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義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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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隊一路西返,從歙江一直到春神湖,又在青州襄樊城外停靠。

這次徐鳳年沒下船,靖安王父子也沒來找他,因為如今父子倆有些憷徐鳳年。

廣陵道發生的事父子倆早已收到訊息,他們這才知道,當初在蘆葦蕩,徐鳳年竟然還隱藏了實力。

說不定他們連三分力都沒用出來。

八千背魁鐵騎,那是足夠擊潰他數萬青州軍的可怕軍隊,可在這幫人面前,卻頃刻間被殺了個乾乾淨淨。

連趙毅父子徐鳳年都說殺就殺,誰知道這小子會不會失心瘋,順手把他們父子也宰了?

廣陵道距離北涼太遠,北涼的手伸不過去,只能便宜盧升象。

可青州離北涼就隔著一個雍州,不過短短三天路程,幹掉他們父子後,北涼可以輕鬆吞併青州軍。

如今剛剛登基的新帝跟北涼穿一條褲子,就算北涼吞併了青州,那個繼承大位的私生子,也大機率不會說什麼。

所以靖安王父子如今是有意避著徐鳳年,反正他們私底下已經結盟,只要不主動去招惹他,這小子總歸還要些臉。

不過雖然沒出面,可面子上還是得過得去的。

否則萬一這小子覺得,自己父子沒將他放在眼裡,以此為由找茬,他們情況也大為不妙。

因此他派出王府大管家,親自前往碼頭詢問,可有什麼需要靖安王府提他們做的。

大管家言語十分客氣,用的是“效勞”二字。

徐鳳年自然沒什麼需要靖安王效勞的地方,因為這次主要是溫華要去見李白獅。

所以他客客氣氣的送走了大管家,說明只是在青州臨時停靠,很快就會離開。

靖安王父子得到回報,這才松了口氣。

溫華不知道的是,在他下船後不久,黃龍士也無聲無息下船而去,繞過他迅速趕往李白獅居所,頓飯工夫即回。

他沒驚動任何人,包括李淳罡和趙宣素在內,無人知道他下過船,更沒有人知道,李白獅是他的人。

以他的能力可以輕鬆做到這一點,因為他是所有人中,唯一一個真正得到李飛真傳的。

他以五行遁法,直接從船艙底遁入水中,然後一路遁地到李白獅所在。

三個時辰後,溫華牽著李白獅的手,回到了船上,從現在開始,她不再是任何人的棋子。

她只是溫華的未婚妻,除此之外再無任何身份,一些事情將會永遠封藏在她心底,一直帶進棺材,到死都不會說出來。

李白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歌舞侍人名動天下,號稱“聲色雙甲”,豔名天下皆知,同樣是胭脂榜上有名的絕色美人。

徐鳳年和李飛看到兩人相攜而來,對溫華擠眉弄眼,發出陣陣怪叫。

溫華紅著一張臉,神色頗有些赧然,沒好氣的道:“鬼叫什麼鬼叫什麼?別嚇著人家。”

說著對李白獅溫柔笑道:“獅獅你別這理這兩個傢伙,這就是倆傻子。”

徐鳳年嘿嘿笑道:“是啊,你跟倆傻子做兄弟,也聰明不到哪去?”

呵呵姑娘板著臉,十分應景的來了一句:“呵呵,北涼三傻。”

“!”

徐鳳年和溫華還沒什麼感覺,徐鳳年還指著溫華說了句“這傢伙絕對是大傻”,李飛腦袋上卻冒出一個感嘆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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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語的看了看呵呵姑娘,隨後又下意識的望向趴在甲板上的夔姬、熊大和黑虎。

李飛撓撓頭,要說北涼三傻,這仨更名符其實吧!

要不是都開了靈智,這拆家犯二估計也是常事,看那倆小的就知道了。

夔姬此時愜意的臥在甲板上,熊大一雙熊掌正放在她背上揉捏,十分狗腿的在給夔姬按摩。

黑虎跟只貓似的,高冷得一塌湖塗,趴在那半眯著眼睛,冷眼旁觀著說話的眾人。

比他更高冷的要數洪洗象那只仙鶴,它單腳立在桅杆頂端,眯著眼迎著大風不動不搖,在動物中,算是極有宗師風範了。

這貨也是活了大幾百年的靈獸,從呂洞玄時期一直活到現在,成精的程度比夔姬幾個還要高。

那長長的鳥喙,跟一柄利劍似的,鱷魚腦袋都能一鳥喙刺穿。

在歙江某江段她就幹過這事,因此徐鳳年一行還吃了頓鱷魚肉,小六那北涼飛禽之王的地位有點懸。

畢竟體形就不是一個量級,修煉時間也不長。

夔靈和夔龍經過大半年的成長,已經長大了一圈,從吉娃娃大小,長到了二哈大小,只是依舊那麼活潑好動。

跟二哈一樣愛拆家,見啥咬啥,據夔姬所說,兩個小家夥的牙正在發育,牙根癢癢,得咬東西才舒坦。

李飛腦子裡轉著古怪的念頭,將夔姬幾個拿來與雪橇三傻比較,面上卻沒什麼異色。

李白獅倒是大方得體得很,掩口輕輕一笑,對兩人欠了欠身,道:“獅獅見過世子殿下,李公子。”

