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安全生產委員會是直接隸屬國務院的機構。這個機構是由副總理牽頭掛帥，各部的部長掛副職，副部長往往只能擔任普通的委員。

也就是說，國家安全生產委員會的層級是要比各部委還要高上一級。

但是這個機構平時不負責具體工作實施，主要職責制定安全生產的有關政策方針。

而具體的工作實施，都是各個部委去負責。簡單的說，便是安全生產委員會下命令, 部委去執行。

在煤礦生產領域，負責執行的單位便是國家煤礦安監局。

在1998年之前還有煤炭工業部，國內的煤炭產業也由煤炭工業部負責，之後煤炭工業部撤銷了，國家便成立了煤礦安全監察局，來負責全國的煤礦安全工作。

因此這一次國家安全生產委員會前來考察, 煤礦安全監察局也派人陪同, 再加上煤炭方面的專家, 以及地方派來的陪同人員，隨隊的媒體記者，浩浩蕩蕩足有好幾十人。

有上級領導來視察工作，趙金山和李衛東自然也雙雙到場，陪同在一旁。

聽完工作匯報後，眾人開始去煤礦現場視察。

為首的杜主任一邊看，一邊聽介紹，時不時的會開口問幾個問題。

“趙總，你們這座礦上的裝置，看起來還很新啊！”杜主任開口說道。。

“這都是我們今年才更新的新裝置！”趙金山接著介紹道；“以前這座礦井，用的時還是七八十年代的老舊裝置，生產效率低下，安全效能也不佳。

我們東山礦業接手以後, 立刻將更新裝置的事情排上了日程。不光是這座礦井，其他礦井的老舊裝置, 我們也會逐步的進行更新。

根據我們制定的計劃，我們打算使用兩年的時間, 逐步的將所有煤礦的老舊裝置全都替換成最新的。

不誇張的說, 目前國內大型所有的煤炭生產企業當中, 我們東山礦業使用新裝置的比例，絕對是最高的，很多國有大型煤礦都不如我們呢！”

杜主任滿意的點了點頭：“東山礦業作為民營企業，捨得花錢投資去更新裝置，的確是很難得的事情。更新這麼多的裝置，得花不少錢吧？”

“實不相瞞，我們東山礦業今年還沒有盈利呢！”趙金山呵呵一笑，接著說道：

“今年煤炭價格開始大幅度的回升，各個煤炭生產企業的利潤都很不錯，不敢說賺的盆滿缽滿，但也是豐衣足食。

我們自然也賺了不少錢，但賺到的錢，都投資去買新裝置了，所以基本上沒有什麼盈利，現在勉強是收支平衡。

不過我們認為，這種投資是值得的。新的裝置可以大幅度的提高煤炭採集的效率，也可以增強煤礦生產的安全係數，這筆投資還是值得的。”

“加大裝置方面的投入，提高生產效率，從而使得企業獲得更多的利潤，這就是一個良性循環。這種良性的發展模式，也值得其他煤炭生產企業學習。”杜主任開口說話。

這番話，等於是肯定了東山礦業升級裝置這個舉動，是一種很積極的評價。

就在此時，杜主任旁邊一個四十歲出頭，戴眼鏡的男子開口問道；“趙總，你們這套新裝置，肯定能大大的提升開採效率吧？不知道你們現在的回採率能達到多少？”

說話的這名男子，正是礦業大學的副教授韓清。

韓清受人之託，自然要忠人之事，所以便在這時候發難了。

趙金山並沒有意識到韓清是來搞事情的，於是他開口答道：“目前我們的回採率可以達到35%！”

“怎麼只有35%啊！”韓清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趙金山趕緊補充道：“在升級新裝置之前，我們的回採率只有20%到25%，如今已經提高了10%到15%個百分點，接下來新裝置再磨合一下的話，回採率能提升到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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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還是太少了！”韓清接著說道；“國有大型煤礦生產企業，回採率往往能夠達到70%到75%，這麼算起來你們的生產效率，只有他們的一半啊！”

“在民營煤炭生產企業當中，我們的回採率已經算是高的了。很多個人承包的小煤礦，回採率還不到20%。”趙金山立馬反駁道。

“所以國家才計劃逐步關停那些生產效率低下的小煤礦啊！”韓清話音頓了頓，接著說道；

“我們國家的煤炭儲量雖然不少，但煤炭畢竟是不可再生的資源，挖一噸就少一噸，所以應該儘可能的避免生產過程中所造成的浪費。

現在看來，東山礦業在生產過程當中，還是存在著比較嚴重的浪費，這也說明你們的採煤技術，也需要進一步的進行提升。

淘汰落後產能，一直都是我國煤炭生產中的重要工作。即便你們將回採率提升到40%，但依舊是不達標的。

趙總，我覺得你們東山礦業，還是要儘快的提高生產技術啊！否則的話，未來這些礦井，很有可能面臨被關閉的風險。”

