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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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聲歡呼響徹了整個廣場,卻是青鳥幫四人將執法官的財務搜刮完畢之後,蔚十分大氣地擺手將他們交給了圍觀者。

好在她沒有被勝利徹底衝昏頭腦。

見到許多圍觀者那狠戾噬人的目光之後,蔚連忙大聲喊著不許殺人。

所有的圍觀者都會給蔚這個面子。

畢竟在這幾年以來,蔚是第一個敢於真正出手反抗的人!

於是圍觀者們紛紛應聲著衝向了執法官,除了那身制服以外,圍觀者們就連執法官的內褲都給扒了下來。

當越來越多的黑巷人趕過來參與歡慶,蔚和爆爆也陷入了幸福的煩惱當中。

她們被包圍了,層層包圍。

最內層的,是基本沒有參與搜刮的黑巷人。

他們有著清醒的理智。

他們想要的、並非是執法官們身上的那些毛頭小利。

他們所圖的利益更大!

有一部分人想要跟蔚混,他們放下了身為老一輩的臉面,覺著蔚和爆爆的年齡雖然還小,但她們的身上卻具有著足夠的擔當。

黑巷人需要這樣敢打敢拼、並無所畏懼的領導者!

所以許多人都拋棄了一直在妥協的範德爾,打算真正投身於蔚和青鳥幫的麾下打拼出一份未來!

而另一部分人則是單純的想要混得更好,她們覺得跟蔚混、可以讓他們活得更好。

這是圍在蔚和爆爆身周的第一層人牆。

再之後的幾層人牆,則是單純的想要對蔚和爆爆歡呼感謝罷了。

至於眼下的蔚和爆爆?

兩人早就懵了。

爆爆太小,就算是在青鳥幫裡面,她也從未面對過這樣的擁簇。

所以她緊張害羞,只能將自己藏在了蔚的身後。

而蔚呢?

她飄了。

哪怕管理著青鳥幫,哪怕她在科文那學會了不少管理的知識。

但這種被人當成英雄來崇拜的場面還是頭一遭。

於是她飄了。

她被來自於周圍的糖衣炮彈擊垮,她向眾人大聲叫囂,叫囂著要帶領底城人衝出裂谷,她要讓底城人和上城人的生活進行兩極翻轉!

不少人信了。

還有一部分具有理智的人則產生了遲疑。

他們遲疑於蔚的不穩重,覺著還是暫時繼續觀望一段時間再說投靠的事吧。

……

修理店門口。

科文拒絕了熱情鄰居們的幫忙,他蹲在地上用釘錘敲打著新的房門。

在他旁邊,範德爾正默默的幫忙切割玻璃,大胖子本索同樣一聲不出,在那幫助切割木板。

三個人分工協作,很快便製作好了新的房門。

等科文將房門掛好,三個人一起回到了前廳裡面。

範德爾看到了擺在結賬臺上的酒,曾是他和格雷森執法官一起喝過的那瓶。

他走過去將酒瓶拿起來晃了晃,又拿了兩隻杯子走來沙發落座。

給自己的本索分別倒了一杯酒之後,範德爾聽著門外的一陣陣歡呼聲卻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神色苦惱著和本索碰了下杯子。

範德爾將近乎滿杯的酒液一口喝乾。

放下酒杯,他看向坐在對面沙發上的科文問道:“決定好了?”

科文正翹著二郎腿,並用雙手抱住了膝蓋。

聞言,他將視線從外面收回,並聳了下肩膀說道:“既然孩子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那做家長的,當然要幫襯著了。”

“會死很多人!”

範德爾低頭看著空酒杯:“兩個孩子的本事比我強,這我承認,可她們再能打又如何?”

重新抬頭看向科文,範德爾凝重地說道:“有了我那次的例子,如果蔚她們再次組織衝突,那麼所要面對的、一定是比我那次還要更加殘酷的鎮壓!”

他語氣十分擔憂:“上城決不允許有人再敢挑戰他們的權威!我那一次就夠了!如果這一次他們不施展雷霆打擊,恐怕將來還會有人去效彷!他們絕不會讓那樣的未來出現!”

