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初二，韓義家的人就跟走馬燈似得，一波換一波，根本不停歇。

這邊左鄰右舍走了，那邊親戚來了，親戚走了鄉幹部又來了，看著他家門口停著的大賓士，所有人都是客客氣氣。

韓義就不提了，除了同族的兄弟姐妹外，那些明白人根本不敢找他搭茬。一百多萬的豪車鎮場子，別說鄉里了，放到金陵一樣好使。

不敢跟他攀談就找他父親。

熊大屠韓義父親還敢懟兩句，鄉幹部就真是“官“了，他也不敢拿喬，招待了一番送他們走人。至於話裡話外什麼“投資”、“造福鄉里”、“吃水不忘打井人”他一概呵呵笑著不接茬。

韓家這邊忙，坡寨村村長家更忙，因為他家的小汽車青天白日不見了。

一大家子人到處找，還通知那些在窯廠上班的人幫著一塊找，大年初一下午兩點一直找到晚上10點，第二天天麻花亮繼續找，熊大屠老婆站在村部門口罵了半天，一直到喉嚨啞掉了才回去。

找不到的情況下只能通知鄉里的治安管理所。由於沒有攝像頭，一個警察、一個治安隊員現場勘察了一番，找熊大屠兒子瞭解了番情況就走了。

他們也沒辦法，治安所一共就7個人，一個所長，一個指導員，二個民警還有3個聯防隊員。就這麼幾個人，想在這群山密佈且沒有攝像頭的地方找輛小汽車，別做夢了。

至於為什麼人員這麼少，是由於特殊的地理環境造成的。

雙瑤縣地處三省交界之處，居住著漢、布依、苗、彝、黎、仡佬等族，族群裡大多都有自己的族規，犯了錯誤也是私下處理，不會通知治安所。縣裡考慮到安定和諧，一般只要當事人不報警，他們也很少主動插手。

……

10多萬的小車說沒就沒了，把熊大屠一家氣瘋掉了。

大年初三早上村部大喇叭裡傳出了熊大屠的公鴨嗓：偷我家小汽車的人聽好了，你現在主動把汽車還回來一切既往不咎，你要是不還一旦查出來了，讓你坐一輩子牢，全家跟著丟人現眼。

村裡人大半都聽說熊大屠家汽車丟了，但還不敢確認，現在聽到他家親口承認了，那些跟他家不對付的差點沒放鞭炮慶祝。

沒人懷疑到韓義，人家門口一百多萬的賓士停著呢，會偷你家一個10來萬的小汽車？別讓人笑掉大牙了。

熊江倒是找過王小虎，因為初一上午跟他有過口角，下午車就沒了，有這麼巧嗎？不過王小虎有人證，很多人可以證明他一天都在家裡，哪也沒去，賴也賴不到他頭上。

拋開熊家繼續瘋了似得到處尋找不談。

初三來韓義家拜訪的人依然不見少，裡面大多還是同輩的。

有韓義堂叔家兩個在外打工的兒子，大爺爺家下面七八個孫子孫女，三爺爺家的五六個孫子孫女，反正就是濟濟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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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韓義那個外嫁的姐姐韓巧、姐夫範增群也回來了，還有四歲的外侄女範帆。

這個姐姐姐夫家裡條件也不怎麼好，不過小兩口在林城打工，在保障自己的同時偶爾也接濟一下韓義家裡，逢年過節也是少不了節禮。

在這邊固有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的觀念下，這樣已經很好了。

現在韓義變成長輩口中的“大人物”了，這些同輩漸漸變得拘謹了起來，尤其是那些已經外出打工的，明白一輛150萬的賓士距離他們有多遙遠？不客氣的說，他們打工打一輩子都買不起。

姐姐韓巧也是，去年過年還能說笑開玩笑的弟弟，現在變得好陌生。主要是他身上的氣場太強大了，那種無形中散發出來的威嚴總是讓她有種面對工廠老闆的錯覺。

然後西屋裡氣氛就變得有些詭異，十幾號人喝茶聊天嗑瓜子，目光偶爾瞥向和小侄女玩得不亦樂乎的韓義，就是沒人敢過去和他說話。

很快外面響起王小虎的聲音。

“二舅娘好。我哥呢？”

“他在西屋呢。”

王小虎過來了，看到屋裡一幫子人，就笑道：“嚯，這麼多人啊。”

“大猛哥你也在啊？”

“巧巧姐你啥時候回來的……”