這一番話，看似是好意的在提醒東山礦業提升生產技術，實際上則是在揭東山礦業的老底，等於是告訴杜主任等領導，東山礦業生產效率低下，礦井都是落後產能，應該被關停。

趙金山和李衛東都是人精，此時此刻他們已然看出來，這個礦業大學的韓教授是來找茬的。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疑惑的色彩。

“趙金山也顯得很疑惑，這說明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韓清會故意找茬，難道說這個韓清是閒著沒事，故意賣弄學識，在領導面前刷一波存在感？”李衛東心中暗道。

於是李衛東決定試探一番，他開口說道：“回採率過低，也是一直在困擾我們的問題，為此我們東山礦業已經開始採取多種方式，來替提高礦井的生產率。

採購新裝置，只是其中一個努力方向，像韓教授所說的那樣，提高生產技術，也是我們一直在做的事情。我相信隨著技術不斷的提升，我們的回採率也會不斷的提高。”

正常情況下，話說到這裡就差不多了，東山礦業承認回採率過低，也表示願意提升技術，既是認可了韓清的說法，又是向領導表了態。

就視察工作這種場合而言，這已經算是給了大家一個可以下臺的臺階，如果韓清只是為了在領導面前刷一波存在感的話，這時候已經達成了目標，也該收手了。

然而韓清卻不依不饒，他開口問道：“能提高多少回採率呢？如果只是提升百分幾的回採率，根本就沒有多少意義，依舊會存在著大量的浪費。”

“看來不是在領導面前刷存在感這麼簡單啊，這個韓教授是衝著我們東山礦業來了！”李衛東心中暗道。

李衛東不慌不忙，開口問道：“韓教授覺得，我們應該達到多少的回採率呢？”

韓清想了幾秒，開口回答：“東山礦業是民營企業，技術上肯定不能與國有大型煤炭生產企業相比擬，回採率肯定也達不到國有大型煤炭生產企業那種程度。不過60%的回採率，總歸該有的吧？”

“好的，我們會加大資金投入，努力的提升生產技術，將回採率提升到60%。”李衛東笑著說道。

李衛東這番話等於是第二次表態，也是又一次給了雙方下臺階。

可韓清卻沒有打算借坡下驢，他接著說道：“其實60%的回採率，就像是考試拿60分，也只能算是剛剛及格而已，談不上良好，更談不上優秀。這依舊會產生大量的浪費。

我之前仔細看過礦井的相關資料，這算是一座優質礦井，如果生產技術應有得當的話，達到70%的回採率，應該不是問題。

60%和70%，雖然只差了10%，但是以東山礦業所掌握的煤礦規模，這10%差距，也是一個很大的數字，產生的浪費同樣是巨大的！”

李衛東雙眼微微一眯，心中暗道：“這韓教授還真是沒完沒了了！我們給他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啊，值得他這麼執著麼？如此針對我們，他能從中得到什麼好處？莫不是收錢辦事？”

李衛東已經意識到，這個韓教授怕是其他競爭對手請來，故意來給東山礦業添堵的。

“你會搖人，我也會搖人啊！你搖來個礦業大學教授，我可是搖來了好多個法國工程師！”

想到這裡，李衛東也不再給韓清面子，而是開口說道；“韓教授的判斷還是太保守了，我們握著這麼好的礦井資源，70%的回採率哪夠啊！我們東山礦業的目標，是將回採率提升到80%！”

“80%！”眾人紛紛一驚，李衛東的這個牛逼，吹的的確是有些大。

韓清率先反應過來，他冷冷一笑，開口說道：“李董事長，你這個玩笑可就開大了。那些大型國有煤炭生產企業，都達不到80%的回採率，你們一個民營企業，怎麼可能達的到！”

“別人做不到，不代表我們也做不到啊！”李衛東微微一笑，接著說道：“韓教授，你可別小看我們民營企業啊，別的不說，但說微波爐，國有企業可做不過我們小狗電器！”

韓清冷哼一聲：“李董事長真是勇氣可嘉，可你大概不知道80%的回採率意味著什麼吧？歐美發達國家的礦井，也就是到80%的回採率。”

“韓教授說的沒錯，我們正是以歐洲發達國家的標準，來自我要求的。”李衛東笑著說道。

“自我要求？我在礦業大學教書，我有很多學生，在上高中的時候也是以考清華為標準去自我要求的。

結果等高考分數出來以後，卻只能上我們礦業大學。當然能上礦業大學也不錯，還有很多想考清華的，連本科線都不過不了！”

韓清說著露出了嘲諷的表情，接著道：“目標嘛，制定多高都無所謂，關鍵是有沒有能力做得到！

就比如歐洲發達國家的標準，就是一個高不可攀的目標，是做不到的。與其在這裡放衛星，不如實事求是，設定一個可以達成的目標。”

