡。

此刻,它正享受著群狼熾烈的目光,在兩旁大公狼的守衛下,微微張開口,等待著品嚐巨犀心尖最有嚼勁最鮮嫩的那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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