來到韓義身邊，笑道：“呀，飯飯都長這麼大啦？來，喊表舅爺，給紅包。”

小“飯飯”奶聲奶氣喊道：“表舅爺好。”

王小虎咧著嘴呵呵笑，從口袋裡掏出幾張紅票子塞到了飯飯手裡。

那邊韓義姐姐看到了，趕忙走過來說：“不用不用。”說著要把錢還給王小虎。

王小虎笑說：“又沒給你，是給我小侄女的。”

韓巧還要拒絕，韓義就說：“姐，收著吧。”

韓巧看看他，然後為為難難收下了。

知道王小虎過來有事，韓義就把小侄女抱給了韓巧，和屋裡人招呼了一聲，兩個人走了出去。

……

等韓義兩人出了院子，屋裡人齊齊松了口氣，大叔家的二兒子韓智，點了根菸深深吸了一口：“憋死我了，我到現在楞是沒敢拿出來抽。”

“誰說不是啊，我都不敢大聲話說，怕他會生氣。”

“巧巧，你弟弟現在看著好嚇人啊，我進來到現在都沒敢跟他說句話。”

“我也是……”

聽著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韓巧笑笑沒說話，心裡暗自嘀咕：我這個姐都不敢，何況你們？

其實主要還是因為不瞭解，韓義大學後很少在家，眾人的交流自然也少；現在突然成老闆了，而且看門口停著的車，這個老闆級別也小不到哪去，雙方的隔閡感自然更大。

堂叔家在“閩江”打工的兒子問出了眾人的心聲：“巧巧，能不能幫我說一聲啊，我年後想到他廠裡上班去。”

“巧巧姐，我也想去。市裡那個制鞋廠又累工資又少，老闆還經常拖欠工資，實在幹不下去了。”

“巧巧姐，幫我們求求情嘛……”

韓巧心裡很鬱悶，她還想去呢，可是到現在都沒找著機會說。只能一邊敷衍，一邊想著回頭怎麼跟弟弟說。

……

韓義回來之前就考慮到這個問題了。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沒發財也就算了，既然發財了，肯定是少不了這一關。而且不僅僅是他，這個問題對於任何人來講都是一樣。

發達地區的可能會好點，因為即使你不幫我我也有出路，最多背後罵你兩句“發了財眼睛長腦門上了”；但是這裡如果不幫的話，他爸媽會被人戳脊梁骨的。

就站在屋前大柳樹下，兩兄弟一人點了一支煙。

王小虎憋著笑說：“昨天下午所裡人去過熊家，磕了半斤瓜子拍拍屁股走了，撒情況沒有。”

韓義抿著嘴點點頭，王小虎就繼續說：“我阿爹託人到鄉里打聽過了，雙瑤山4300畝，另外搭11個小山頭，一年2萬租金，十年一簽。”

“山上的果林還有綠化呢？最長可以籤多久？”

“那個可以一次性買斷，要不了多少錢。最長可以籤30年。”

韓義朝夕陽下的雙瑤山看去，低矮綿延的山脈一直朝著東面的幾個村寨延展，腦海裡靜靜思考著。

家族裡這些親戚全帶到金陵去不現實，天義科技就不說了，以他們的文化水平根本勝任不了；組裝廠那邊也不行，說起來這些堂叔伯家的小孩關係跟他比王小虎這個外表近，時間長了王小虎壓不住。

這兩天他考慮之後覺得承包山林是個好主意，這裡板栗、核桃是出了名的，另外各種山果也很多，只要種植採摘形成一條龍，穩賺不賠。至於銷售，有天義這塊牌子在，何愁賣不出去？

這樣一來既可以解決韓家族人問題，也能順便幫著造福十裡八鄉。

不過這裡還有個問題，要想富先修路。鄉里距離省道有20多公裡的爛路，大車根本進不來。

按照鄉村水泥路造價來說，還要承受大車的壓軋，一公里不會低於30萬的造價。錢可以讓縣裡出一部分，但估計也有限，他至少要拿500萬修路。

再加上建倉庫、聯絡站，請農業管理人員等等亂七八糟的事情，全部弄好估計得要個七八百萬。就算1000萬吧。

他現在不缺這1000萬，光銀行卡裡就有1900多萬，另外公司賬戶還躺著8000萬。大寨鄉3萬多人，光一條路就可以讓鄉里人記他一輩子情，念他一輩子好。等果園弄好後更是能帶動周邊的鄉村一塊發展，以後怕不是真要有人給他立長生牌了。

想了好長時間，他覺得這個財能舍。