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到的時候, 唐榕的手機也響了，她以一種受驚的狀態接起來，然後迅速將手機遠離了耳朵。

唐嘉嘉看了她一眼, 她手機裡傳出來的咆哮聲即便是隔著一段距離，都不需要太好的聽力就能聽得一清二楚。

“唐榕！你死哪裡去了！讓你對接個節目你就給我做成這樣！和平中學這個節目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們老師堅持說要等學生齊了才能上臺！而且在前面領演的那個學生呢！人呢？限你五分鐘, 如果五分鐘再不出現的話——”

“彭姐、彭姐你聽我說！”唐榕趕緊又把手機拿近了，迅速切入重點，“我們電視臺出大事啦, 在我這裡發現了一具屍體！”

電話那頭似乎是愣住了，好幾秒之後才有了反應，“什麼玩意兒，你要找藉口也找個好點的吧。”

“彭姐你沒聽到警車的聲音嗎？現在警察都到我這裡了！”

那邊的“彭姐”似乎在確認是不是真的有警車進來了，這確實不需要多打聽, 他們是因為在舞臺邊上看彩排沒聽到太多動靜, 稍微問問就知道警察確實來了。

“具體位置在哪裡？”

“就鬧鬼的演播廳這裡……您知道的。”

彭姐又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你先在那裡呆著, 我馬上就到。”

“好好好。”唐榕松了口氣, 這關應該是能過了。

發生了這樣的事她確實是被嚇壞了, 在彭姐的電話來之前, 她甚至完全忘了彩排這回事，忘了彭姐給她下的時間……人在受到驚嚇之後, 真的是會腦子一片空白什麼都忘記的，唐榕剛才親測絕對是事實。

其實在接到電話的一瞬間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趕緊道歉, 直到看到外面站著的警察，才意識到，這事兒還是能找找藉口的。

那邊電話才掛掉, 這邊唐嘉嘉的電話也響了。

“沒事吧？”電話那邊傳來陳宇清的聲音，他倒是也想過來，但現在賀老師和幾個班幹部把所有人都看得太嚴了，根本不讓他們隨意活動，這時候還是陳宇清想辦法進了衛生間，悄悄給唐嘉嘉打電話來著。

那邊唐嘉嘉剛報警，陳宇清手機上就收到了通知，他當然是想要過去，可要找藉口過去實在是有點難度。

唐嘉嘉回答：“沒事，回頭跟你說吧，估計我們這邊做個筆錄也就回來了。”

他們都是學生，而且這具乾屍一看就知道死了都不知道多久了，和他們不會有什麼關係的，所以應該很快被放出來，不會留他們太久的。

果然，警方一進來看到這狀況，立刻把唐嘉嘉幾人給帶了出去，先簡單問了一些問題，就要把他們帶去警局做筆錄。

恰好這時候和唐榕打電話的那位“彭姐”到了，她立刻和警方交涉，詢問能不能等彩排結束後再帶這幾個學生去做筆錄，至於唐榕他們可以先帶走沒關係，警方那邊商量了一下同意了。

因為案子發生的時間已久，他們這些學生絕對不可能是兇手，什麼時候做筆錄倒是問題不大，只有唐榕比較傻眼，“彭姐……”

“你先去吧，”彭姐不耐煩地擺擺手，“反正讓你做點事你也做不好，先去警局把筆錄做完了再回來。”在她心裡，唐榕在不在都無所謂，就是個可有可無的傢伙，反倒是要繼續彩排的話，這幾個學生她得帶走。

唐榕：“……”

唐嘉嘉三人跟著這位“彭姐”往彩排現場那邊走，別看唐榕叫她“彭姐”，事實上這位彭姐看起來也很年輕，並不顯年紀，也像只有二十來歲的樣子，只是比起唐榕的稚嫩，她身穿米色的職業套裝，一頭利落的短髮，恰到好處的淡妝，一舉一動都帶著一股子雷厲風行的味道。

即便是她和唐榕年齡相差不大，這行事風格也真的是差得遠。

“一會兒到了之後你們趕緊換衣服上臺，那邊都準備好了，已經耽擱了一會兒了，再耽擱下去後面的節目都要受影響……不過這也是我們臺裡的責任，居然出了這麼大的事。”她嘆了口氣。

