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香衣昏迷了三天，赫連翳便守了她三天。期間晉虞來敲過無數次門，距離上次死人的第三天清晨，鎮子外面的石板路上出現了第二具屍體，鎮長又送了糧食來。
第三天傍晚，洛香衣睜開眼，似乎意識還在黑暗裡沒醒來，茫然的望著眼前的一切，頭頂、牆壁、房間……
下一瞬變成了驚恐，張開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抱緊溫暖的棉被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她一有動作，赫連翳便醒了，看見她恨不得把自己裹得沒有的姿勢，眼底一疼，張嘴叫道：“洛兒……”
想好的話在她只露出眼睛的恐懼裡，蒸發殆盡，連殘渣都不剩，想要擁她入懷的胳膊也僵在半空。赫連翳始終不明白，洛兒喜歡他，卻為何他的親近只讓她難受痛苦？她還是記得嗎？
即使已經不記得他，也還記得他強迫過她？赫連翳不願意相信，她的身子明明有感覺，明明是喜歡他的，臉上卻痛苦萬分，絲毫情慾都看不到。
“阿秋！”洛香衣突然叫道，嘶啞的聲音裡滿是驚喜，赫連翳下意識注意身後，那個樓堂秋……
軟軟彈彈的身子撞進懷裡，緊接著兩節粉嫩的藕臂環著他的腰，仰起的臉龐上愛慕驚喜一覽無遺。
“阿秋，能再看到你真好，我都以為我要死掉了，有個怪物要吃我。”她的聲音有些啞，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激動驚喜，赫連翳一怔，知道她把自己當成了樓堂秋，而她說的那個怪物，無疑就是他了！
“洛兒不怕，阿秋在，不會讓人欺負洛兒的。”本來應該生氣的，開口卻順著她的話說下去，赫連翳無奈的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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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香衣嗯嗯的點頭：“阿秋最好了。”
赫連翳怔了下神，驀地一笑：“洛兒很喜歡阿秋嗎？”
“喜歡！”洛香衣輕快的點頭，歪了歪腦袋好像想到了什麼，眼底一黯，低頭默不作聲的收回手，隔了好一會兒才又抬頭，滿目悲慼的問道，“阿秋，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赫連翳再一怔：“洛兒怎麼會這麼認為？”
她怎麼會這麼想？方才還很高興，現在卻……怎麼還是那麼笨！若是心無所屬，他怎會為她停留？
“阿秋一直都知道的，我最喜歡阿秋了。”洛香衣說完咬著唇，眼眶紅紅的望著他，阿秋明明都知道的，為什麼還要問她？是不是不相信她了？
赫連翳發現自己永遠別想猜到她在想什麼，作為阿遙也好，作為洛兒也好，都能讓他有種崩潰的衝動。
“洛兒不乖乖的聽話，阿秋就不喜歡洛兒了。”趁機提著要求，赫連翳對這個稱呼並不排斥，他在母族的時候還不是叫堂秋，庭中翳滿，堂有秋葵，他的名字比那個樓堂秋好多了。
洛香衣想了想，點頭道：“我會聽阿秋的話的。”
漂亮的眼睛裡全是傻傻的認真，她似乎堅信，只要她聽阿秋的話，阿秋就會喜歡她，就會一直喜歡她。
赫連翳心情甚好，揉著她亂糟糟的頭髮，語氣從未有過的溫柔：“洛兒睡了三天了，想吃什麼？”
睡了那麼久呀？洛香衣咬著唇認真想了想，扳著手指頭道：“我要桂花糕、八珍糕、福祿片，還有紅豆酥和酒釀圓子。”
“好。”不管這裡有沒有這些東西，赫連翳先應下。
呼～
走了——
赫連翳一出門，洛香衣就軟綿綿的倒在床上，搭在額上的玉臂擋住了光亮，也擋住了視線，微微上揚的唇角被苦澀拉低，變成了令人心酸的悲色。
婧娘，還在嗎？
不，應該問，婧娘你還活著嗎？
為了躲赫連翳搜魂的婧娘，還活著嗎？
“還活著，不過也活不了多久了。”婧娘有氣無力的答道，聲音十分虛弱。
“婧娘……”一開口，洛香衣聽到了哭聲，眼淚滲透肌膚，蔓延泛濫成災，她才知道，才知道的，婧娘不會害她，不會傷她的身體，婧娘只是，她真的只是想死而已。
失去了一切之後，她只是想死。
“誒誒，你別哭啊，聽我把話說完。”婧娘看到她的想法，尷尬的叫道，聲音依舊無力。
“婧娘，我看見了，全都看見了。”
我全都看見了，婧娘，譚婧娘，你的生前死後，你唯一的執著，傷盡之後只想長眠的心願。
終於看到一個比自己還傻的人。
洛香衣捂住臉，她一直，一直都在抗拒相信仙魔靈鬼這些詭異的東西，更抗拒前世今生的說法，可是婧娘，那個傷得婧娘不願意再醒過來的人，跟赫連翳那麼像，那麼的像。
她們，是逃不掉那張臉？還是逃不掉那個人？
對於洛香衣看到她的過去，婧娘驚訝了下，隨即不在意道：“看見就看見了吧，我要說的才是重點，你給我聽清楚！”
最後的話幾乎是吼出來，洛香衣震了神，下意識聽她嚴肅道。
“洛香衣，你的那種異香最好不要再用了，尤其是對赫連翳，千萬不能再對他用了！”
那種異香，那種彷彿天生就有，卻鮮少有人能聞到的異香，只要一絲一縷就能讓她掌控男人的慾望，進而控制他們的意志，那是她唯一倚仗的東西。不需要學習摸索，從她有意識開始，就知道怎麼利用它！
洛香衣的臉色煞白起來，婧娘看了她的記憶，也知道它的存在，卻從來沒說起過，現在卻嚴肅的提出來，更特別告誡她不能對赫連翳用。
她，是不是已經對赫連翳用過了！
那麼多次，赫連翳都沒有將她怎樣，這次，這次她失去控制時連那香也脫離了她的控制。
赫連翳對她，不過是藥物在作祟，不過是因為這張臉……
“洛香衣，你好好聽我說話！”對她自憐自艾深惡痛絕，婧娘用盡力氣叫道，“你的香，不是從你的身體裡散發出來的，是從你的神魂散發出來，是你的神魂！”
“那又有什麼區別？有什麼區別？”不都是讓人遵從慾望的東西？不都是，破壞真心的東西？
“當然有區別！”婧娘惡狠狠道，如果她有實體，現在一定恨不得吞了洛香衣。
在赫連翳面前裝得那麼像，轉過頭卻又傷心難過，何必，何必自己一個人硬扛著？
【作者題外話】：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