“是啊。”

本索在一旁點頭附和:“奎因,直接的衝突或許並不是一個好方法,孩子們是黑巷的未來,咱們得護著他們,這次的事情最好另外再想辦法解決。”

“沒錯!”範德爾凝眉說道:“這次的事情很奇怪!替身已經送出去了,按說上城的那些人應該不會繼續追究了,而且……”

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擔心,範德爾沉聲說道:“這一次,格雷森的身影並未出現,她是堅守和平原則的!根本不會做出這種事!”

聞言,科文鬆開雙手並放下了二郎腿。

他看向屋外的歡呼人群,同時微微搖著頭說道:“可說什麼都已經晚了,這股風已經吹起來了,並且還會越來越烈。”

向窗外揚了下下巴,科文接著說道:“不管怎樣,這群執法官們都已經在這裡受到了襲擊和搶劫,上城絕不會干休的,這已經不是交出一些人就能夠平息下來的事件。”

收回視線看向範德爾,科文輕笑著說道:“丫頭們動手之前,我在這裡教給了她們一個道理,範德爾,我覺著你也不妨聽一聽、想一想。”

“什麼?”範德爾疑惑。

“以鬥爭求和平、則和平存;以妥協求和平、則和平亡。”

陳述了一遍道理,科文又看向了同樣愣住的本索:“你們都是祖安的老人了,這些年,祖安的一切情況都被你們看在了眼裡,所以你們不妨結合實際對這句話思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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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

範德爾和本索紛紛眼神發直地陷入了回憶當中。

祖安的歷史是怎樣的?

開通貫穿東西海域的運河,然後好好的進化日卻因為一半城市的塌陷而變成了災難日。

之後,還留在地面上的那部分城市便改名成了皮爾特沃夫。

兩級分化就此開始。

上城將一切工業和生活汙染都排放到了下城,讓下城的整個裂谷就此暗無天日,空氣中充滿了毒霾。

上城越繁榮,下城的祖安就越是環境艱險。

上城人生活優握、身體健康成長;下城人則食不果腹,身體素質不停被削弱。

下城人無數次向一衣帶水的上城兄弟們求助。

但換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疏遠、鄙夷、乃至變本加厲。

這種情況直到範德爾出現。

範德爾拼搏半生,終於讓最為混亂的底層黑巷變得統一。

五年前,他組織有志之士們衝擊連結運河兩端的橋樑,第一次代表著祖安向皮爾沃特夫發出了反抗的聲音。

結果?

雖然失敗了,但祖安卻得到了喘息之機,上城起碼在表面上有所收斂了。

以鬥爭求和平,雖然和平並未真正到來,但卻真的出現了和平的苗頭。

而這幾年呢?

隨著範德爾變得妥協,似乎壓迫的風氣已經重新出現在了上城當中。

以妥協求和平,卻讓那支和平的幼苗變得有如風中殘燭。

……

科文說的對。

範德爾和本索都是祖安的老人,他們將祖安的一切變化都看在了眼內。

過去,他們一直都在因為那次衝橋的失敗而逃避著。

而眼下科文已經將事實擺在了他們眼前。

回顧過去,思索科文那句話的道理。

漸漸的,範德爾和本索的眼神紛紛變得深沉了起來。

心間的灰盡彷彿得到了微風相助,本以為早已熄滅的火苗,竟然漸漸從灰盡之下重新破出了光芒!

彭!

範德爾陡然握拳砸在了小茶几上!

他面色略微漲紅,並抬起他那堅定的眼神望向了科文。

“你或許是對的!”

範德爾沉聲說道:“妥協,只能讓我一直在自欺欺人!我不怕死!卻一直忽略了其他人也和我一樣不怕死!”

他看向了屋外歡呼的人群:“我不該壓制他們!我沒資格阻擋他們對祖安的犧牲精神!”

“哈哈哈哈!

旁邊的本索突然放聲大笑。

他用力拍著範德爾的肩膀:“老夥計!黑巷獵犬被關在籠子裡太久了!你終於回來了哈哈哈哈!”

“是啊……”

範德爾給自己和本索再次倒上了酒。

他將酒瓶中的最後一滴酒液倒光,隨後舉杯向本索示意。

本索興奮著舉杯碰撞,令金屬杯子發出‘咣’的一聲悶響。

兩人仰頭乾杯。

彭!

酒杯被範德爾重重放在了茶几上,隨後他抬起手背抹了把嘴巴,繼而呲牙笑道:“把自己困在籠子中五年!當我想要鑽出籠子!獵犬!恐怕將會變成餓狼!”