人命案，可不是事情大了嗎？

唐嘉嘉看了一眼她胸前的工作牌，眼神極好的她確認了這位的名字，“彭玲”，看名字很尋常，但唐榕的工作牌邊緣是一圈兒綠邊，彭玲是一圈紫邊，唐榕是新員工，彭玲卻不是。

正常人在知道自己的單位出了人命案之後，多少都會有點好奇心的，到底是發生在自己身邊的大事。可剛剛彭玲到了案發現場之後，第一反應是來找他們，對於案發的舞臺下方的小房間非但沒有半分好奇，連眼神都沒有往那邊看。

似乎，對這件事絲毫不感興趣，又或者，她是在刻意迴避那個現場。

唐嘉嘉若有所思，並沒有說什麼。

到了地方，唐嘉嘉三人去換衣服了，彭玲似乎看出來王思恬和楊落雨還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給他們三人都倒了熱茶，讓他們喝了幾口才往舞臺那邊去。

看到其他同學和賀老師之後，王思恬和楊落雨才算是好了一些，情緒總算是穩定下來。

接著緊鑼密鼓地開始彩排，因為耽誤了一些時間，在舞臺上走了幾次位，大家找好了自己的站位點，給導演看了下整體效果。

要上電視和現場演出還是有點不同的，需要看下攝像機裡的效果怎麼樣，拍下來的畫面好不好看。

之後就總體過了兩三遍而已，幸好同學們都非常靠譜，看那位彩排總導演的表情應該是比較滿意的。

唐嘉嘉一直在注意彭玲，發現她確實非常能幹，事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條，這裡雖然是演出的導演副導演說了算，但彭玲統管大大小小的事務，能做到這樣忙而不亂，絕對是有幾把刷子的。

等到彩排結束之後，他們回到了休息室，因為時間已經到了中午，電視臺給他們準備了盒飯，讓他們吃完了再回學校，還是比較客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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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那個彭玲是誰嗎？”唐嘉嘉捧著盒飯，一邊吃一邊找了機會悄悄和陳宇清說話。

陳宇清點點頭，“之前我們剛到休息室她就來了，好像是這次元旦晚會專案的統籌組組長。”

也就是說，導演組那邊只管節目效果，其他各項統籌安排基本都歸彭玲管。

“怎麼，她有什麼問題？”

“剛剛的事你知道多少。”

“一個大概。”陳宇清收到了資訊，但是是只有幾句話的簡訊。

唐嘉嘉想了想，“這次其實是王思恬和楊落雨撞上的事，可我覺得明顯是有人故意引他們去的。王思恬撿到的那個錢包交給警方了，掉錢包的那位估計有點問題。還有就是，彭玲在案發現場的表現有一點點奇怪，我覺得她可能知道什麼。”

唐嘉嘉也很無奈啊，她只想過正常的學習生活，哪知道這才一個學習還沒到呢，亂七八糟的事兒經歷了幾件了。

即便這次是衝著王思恬和楊落雨去的，但如果唐嘉嘉不出現的話，指不定這倆和唐榕一樣，打心眼兒裡覺得那就是一件能以假亂真的道具呢。

“乾屍……”陳宇清一邊咬著雞腿一邊說，“這種是真的很不常見，而且對於學生來說刺激有點大，如果真有人刻意引王思恬和楊落雨去，這也太過分了。”

不管怎麼樣，他們只是兩個普通的十六七歲的高中生，這次的經歷過於嚇人了。

“不用如果，肯定是故意引他們過去的。”唐嘉嘉說，“王思恬是因為善良才撿了錢包跟上去，這已經是第一步的心理把握了，那個人要引的就是個善良的人。後來見他們要走，還來了聲女孩子的尖叫呢，這聲尖叫肯定聽起來很急迫，如果當時王思恬他們不進去，說不定還會繼續喊救命，一切都是算計好的。”

陳宇清皺眉，“如果楊落雨沒跟上去，就王思恬一個女孩子的話，這個算計就更加過分了。”

引他們去的人一開始要找的就是個心地善良的人，但如果楊落雨沒跟上去，就王思恬一個小姑娘，你把人故意引過去了，還要玩後面的手段，要讓她一個女孩子發現那麼恐怖的案發現場。

這真的是……其心可誅了，完全是利用別人的善良，給她一個噩夢啊。

“嗯，所以我說，不管這人是出於什麼原因要讓人提早發現屍體，這用的方法也說明了這傢伙不是個好東西。”唐嘉嘉是看到了那個演播廳現在的情況的，到處敲得七零八落，即便是那個舞臺下的小房間現在還算隱秘沒被人發現，但當整個舞臺都被拆掉的時候，那地方遲早是要曝光的，到時候屍體被發現也不過是早晚的問題而已。