不愧是聲色雙甲,李白獅的聲音嬌脆悅耳,猶如珠落玉盤,動聽之極。

李飛回過神來,不解的問道:“姑娘見過我們?否則為何能分辨出我們誰是誰?”

李白獅微笑道:“溫華跟我提起過二位,穿白衣的是世子,著青衫的是李公子,很好分辨。”

眾人恍然,徐鳳年神色古怪的看著溫華道:“華子你這一去三個時辰,不會就是在跟嫂子聊天吧?”

溫華臉上那原本已經消退的紅暈,再度浮上臉頰,且比剛才更紅。

眼見溫華有惱羞成怒的趨勢,李白獅連忙微紅著臉道:“是獅獅對他這一路行程十分好奇,請他講給我聽的。”

徐鳳年心下暗暗點頭,知道替自家男人說話,這女子要得。

吳素、徐脂虎、徐渭熊等人看向李白獅的目光,也和善了不少。

便在此時,趙宣素快步湊到李白獅面前,一把抓起她柔嫩細膩的小手,仰著頭滿臉天真的笑道:“姐姐你真好看,我很喜歡你呢!”

李白獅看著面前粉凋玉琢的小孩,卻不動聲色的抽出手,後退一步,微微欠身道:“趙老天師請自重。”

趙宣素氣得蹦了蹦,對溫華叫嚷道:“華哥你怎麼什麼都跟媳婦說?”

溫華比他更氣,怒道:“你個不要臉的老色胚,連我媳婦的便宜也想佔,信不信我讓我兄弟收拾你?”

趙宣素脖子一縮,弱弱的瞥了一眼似笑非笑的李飛,道:“我這不是想跟嫂子親近親近嘛!我一個小孩子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你要是不告訴嫂子我的身份,那我就是個小孩子,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思想齷齪?”

“嘿,我還……”

“哈哈哈哈……”

船上一片歡騰,徐鳳年心情愉快的大手一揮,叫道:“啟程,回北涼。”

……

過了青州,到得雍州境內,進入燕子江,一路行事到青城山下,水路行程便告結束,得上岸走陸路了。

到芙蓉城中趕來足夠的馬車,一行人上車的上車,上馬的上馬。

數日之後,馬隊行至與兩州接壤的貧瘠邊境,徐鳳年下得馬車,騎上了白馬。

他是騎著白馬出的北涼,如今回來自然也得騎馬,算是有始有終,為此行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徐鳳年望著遠不如南方旖旎的北涼風光,怔怔出神。

霜降一過,樹木枯黃葉落,蟄蟲入洞,室外哪怕一陣微風拂面,都透著衣衫遮掩不住的寒意。

立冬更是眨眼將至,他們出行時春暖花開,再回到陵州城已是入冬。

三年遊歷時只是在江湖底層摸爬滾打,除了辛酸就是心酸。

這趟出行可謂是一路耀武揚威,打交道的人物非富即貴,要麼就是那些江湖上最拔尖的宗師或者怪胎。

也對,尋常只敢在這座江湖淺灘撲騰戲水的蝦米角色,怎麼好意思跟打開天窗,亮出身份的北涼世子打招呼?

這不是貼上臉面找扇?

距離陵州城還有數十裡時,六年鳳小六便已振翅飛起,往陵州城報信而去。

再往前走了半個多時辰,天上響起小六的銳鳴,大地震顫開來。

徐家鐵蹄之下,八國安有完卵?