“哈哈哈哈!”

本索激動地將酒杯直接摔在了地上:“狼?!好!

老夥計!你會發現你這個頭狼的身後仍舊還跟著狼群!

飢餓的狼群!

!”

“狼群……”範德爾沉吟一聲,繼而同樣‘哈哈’暢聲大笑了起來。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

科文笑眯眯地發出了聲音。

他先向地上被砸癟的酒杯指了一下,並對本索微微翻了個白眼。

隨後科文又指向了屋外。

“老家夥們,就別再想著爭強好勝了,現在是年輕人的時代。”

他輕笑著說道:“我閨女好不容易打下來的江山,你們這群老家夥好意思出面截胡麼?”

範德爾一愣,他向屋外正在激情演講的蔚看了看,繼而無奈著搖頭失笑出聲。

心氣已變的範德爾不再苦惱憂愁,而是神態自信地說道:“好!那就讓小家夥們先鬧一鬧!鬧翻了天!我們這些老家夥也會給他們兜著!

“精神可嘉。”

科文笑著微微點頭:“不過,你們似乎太小瞧我的寶貝閨女們了,老家夥們,走著瞧如何?瞧過了之後,好讓你們認清已經被時代淘汰了的事實。”

“好!”

範德爾向科文伸出了手,他笑聲說道:“那咱們就走著瞧!”

啪!

科文抬手橫掃,和範德爾拍了下手掌。

擊掌過後,範德爾再次暢聲大笑了起來。

……

與此同時。

黑巷上空的一座懸梯上。

站在連結裂谷兩端山壁的懸梯中央,裝扮一絲不苟的希爾科正在俯視著下方。

他注視著在人群中康慨激昂的蔚,雖然聽不到蔚在具體說些什麼,但他卻可以發現人群的狂熱。

他的那只機械義眼紅茫閃爍,可以露出表情的右臉上,而今正佈滿著有趣的笑容。

有人腳步匆匆地走上了懸梯。

希爾科澹聲向走來他身旁的手下問道:“打聽清楚了麼?那個小家夥是什麼人?”

“打聽到了,老大!”

一位臉上掛了許多金屬環的打手恭聲說道:“那兩個小崽子叫蔚和爆爆,她們……”

“嗯?!”

希爾科突然轉頭看向了手下,他的眼神十分陰冷。

手下愕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忌諱。

好在希爾科給出了解釋,他語氣認真地沉聲說道:“哪怕她們的年紀再小,但也做出了其他人所不敢做的事情!崽子?”

嗤笑一聲,希爾科鄙夷地注視著手下說道:“相比於她們這兩個敢於向上城展露獠牙的幼獸,你們就連爛泥中的蟲子都不如!”

這話令打手恍然。

雖然心中不以為意,但嘴上卻立即認錯。

而後,打手接著說道:“她們和一幫孩子組建了青鳥幫,黑巷的年輕人幾乎都加入進去了,如今,青鳥幫在黑巷中佔據了小半的話語權。”

“哦?”

希爾科覺著自己這些年好像忽略了許多東西。

他重新看向下方,並澹聲問道:“過家家?否則範德爾那家夥會任由話語權被搶?”

“聽說範德爾收養的兩個小崽……兩個小家夥也加入了青鳥幫。”

打手回答道:“之前可能是過家家的小孩子遊戲,但誰也想不到今天那個女孩會對執法官們出手。”

“不……”

希爾科微微搖了下頭:“繼續去打聽!過家家的幫派,可培養不出有著如此膽量和實力的小家夥們。”

他轉頭看向打手:“青鳥幫裡面一定還有其他秘密,最基礎的,是誰資助了他們?讓他們可以具有足夠的資金來養活所有人。我可不信,青鳥幫的所有人都是靠著信念而堅持下來的。”

“是!”打手略微躬身:“我這就去打聽!”

希爾科沒有多說,他重新看向了下方的廣場。

而打手則快步離去。

噠、噠、噠……

希爾科用指尖輕輕點著懸梯的護欄。

他低聲自言自語:“真希望這不是一場意外……不過也無所謂,沒有他們,我同樣可以掀起祖安的變革……”

“範德爾……我會讓你親眼見到……”

呢喃聲中,希爾科轉移視線看向了範德爾的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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