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吹過荒冢，一片蕭蕭之聲。

荒涼、寂寥的黑土地，到處都是廢棄的孤墳。

每一座，或多或少，埋葬著的都是一位絕世天才。

因為只有絕世天才，才可以在萬鬼劍冢擁有一座孤墳。

但絕世天才，也死了，因為孤墳延綿不絕，如十萬大山。

孤墳，也並不孤單。

周衍與姜雨凝出了殺陣，便感受到了一股如此強烈的氣息衝擊心神，便是他心情其實並不差，可也有些莫名的黯然。

也許，能活下去的，終究越來越少，而大量的天才，都會在一處處的秘境、一處處的絕地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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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這裡其實也有一座屬於他周衍的孤墳一樣。

周衍想到了那座墳，他的推衍計算能力立刻就計算出了一種可能，一種很詭異的可能。

第一，這一切，都存在於一種推衍之中，而最終推衍之人，便是為了培養他周衍，因此熊霸、師傅、甚至是聖女以及雷源劍神等存在，都是他的守護者，而他很可能是那個來歷很大的‘雷衍王’。

這種可能，佔據萬分之一的機率。

第二，這一切，都是一個虛假的世界，本身就是一種被創造出來繁衍的世界，一切，只為九源輪迴之後的神道作鋪墊。

這種可能，佔據百萬分之一的機率。

第三……沒有第三，因為其餘的可能xing，沒有任何推衍的基礎，只是空想。

這些，只是基於他人對於他周衍莫名的熟悉，而產生的推衍計算。

心底深處的秘密，便連聖者都無法窺探，萬鬼老祖，如何懂得他周衍感悟的本源基礎？儘管萬鬼老祖給予了解釋，而這種解釋，若是其他任何人必定都會相信。

但周衍擁有師傅的記憶，知曉這種可能xing近乎不可能，因此才會質疑。

也就是說，萬鬼老祖傳授給他的黯然劍意之類的本源劍意，完全就是他周衍自己的，很可能，萬鬼老祖知曉他周衍的未來。

同樣的，熊霸也知道、聖女凝兒也知道，甚至是雷炎破道山那只巨眼的主人，明顯也知道一些事情。

那麼，他們是基於‘李傻子’的傳承而知曉這一切還是知曉自己這一世的未來？如果是上一世的能力，明顯不可能這一世繼續領悟！

不但如此，孤絕劍意，便是霓裳仙子，也是懂得的，而且霓裳仙子最初是他心中的那斷臂女子的原型。

那麼一直以來的雕像蘊含的劍意，又代表了什麼？

這就好像是引誘自己去領悟這種劍道，按部就班的這麼走一般，就像是設定好的程式，每一個步驟，都有著牽引。

……

不想不可怕，一想，周衍便覺得渾身有些發冷，甚至，這般想下去，周衍都不知道，身邊的人，到底是虛假，還是真實。

這無從判斷。

師傅的記憶中，有這樣的深刻記憶，之前周衍從來不會去這麼想，可此時，他忽然這麼代入的去想了。

曾經有一個邪惡的強者，困住了一個敵人，因此製造了可怕的‘真實世界’的可怕陣法。

陣法之外，那個敵人被鎖在殺靈枷鎖上，ri夜飽受靈魂撕裂折磨。

但那個人的魂識卻不這麼覺得，而是覺得他自身沒有被折磨，而是僥倖活出了下一世，還是沒有迷失的活出了下一世。出生就有上一世的記憶、有恐怖的頂級功法等等，從而苦苦修煉，妄圖報仇。

他吞噬兇獸jing血，認為jing血蛻變肉身與靈魂，認為兇獸之血鮮美可口，有暴戾氣息卻令人有強大的感覺——但實際上，陣外，不過是那殺靈枷鎖傳遞出來的絲絲波動而已，那是一種模擬效果。

這些，師傅也是從古書之中得知的，因此相當震驚。

有一種折磨，不是肉身、靈魂上的折磨，而是魂識甚至是神識上的折磨。

普通人，jing神就是意識。達到劍魂境界，有三魂開始，就有魂識。

而境界蛻變成為劍神，就具備神識。

一個人越是達到巔峰，越是一路毫無艱險的走到最高峰，失敗的時候，便越是萬念俱灰。

當自以為活出下一世的那個敵人站在了那個世界的最巔峰，他忽然再次突破，然後打破桎梏，卻回到了殺靈枷鎖裡。他醒過來了，才發現，他所有的一切，所以的意氣風發，都不過是螻蟻的黃粱一夢。

現實的他，無比卑微，渾身惡臭，白骨腐朽，沒有半點人樣，一身實力已經全部廢除不說，更是一直就被浸泡在汙穢之物裡。

殺靈枷鎖散發出的陣陣絞殺光芒，依然傳遞出他巔峰的時候的那種意氣風發的體會，可現實的殘酷，洞穿了他的身心。

這是可怕的衝擊，一個帝王，忽然知曉自己是一個被人逼在地上跪著、靠汙穢之物為生、沒有任何尊嚴、無比卑微的存在的時候，這種反差，才無比可怕。

那一刻，那個敵人，生生的魂識崩滅，發出了滔天的怨怒、不甘與絕望之聲。

魂識崩滅，這種如近乎不朽般的存在，就這樣灰飛煙滅了。

那個佈局這一切的強者卻發出了邪惡、暢快無比的笑聲，笑聲震驚了整個荒涼的古星。

……

這是一本古書上記載的示例。

古書上，字字如血，如鐫刻得極為深刻，師傅的記憶，在這裡也顯得極為深刻。

周衍嘆息了一聲，他踏出的步伐，忽然定在了半空，沒有踩下去，整個人如定格一般。

他的記憶裡，出現了雷炎破道山，那只巨眼給出的一系列答案。

……

“我死了嗎？”