李衛東馬上不客氣的回應道：“對於韓教授而言，歐洲發達國家的標準是要不可攀的，畢竟韓教授的水平也僅限於此。

如果韓教授平時接觸到的都是更高層次的學者，或者更高水平的技術人員，眼界更開闊一些，應該就不會有這種想法了。”

見李衛東決定跟自己撕破臉，韓清也沒有顧及，而是直接針對道：“我眼界不夠開闊？我好歹而是礦業大學的副教授，煤炭生產方面的專業技術，怎麼也比你強吧？”

李衛東冷冷一笑：“我是企業家，只要懂得企業的經營就行，無需懂那麼多煤炭生產的專業技術。至於專業技術這方面嘛，我們東山礦業有專門的技術部，負責這種事情。”

“照你這麼說，你們東山礦業的技術人員，也要比我這個礦業大學的副教授強了？我倒想見識見識，你們的技術部，到底有哪位知名教授坐鎮！”韓清立馬說道。

“好啊，既然如此，那我就邀請各位領導視察一下我們的技術部門。”李衛東說著望向韓清，接著道：“順便也要韓副教授拓寬一下眼界！”

李衛東直接稱呼韓清為“韓副教授”，可謂是半點面子都不給力。

一個“副”字，讓韓清有些扎心，他冷哼一聲，開口說道；“我倒要看看你裝的是什麼神，弄的是什麼鬼！”

……

在李衛東的帶領下，眾人來到了礦上臨時為那群法國工程師搭建的工作場所。

一進門，那些大鬍子法國人頓時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怎麼都是老外！”韓清猛的一驚。

杜主任也是一臉疑惑的望向李衛東，隨後開口問道：“李董事長，這些外國人，是你們東山礦業的技術人員？”

李衛東笑著點了點頭：“領導好眼光，我還沒介紹呢，您就看出來我們請的是外籍煤礦工程師！”

杜主任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中暗道：這用你誇麼！我又不是瞎子，能看不出這些都是外國人！

而韓清此時卻有些心虛，他萬萬沒想到，李衛東的底牌竟然是一群外籍工程師。

雖然韓清不知道這群外籍工程師什麼來歷，但是他也知道，所謂外來的和尚會唸經，當時的中國人，還是普遍的迷信老外的，特別是在技術方面，外國工程師說話就是比中國工程師更有分量。

隨後韓清低聲說道：“外國多了去了！衣索比亞不也是外國麼！還不得咱們中國派人去援助！”

韓清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旁邊的人卻都聽到了。

“韓教授，衣索比亞可都是黑人。”李衛東說著，開口介紹道：“各位領導，這些都是我從法國請來的煤礦工程師。”

“法國工程師！”大家的眼神瞬間都不一樣了，望向那些老外的眼神中，也透出一縷尊敬。

法國不僅僅是發達國家，更是傳統的工業強國，法國工程師更是處於鄙視鏈的上層。

在普通人眼中，法國是西歐的發達國家，法國工程師的水平，肯定要比身處亞洲的日本工程師強，比起中國工程師，更是強了不止一個檔次。

韓清則一臉不服氣的嘟囔道：“不就是請了幾個法國人麼！”

李衛東則指了指距離最近的一位工程師，開口介紹道；“這位是赫爾伯特工程師，他擁有碩士學位，並且在法國的加萊礦區，工作了二十三年！在煤礦生產方面的技術是世界一流的，經驗也是非常豐富的。”

李衛東說著，望向了韓清，接著道：“韓副教授，二十三年前，你有碩士學位麼？”

眾人立刻望向韓清，韓清則是臉色一青，隨後開口答道：“二十三年前，高考才剛剛恢復呢，我上哪去弄碩士學位！”

“原來二十三年前，韓教授正在讀書啊！”李衛東微微一笑，接著說道；“這麼說來韓教授的學歷和工作經驗，是不如赫爾伯特工程師的！更何況中國大學和法國大學，還是有一些差距的。”

“這……”韓清臉色由青變紅，然而他卻真的沒有辦法反駁。

二十三年前，人家赫爾伯特就是碩士了，而韓清卻不是。

赫爾伯特在煤礦上工作了二十三年前，而韓清參加工作也不到二十三年。

這麼算起來，韓清無論是學歷還是工作經驗，都不如赫爾伯特。

更何況人家赫爾伯特還是法國大學的碩士！

不用說二十三年前，即便是2003年，法國大學的教學質量，也要比中國大學強。

這是真心比不過啊！

身為一個學者，學歷不如人也就罷了，上的大學也比人家差，這哪還有臉待下去！

此時的韓清感受到眾人的目光，頓時覺得羞臊萬分。

韓清之所以能站在這裡當顧問，靠的就是他的學問，礦業大學副教授的身份能帶來權威性，讓其他人信服。

如今一個更具有權威性的煤礦工程出現眾人面前，韓清的權威性頓時蕩然無存！

李衛東請的可不止一個赫爾伯特。

這裡一屋子，可都是法國的煤礦工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