所以她不明白為什麼有人處心積慮要讓屍體提早曝光。

陳宇清想了想，“說不定是不想讓現場被破壞得太嚴重？”

如果是演播廳整個被拆到那程度之後屍體被發現，很可能舞臺在拆的過程中，那個小房間也被毀得差不多了，這種情況下屍體即便是曝光，估計現場的證據也消失得差不多了。

“有這個可能，但這手法搞得這樣鬼鬼祟祟，這傢伙自己肯定不乾淨。”不然幹嘛一定要引人發現，他自個兒不能報警嗎？

陳宇清看向對面完全沒胃口的王思恬和楊落雨，“你們下午還要去警局錄口供是嗎？”

“嗯。”

“你說的彭玲的問題我會讓人查一下，這案子多少也是有點蹊蹺的，恐怕破起來沒那麼容易。”

唐嘉嘉喝了一口飲料，“我沒你想的這麼介意這個案子，這次死的又不是我認識的人，稍稍關注下就行了。”

她又沒準備去做偵探，上次是因為第一個受害者好歹和她有點關係，又懷疑是不是運勢石搞的鬼，她才格外在意。

這次明顯是個陳年舊案，說句實話，這世上哪有百分百順心的事兒呢，破不了的案子也多了去了，她知道陳宇清話裡委婉的意思，大約是覺得這件案子引起了唐嘉嘉的關注，會比較在意破案的進度。

事實上這次受害者只是陌生人，比起這個，唐嘉嘉更惱怒的是故意引王思恬過去的那位混蛋，這位居心不良，也不想想會給一個小姑娘帶去怎樣的噩夢。

大家一塊兒在電視臺吃完了午飯，唐嘉嘉、王思恬和楊落雨被警方帶回去做口供，其他同學正常坐大巴回學校了。

去警局的路上，王思恬一直抓著唐嘉嘉的手，很顯然她又開始緊張了。

“別緊張，我們就正常回答問題就行了，反正案子也不會和我們有關係。”唐嘉嘉安慰她。

王思恬也不傻，她苦笑說，“那個掉錢包的大叔是故意的吧。”

“大機率是故意的，警察也許會問你一些他的身形特徵之類的，你趁著現在再回想回想。”

王思恬的情緒有些低落，“他故意引我去是為了讓我發現那個可怕的地方，對嗎？”

這算是標準的做好事沒好報了，如果沒有楊落雨，唐嘉嘉又沒那麼快趕到的話，她豈不是要嚇得暈過去。

唐嘉嘉摸了摸她的腦袋，“你可以換個角度想啊，正因為你很善良，對方才選中你，而你在演播廳被徹底敲掉毀滅現場證據之前發現了案發現場，這對於那個去世的女孩子來說，是件很好的事，或許警察就這麼根據現場的證據，找到了害她的兇手。只有你這麼善良愛做好事的女孩子，才能幫到她呢。她一個人孤零零地死在那種地方已經好久好久了，而你幫助她抓住了害死她的人……不用害怕的王思恬，你為什麼要怕她啊，該害怕的應該是兇手才對。”

王思恬一下子愣住了，她看向唐嘉嘉，“是這樣的嗎？”

“是的啊，這才是真正的做好事呢，遠比你撿到錢包還給人家，路上扶個老奶奶要棒多了！”唐嘉嘉笑著說。

坐在旁邊的楊落雨忍不住看了唐嘉嘉一眼，在這個瞬間，他忽然有點理解謝彥為什麼喜歡唐嘉嘉了。

唐嘉嘉平時看起來總是有些冷冷的不太好接近，是那種有點厲害的酷酷的女孩子，就好像他和王思恬被困在那個小房間的時候，唐嘉嘉踹壞了門板跳進來的時候，看起來強大又可靠。可是現在看她安慰王思恬的模樣，卻很溫柔，非常非常溫柔。

王思恬將腦袋靠在唐嘉嘉肩膀上，終於也笑起來，“你說的對，我今天做了一件大好事呢。”剛才的恐懼，終於大半被驅散了。

唐嘉嘉松了口氣，又摸了摸她的頭髮。

“謝謝你啊，嘉嘉。”王思恬撒嬌說，“我真的太愛你了。”

楊落雨：“……”

莫名感覺他輸了，輸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