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白雪閉著眼睛，腦子裡一片混亂。
渾身每一處都透著疼痛，這個治癒修復的過程極其漫長，慕容白雪渾身每一處都佈滿了汗漬，時間一點點過去，她安靜地坐在原地，如同一尊石像一樣巋然不動。
偶爾也會有不知道從何處而來的狂風吹過。
三千長髮就在寒風中飄蕩著。
身體一處忽然一片灼熱，如同住了一團火焰一般，她是水系冰系的靈根和體質，這般熾熱的火焰在她身體裡讓她更加痛苦不堪。慕容白雪默默忍受著這一切，總覺得這些已經算不得什麼。
她已全神貫注，再分不出一點心來了，不知幾時，有腳步聲漸漸靠近，她也全然不知。
莫白芸低頭凝視著端坐在原地的慕容白雪。
他的眼神一瞬間複雜起來。
“我就說她還沒有走。”
腦海中傳來了另一個聲音，那原本和自己勢同水火的人，如今卻像是他的朋友一樣。
“她沒走，卻也不會為我留下來了。她還是會走的。”
莫白芸冷冷一笑，眼底閃爍著無垠的悲傷。
心想著，倒不如她已經走了。
他當然知道慕容白雪不是不願意走，他早就沒了什麼希望，只是沒想到隨意走動，竟然也能遇見慕容白雪。這山洞分明比想象中大了太多，可為什麼那麼快就讓他發現呢？
還是他自己不對……
他為什麼要走出山洞呢？分明還是心存僥倖，想著也許慕容白雪還沒有走遠。不該他並不後悔自己的決定，他放走慕容白雪，歸根究底還是為了放過自己。
他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你真的那麼想嗎？我知道你喜歡她……比想象中更喜歡。”那麼久的時間，她從憎恨這個人，到漸漸瞭解他，體會他內心的狂妄變成悲涼，看他日復一日陪伴在慕容白雪身邊，從一個肆意張狂的人漸漸變得涼薄冷淡，她覺得這一切都和慕容白雪逃脫不了關係。
“既然喜歡，何苦放下呢？”
“當初若不是你慫恿我，我未必有勇氣和她見面。”說的是五十年前，他和慕容白雪在異國他鄉重逢的時候，那時候他身邊養了一隻小妖怪做“徒弟”，他自己不動手，卻讓那小妖怪肆意殺戮。
“你後悔了？”
“不後悔。”
有什麼可後悔呢的呢？他活了那麼久，比任何人都久，什麼都體會過，唯獨沒有體會過思念一個人是什麼滋味。他不後悔曾經的一切。只是沒有想到自己分明決定了放棄，為何執念還沒有退散……
“你要是真的那麼喜歡她，那你就暗暗地陪著她吧。”
莫白芸搖了搖頭，他知道子書炎就曾經這麼做過，他終究不能和子書炎比。倒不是沒有那種耐心，而是沒有那種決心，他被慕容白雪拒絕了一萬次，便不想再被她拒絕多一次。
子書炎那人不同，慕容白雪拒絕他無數次，他仍能做到鍥而不捨，大概他是真的義無反顧。
可惜他卻做不到……
他總覺得如果還要再繼續被慕容白雪拒絕，不如還是在這一步就停止吧。哪怕他為慕容白雪做了再多，可是他終究不能和子書炎相比較。
不是比不上子書炎，而是那種一腔熱血反比不上子書炎單純。
他從前不懂自己和子書炎到底差在哪裡了，現在卻忽然間明白了。做不到就是做不到，累了就是累了。他也不是不願意為慕容白雪付出一切，只是得不到一個好結果，那不如就在這裡止步吧。他終究是做不到子書炎那樣無所顧忌，他只想要一個好的結果，哪怕路途多辛苦，但是結果一定要是好的。就像是他在玄天之巔下面被關著那麼多年，可他還是出來了，還是重獲自由了。可他這樣日復一日跟著慕容白雪，難道慕容白雪就會被他打動嗎？
他心裡分明清楚答案。
“不必了、”他只是低聲喃喃著。
多餘的事情都沒有必要了。
他如今站在這裡，也只是湊巧吧了。
“那就走吧。”
那個聲音又響起了。
“就當做你其實根本沒有看見過她，讓她在這裡，卻當做沒看見。”
男人一句話沒有說。
慕容白雪的狀況越來越不好了，她看上去已經用盡了全力，但是情況還是很糟糕。
“你要出手嗎？”
如果他願意出手的話，慕容白雪的狀況會很快好上很多的。
男人搖了搖頭，“我既然已經說過從此以後和她在沒有一點關係，那自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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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她說的一樣，看見也只當做不曾看見。
那個聲音沒有繼續響起。
男人的目光一直落在慕容白雪身上。
溫柔的，又好似帶著悲涼和憎恨。
慕容白雪像是沒有察覺，畢竟她全身心都在領一件事情上。
“你曾經說過想要知道我真正的名字，對嗎？”
男人凝視著慕容白雪，他的眼底倒映著那張熟悉的臉龐，那張他曾經花費五十年時間一直悉心照料的面容，如今蒼白無比。
“其實，我忘記了。”
他冷冷一笑。
“我已經不記得我從前的名字了。”他以莫白芸這個名字生活的時間，和他曾經度過的歲月相比，實在算不上什麼。可從前沒有人敢那樣稱呼他的名字，那樣親近地陪在他的身邊。萬妖之王自然是尊貴無比的，而曾經被鎮壓在玄天之巔的那段時間，他被修道之人唾棄，被侮辱和折磨，日復一日挨過去才挨到了後來……
“倘若……”
“算了。”
他為何又要說什麼倘若？明知道沒有什麼倘若……
何苦做哪些可笑的假設呢？
可是儘管如此，在此時此刻，他還是想再上前一步，想輕輕觸碰慕容白雪，伸手摸一摸她的臉頰。這些年他一直陪在慕容白雪的身邊，他對她做過最親密的舉動也不過是伸手捏一捏她的臉頰。
“慕容白雪……”
輕輕叫著她的名字。
心中又是一陣難受，放下……果然還是比想象中痛苦。
不是在自己知道她可能永遠不再出現的時候才覺得痛苦，而是在自己伸手卻觸碰不到，或者知道自己不該去觸碰對方的時候，才感覺到了痛苦。
“這樣下去，痛苦的不就成了你一個人嗎？”
那個聲音又再一次響起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