“是的，死了。在雷霆匯聚的時候，你的另外一股世界的空間之力，阻擋不了雷霆，因此你已經被雷霆大劫灰飛煙滅了。

你所看到的，聽到的，都是‘回魂’狀態的夢幻。”

那個聲音繼續傳遞著資訊。

周衍卻怔在了原地。

“白狐，也死了。”

那個聲音，又繼續說道。

周衍忽然有種自己真的死了的感覺，原來，那種靈魂被抽離的感覺，其實是自己已經死了……

“帝氣劍體，以及你的傳承，讓你還繼續的以殘魂活著，時間之力的能量、作用之下，一切像是歷經了正常的天劫繼續發生。這也是你寄予了無盡的執念所致。

你自己，給你設定了未來，但又不斷的自我懷疑，最終還想出‘創世’的方法，想找尋回生之道。”

“如果你有命魂牌，別人就會發現，你的命魂牌碎了，但有一縷殘魂存在……不是我吸引你來這裡，而是所有在雷炎破道山死去的命劫修士，殘魂都會在這裡出現。你看到的那片魂海，就是他們的殘魂的凝聚體。

想等到機會，輪迴再世，就不能讓這一縷殘魂消失。

一滴水，一粒塵想要不消失，就只有融入大海，融入大地。

這是生命最初的奧義。”

……

這是在雷炎破道山遭遇天地大劫的時候，周衍無法承受、被引入了雷炎魂海之後的一幕。

是‘雷源劍神’與他交流的那一幕。

在那一幕之中，周衍學會了生死劍意，獲得了雷炎魂液。

周衍回想那一幕，之後他強大得變態的大腦，又生生給出了另外一道記憶。

就像是強行撕開記憶，重新拼合一般。

接著出現的這道記憶，是在天機山，面對諸葛無為的時候。

……

“如果是這樣，強大，又有什麼意思？強大了，卻失去了一切。”

“失去了嗎？若從未得到，就談不上失去。”

諸葛無為平靜的說了一句，隨後，他揹負雙手，露出一個蕭索的背影，道：“這是個虛體的世界，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聽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甚至，你感應到的，都可能不是真的。

這句話，包括我現在和你說的話，都是一樣。

你認為是真，那就是真。你認為是假，那就是假……

九源輪迴……凝聚劍魂，成長起來，才是真。其它，都沒你想的那麼重要。”

諸葛無為意有所指的說道。

……

兩道記憶畫面，被推衍之中的強大靈魂能力，生生拼接在一起。

周衍渾身顫慄，如墜冰窟，他覺得他撕開了一道模糊的面紗。

他此時，在深深的懷疑，這樣一個葬劍祖星，是一個可怕的世界，還是一個天大的局。

或許，就像是他師傅的記憶之中那本古籍之中記錄的那個可怕的例子。

可周衍不敢去想，因為如果從這樣的角度去思考，那麼萬鬼老祖、凝兒不告訴自己真相，可能就真的出於一種保護，害怕自己崩潰的保護。

周衍沒有再去推衍下去，這其中的結果，如果不是真正的答案，就會無比殘酷。

這樣的計算，只要其中一個步驟出錯，結果必定是天差地別。哪怕是計算出萬分之一的機率，這機率，不過只有那麼一絲可能，並非一定是這樣。

但這樣的結果，實在是太令人震驚！

……

這一切，看似很久，實際都發生在那一個剎那。

周衍的腳步落下，踩在堅硬的漆黑sè的荒涼土地上，前一刻的他意氣風發，而下一刻的他，卻變得深沉、穩重了許多。

“夫君……你怎麼了？”

姜雨凝關心、擔憂的道。

“沒什麼，想起了‘李傻子’的部分記憶，心中不是很痛快，不過不要緊，過去的都過去了，我們總歸是要向前看的。”

周衍若有所思的說著，目光忽然一凝，看向了這一片蕭索之地的虛空。

此時，姜雨凝也同樣目光之中露出了震驚之sè，看向了那裡。

“嗤嗤——”

那一片天地，如天崩地裂，蝶仙子、堯聖與瑤池聖者聯手，正對博陽雙聖展開了驚天搏殺。

這是一場殘酷的聖戰，此時，博陽雙聖的聖血飛灑而下，在天空飄落如雨。

天空之中，是金sè的聖血，但落到了荒冢上空的時候，已經變得乾涸而焦黑、暗紫，並散發著陣陣如最初見到熊霸的時候它身上的那股臭氣。

陣陣臭氣漸漸濃郁了起來，遠處，接著又有數道身影飛向了這裡。

他們每一位，都是領悟了玄禁的天才人物。

這其中，寂無玄者正對箐護法和她的兩大護衛同樣的展開了可怕的追殺。

一陣陣偉岸的力量在天上和地上爆發，一瞬間便蔓延到了周衍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