這句老話,不曾經歷過那場狼煙戰火的人,未必會當真。

北涼鐵騎精且雄,未見其面先聞其聲,官道上馬踏如雷鳴,一次次踩踏地面,整齊得讓人心顫。

道路盡頭一杆徐字王旗逐漸出現,簡簡單單一個徐字,鐵畫銀鉤,銳利無雙。

從馬車車窗探出頭的吳素,望著那個字失神不已,因為那是她親手寫的。

隨著徐字王旗出現,一隊重甲鐵騎出現在眾人面前。

佩刀控弩的鳳字營屬於北涼輕騎,眼下這支人馬皆披重甲的騎兵,卻是北涼軍中真正意義上的鐵騎。

裝備精良冠絕王朝,騎卒戰鬥素養更是首屈一指。

戰馬踏蹄,馬背上的騎卒隨之起伏,手中長槍傾斜角度竟是絲毫不變。

轉瞬之間,這支鐵騎便奔至近前,距離車隊五十步距離,幾乎同一時間馬停人靜,沒有任何雜音。

兩騎穿梭而出,其中一名武將極為神武俊逸,白馬銀槍,翻身下馬的動作行雲流水。

另外一位下馬的動作沒有任何美感,可以說是滾落下馬。

他搶在白馬武將前頭,帶著哭腔踉蹌奔跑,一左一右,雙腳踩出的塵土貌似不輸給戰馬。

“世子,我的世子誒,您可算回來了,祿球兒該死啊!廣陵江邊上沒能陪在世子身邊,要是世子有個三長兩短,祿球兒可怎麼活啊!”

說話間,那道看似臃腫肥胖,不輸趙毅父子的身軀,卻轉眼奔到剛剛下馬的徐鳳年面前。

若忽略他奔行時的動靜,那速度可是絲毫不慢,同樣是胖子,可趙驃在他面前,真就是個渣渣。

褚祿山噗通一聲跪倒在徐鳳年面前,抱住他雙腿就是一頓嚎。

李飛無語的以手覆面,無力的道:“大山,你非得這樣表達兄弟之情嗎?能不能換個路數?”

徐鳳年也是哭笑不得的將他扶起,滿臉無奈的道:“差不多就得了,這兒都是自己人,你這孫子裝給誰看呢?”

褚祿山聽聞此言,倒是沒再嚎,順勢爬起身,興奮的道:“世子,我都聽說了,這次你在廣陵江邊萬刀齊出,把八千背魁軍宰了個乾乾淨淨。”

“真他娘的叫一個痛快,趙毅趙驃那對死胖子,居然敢對世子動心思,宰得好,世子就算不殺他們,祿球兒也非任死他們不可。”

徐鳳年揉揉他的胖臉,好笑的道:“叫別人死胖子,你怎麼不瞅瞅你自個兒。”

褚祿山理直氣壯的道:“我是胖子沒錯,可他們是‘死’胖子,我沒叫錯啊!”

徐鳳年啞然,這他娘的還真沒法反駁。

他沒再理會褚祿山,轉而看向他身後剛剛走過來的白袍將領,微笑著招呼道:“辛苦袁二哥了。”

徐鳳年口中的袁二哥,正是北涼軍第一勐人和騎戰第一人,“一虎二熊三犬”六義子中的“白熊”袁左宗。

喜好拿敵人頭顱當酒碗的袁左宗,眯眼搖頭道:“末將職責所在,殿下無須上心。”

停頓了一下,似乎覺得措辭有些生硬,素來不苟言笑的袁左宗,破天荒微笑打趣道:“世子一聲袁二哥,袁左宗這幾十裡路走得舒坦。”

徐鳳年對著李飛伸了伸手,笑道:“袁二哥,這位就是阿飛,你們雖然是第一次見面,相信對對方的名字也不會陌生吧?”

袁左宗點點頭,看著李飛正色道:“李公子大名,袁左宗如雷貫耳。”

李飛微笑道:“素聞北涼袁二哥,人狠話不多,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袁左宗聽聞此言略微愣了愣,隨後臉上浮起一抹笑意。

徐鳳年哈哈笑道:“這話貼切。”

“左宗,祿山。”便在此時,一聲溫柔的呼喚傳來,袁左宗和褚祿山下意識的看過去,隨後齊齊渾身一僵,臉上露出駭然之色。

剛才見到徐鳳年,一直在乾嚎的褚祿山,此刻卻是瞬間淚如雨下,哇的一聲就失聲大哭了出來。

他雙腿一屈就跪倒在地,連滾帶爬的趨至吳素面前,跪伏在地連連磕頭,哭喊道:“娘,我的娘啊……”

“孩兒不孝,您有什麼心願未了,請趕緊告訴孩兒,要不孩兒怕一會兒夢醒了,就見不到娘了啊啊啊……”

他的反應和言語,如以往一般滑稽可笑,但此刻卻沒有任何人覺得有絲毫可笑之意。

因為他們聽出褚祿山這些話,出奇的真摯,那份孺慕之情絲毫做不得假。

袁左宗也不由自主的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虎目含淚,他自然不會以為這是在做夢,卻感覺自己猶在夢中。

那個北涼三十五萬鐵騎,無一不衷心愛戴的義母……真的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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